6 名字

第五章

黎燼見對方望着自己突然笑了，不由有些莫名，“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雖穿紅衣，卻不是性格張揚的人。”

“難道穿紅衣的人，就得性格張揚？”黎燼納悶的道。

“嗯，小說……說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

“我不認得姑娘，姑娘卻似乎十分了解我。”黎燼有些困惑的看着她，“姑娘究竟是什麽人？”

“我啊……”蘇碧落笑了起來，“如果我說，我是占用了這具身體的孤魂野鬼，你會信嗎？”

黎燼自然不信，只以為對方不願意談及自身，“姑娘不願意說就算了，此地可有親朋好友。”

“沒有。”蘇碧落搖頭，“在這世間，我都沒有親人和朋友了。”

黎燼一頓，目光裏帶了點兒憐惜，“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和你走可以嗎？”

蘇碧落一歪頭，懶洋洋的笑起來，破壞了她那種大家閨秀般的氣質，多了幾分狡黠。

黎燼一時摸不準對方是在玩笑，還是認真的。

“我不止會吃飯，也能幹活兒。”蘇碧落說，“而且我有錢，不會白吃飯。”

“不不。”黎燼連忙擺手，“姑娘如果無親無故，可以在鎮上置些薄産，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定居。

我的師門雖已沒落，但畢竟也是一個江湖門派。而且我們駐紮在一個邊陲小鎮，經常會有流寇襲擊和騷擾小鎮上的居民。

那裏民風也很彪悍，并不是一個适合修養定居的好地方。不如留在這裏，還有林師哥在，而且你的身體……”

黎燼也拿不準，蘇碧落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了解多少，見她面色如常，也不知道該不該接着說。

蘇碧落卻笑了笑，“你們說的話，我也聽見了，那會兒我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關于蠱她也有幾分了解，從前也和苗疆的蠱女打過交道。

至于原身身上為什麽會有蠱毒，她在夢裏或者說記憶回溯裏，也已經了解到了。

“這事不急，我暫時不會死。”她說，“只是當下更重要的事，還是離開。”

黎燼微微蹙眉，“姑娘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從前也不是，沒有被她救下的孤女，要和她走。

師門裏一大半的小師妹小師弟，都是被她撿回去的。

她也不怕麻煩，若是什麽事都瞻前顧後，救人的事也不必做了，就更不會把身負滅門之仇的洛歸念撿回去。

只是蘇碧落與她們都不同，她更像是大家族裏被呵護的嬌花，生長環境與她們截然不同，她擔心她适應不了。

“你說的對。”蘇碧落悠悠緩緩地說，“這世上有那麽多好地方，我也有更多更多的人可以選擇。”

主角的小夥伴們，有很多比黎燼更強，屬性更好。

“他們或許更強大，更美貌，但是這世間，能讓我相信的，只有一個你而已。”

就算網游換成真人游戲，我相信的人，只有你。

黎燼完全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她只覺得這句話蘊含的含義，遠比她能理解的還要深遠。

她看着蘇碧落那張還略顯稚嫩的容顏，卻只覺得那笑容之下，有太多她讀不懂的情緒。

在百草廬停留了幾天，黎燼還是帶上蘇碧落準備返回師門了。

之前蘇碧落乘坐的馬車，自然不可能用了，不然就是明擺着豎靶子，等人來追殺了。

為了照顧她的身體，黎燼還特意在鎮上租了一輛油篷小車。

其實蘇碧落覺得這身體，只要不犯病還屬于正常人體質。

當然和她以前的沒法比，她也不敢随便浪，就像劍客愛護自己的寶劍一樣，珍惜着自己的身體。

除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蘇碧落還在小鎮上買了很多繡花精美，顏色不同的面紗和鬥笠。

這在年輕的女俠，尤其是初出江湖的女俠當中很受歡迎，仿佛已經成了一種行走江湖的标配。

其實就遮掩作用來看，還不如一塊普通的白紗或者夜行面巾，反而顯得更紮眼。

對這些蘇碧落沒什麽概念，她只是覺得自己真人體驗，比過去在商場裏，買來給角色裝扮有趣多了。

洛歸念吃着她買的桂花團子，十分熱心地建議她每天戴一條，才不會浪費。

兩個人在藥廬這幾天，通過食物的友好交流，已經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誼。

傍晚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兩個被圈了一天的人，立刻迫不及待的鑽出馬車。

洛歸念一落地上，就像只行動敏捷的小動物一樣，蹿出老遠。

“我一會兒回來。”丢下這句話的同時，人已經沒了蹤影。

這麽飄逸的輕功，看真人版果然更值得驚嘆，自己所認識的角色裏，洛歸念應該是輕功最好的。

她轉頭看向準備生火做飯的黎燼，對方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擡頭道：“不用擔心，這一代我們常走。并沒有猛禽或者流寇，阿念一會兒就回來。”

蘇碧落心想，你這愛操心的都不擔心，我就更不用擔心了。

果然不多時，洛歸念抱了一大堆野果蔬菜跑了回來。

蘇碧落知道這姑娘有吃貨屬性，一點兒也不驚訝對方幹啥去了。

不過說到主角的小夥伴，吃貨屬性最重的，還是那位淩雲派的高徒。

天才劍客少年成名，又是絕色美人，是游戲裏人氣非常高的角色，這兩個人相遇了也一定很有趣。

黎燼地去河邊把野菜洗好，丢進了鍋裏，回頭招呼他們先吃烤好的餅子。

玩游戲時，這些瑣事主角自己做，也能賺經驗。

真換到自己體驗了，卻是什麽也插不上手。

這終究不是一場游戲。

蘇碧落想着自己的身份，總覺得是個大麻煩。然而她雖然對這個世界有所了解，卻還是不知道第一步該怎麽走。

只能以靜制動了。

操控這一切等系統，把她抓過來充壯丁，總不能一直看她悠閑度假。

“蘇姑娘，蘇姑娘……”黎燼喚她，“湯要涼了。”

“哦。”蘇碧落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又走神了。

她捧着湯碗喝了一口，就聽黎燼道：“你小小年紀，看起來總是有很多心事，是在憂慮仇家？”

“确實有點兒苦惱。”蘇碧落笑了一下，眼神落在篝火之上，“我既然還活着，就注定無法遠離風暴中心，只是我無法确定，誰能是我的朋友，誰又是我的敵人。

甚至連追殺我的人，都無法确定來自哪股勢力。”

“這是個被動的身份，而我也在一個被動的局面。”

她說這話時口吻極淡，仿佛游離餘外的局外人，冷漠而鎮定。

黎燼斟酌道，“暫時避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當然。這件事我也有所考量。”蘇碧落低頭，頭上纏着的玉珠，垂落在肩頭。“我會盡量，不給你們帶來麻煩。”

她因過去的職業和經歷，知道這世上不可能有絕對的事，因此說話至多只說七分滿，這七分對她來說，就是百分之百的保證。

黎燼一直以來，只以為她是沒有親人在世，所以覺得無所依靠，才格外依賴自己這個搭救者。

她并不以救命恩人自居，只覺得并沒有幫上什麽忙。

現在看來，面前的少女其實非常有主見，身世和來歷恐怕也比自己猜測的複雜。

此刻對方語氣平淡，但是言語間分明有所決定，不知為什麽就突然升騰起一種預感似的不安。

“蘇小姐……”

就連一直埋頭苦吃的洛歸念，也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凝重，不由擡頭看向她們。

蘇碧落說完，反而輕松的笑了起來，她伸了個懶腰，眸光奕奕，“別叫我蘇小姐了，咱們相處了好幾天，也算是朋友了。你們叫我碧落……叫我落落吧！我一直覺得，我的名字不太吉利。”

“上窮碧落下黃泉。”洛歸念說，“是這麽取意嗎？”

“哪有這種取意。”黎燼不贊同，“碧落有青空之意，我沒想到蘇……落落，你還有點小迷信？”

蘇碧落微笑，我不僅迷信，還靠迷信這行吃飯呢！

“黎燼，你的名字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黎燼點頭，“我師父說，是黎明與灰燼的意思。希望我能破而後立，灰燼重生。”

她看蘇碧落望過來，道：“我是孤兒，是我師父将我養大，名字自然也是她為我取的。”

洛歸念把啃過的果核，裝進布袋裏，“我的名字是有家可歸，有故可念的意思。

家中長輩大概希望有人善待我，亦希望我做個長情的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板的像是在分析解讀。

黎燼和蘇碧落，卻都了解她的身世，不由升起幾分傷感。

這名字配上這身世，簡直是用來紮心的。

蘇碧落這樣想着，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

第二日，照常趕路。

旅途中是很枯燥的，從前蘇碧落接到委托坐火車，靠玩手機和睡覺打發時間。

坐馬車則又是另一種體驗，在電視劇中看着又舒爽又浪漫又潇灑，但實際上遇到特別颠簸的路，簡直能颠到懷疑人生。

蘇碧落把穿越過來之後的事，在腦中倒放了三遍，最後幹脆背起自己驅魔時常用的咒語。

背着背着她突然想到，原主也是會武功的，那練武時也沒少背內功心法吧？

她仔細去回想時，又想到原主的武力值放在這個世界，算是強還是弱？

思來想去，無法确定。

她決定拿玩游戲時的等級，做個對比。

以主角的視角來看，當時追殺原身的劇情，只能算個新手村難度的副本。

主角當時等級還很低，耗費了一點時間，也就過去了。

這樣說來，打幾個黑人就跪的我，也就是新手村的戰鬥力水平。

太弱了，有沒有辦法提升呢？她苦惱地戳了戳自己的臉。

所有戰鬥力提升的辦法，大概都是互通的——勤加練習。

得出自己很弱的結論之後，蘇碧落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練武。

人在任何環境中，能夠依靠和掌握的最好武器，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