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魔教

蘇碧落撥弄着院中花樹，垂下的枝叉，感嘆臨近夏日的晨風就是舒服，不會讓人覺得冷，也沒有夏天那種仿佛熱氣，撲在臉上的錯覺。

“清芸大人，是有什麽事想和我說嗎？”

“确實有一點事，讓我頗為憂慮。”

清芸雖說憂慮，但臉上依舊挂着淡淡地笑容。

我與百回城城主百裏悠，交情甚好，之前他與書信往來時，提到一件事讓我很在意。”

她看了蘇碧落一眼，沒從對方臉上看出什麽情緒，也不賣關子，繼續說，“他說在他管轄的百回城，近來已經發生了好幾起人口失蹤的事，原本也只當是拐子們，又開始興風作浪，這種事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少見。”

蘇碧落點點頭表示明白，她曾經超度過很多乞兒，與被拐的孩子的靈魂，不是怨氣沖天，就是意識不清。

拖着殘缺的靈魂，執着的想要找回家的路。

然而，家又在哪？

清芸眼神悠遠，她出神片刻，繼續道，“但是後來再追查下去，就發現這件事做得很隐蔽，失蹤的人，如果不是有親朋好友，很難會被人察覺。

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

這些人，不少都是江湖上，很有名氣的新秀，傳人。我對這事很好奇，後來又與他通過幾次信，奇怪的是他又絕口不提這事。”

蘇碧落了下眉頭，沒有急着發表意見，果然就聽清芸道，“我那時就有不太好的預感。而且相交這麽多年，我很了解他。他認準一件事，不會半途而廢。如果不是我們這兩個月，還有書信往來，我都要懷疑他出什麽事了。”

“會不會是百裏城主，想等事情有了結果再告訴你，免得你挂心？”

蘇碧落雖然這樣說，卻是自己也不怎麽相信這個推測。

清芸笑了一下，“或許吧！只是這次的事之後，我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想派人調查，一是身份不合适，二來也沒有可用的人。”

百裏城主與她，無論從公職還是從私交上來說，這件事她插手調查都不合适。

從公職上講，人家官比她大，她這是越矩調查上司，從私交上講，是幹涉朋友的選擇。

蘇碧落就不一樣了，人家好歹是武林盟主，不管這名頭有沒有水分，人家調查江湖人失蹤的事，都再合理不過。

蘇碧落自然也明白，她心說原本以為是可以當個甩手掌櫃的，沒想到這身份，除了招惹麻煩拉仇恨，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蘇碧落說，“清芸大人覺得江湖人進來失蹤的始作俑者，與追殺我的人是一夥的嗎？”

“是的，這是一種沒有佐證的直覺。”清芸凝視着遠處。

“如此說來，飛鷹族，真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蘇碧落抱着胳膊。

“這件事，只有你出面最合适。”清芸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來，“蘇盟主，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她的語氣如此認真，眼睛裏是坦蕩與真誠。

蘇碧落笑了，看了無論在哪個世界，她都少不了要和官方合作。

“我總是無法置身事外的，清芸大人客氣了。”

斷魂谷是一個聽起來，非常恐怖的地方。

在江湖上有一個定律，一般什麽聽起來十分不祥的地名，在那住着的人，必然是十分符合畫風，比如什麽不歸林，什麽無回谷，住着的不是綠林好漢，也肯定是什麽十大惡人之流。

魔教作為一個标準反派設定的組織，住的地方聽起來，必然也要比他們更恐怖，不然多丢面子。

關于這個問題，魔教的現任教主幽若，其實想了很多次，而且她也一直覺得應該換個名字，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她每次一提，屬下教衆都一副悲痛地死了爹娘的模樣。

她真的無法理解，他們的腦子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叫快活呀，叫桃源，不比叫什麽亡魂好聽。

然而這些人，還振振有詞，什麽改了這種名字，會被正道笑掉大牙。

正道有這麽閑嗎？管你改不改名。

作為一個關心屬下教衆的好教主，她沒有改名。

不過雖然不能改名，但不妨礙她把谷內布局擺設好好改造了一番，谷中廣種花樹，一到花開的季節，飛花漫天，煞是好看，就是打掃得麻煩了點。

誰會不喜歡自己住的地方，風景如畫呢？教衆也沒再多說什麽。

幽若不由感嘆，真是一群口是心非的人。

今天的教主，也站在自己改造過的庭院裏，欣賞和享受着自己的成果。

她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堅持，雖然沒有改名，但是周遭的環境，按自己的心意改造了一番，否則天天生活在一個陰森恐怖，宛如鬼宅的地方，遲早要心理變态。

園外，丫頭快步走了進來，“教主，聖女來了。”

幽若十分驚訝，“讓她進來。”

很快，一白衣勝雪，面目冰寒的秀麗少女走了進來。

幽若回頭看她，“聽說聖女之前感染了風寒，不在房中好好休息，來找本座，是有事？”

葉飛雪道，“只是小病罷了。勞教主挂心了。”

幽若觀她神色十分古怪，便又問了一遍，“聖女，有話但說無妨。

這還是她把少女撿回來後，第一次見她有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

“我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葉飛雪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幽若笑了，不過隔着厚厚的黑紗，并沒有人看到。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有什麽過去？我撿到你時，你才五歲或許更小。”

她發出笑聲，兩個人之間剛才那種冰冷的距離感，就消散了不少，只不過此刻這種輕松感，并沒有感染葉飛雪。

葉飛雪凝神看着幽若，“教主相信前世今生嗎？”

幽若放下剛剛環在胸前的手臂，“聖女想說什麽？”

“我想起了一些事，或許與……前生有關。”

“那是另一個世界，光怪陸離，有很多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

葉飛雪說完平靜的看着幽若，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太對，理智警告她應該閉嘴，別人會以為她瘋了。

但是恢複記憶後，給她的影響太大，哪怕她現在站在日頭下，都找不到一點真實感。

幽若伸手将她垂在肩頭的長發，輕輕挑起放回肩後，“你自己也把過去，稱之為前世了。

那就算真是你的前世，你又該如何？不過都是從前罷了。

而你，無論在哪兒，都是葉飛雪，都是你自己。”

葉飛雪怔怔的凝視着她，幽若一笑，“怎麽，你覺得我會說你腦子不清楚這種話嗎？”

她放下手，“明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卻還是說出來，看來小飛雪也有對自己任性的時候。”

她不叫聖女，而叫小飛雪時，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感，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葉飛雪知道，這只是她的錯覺，面前這個人像是深淵的寒潭，你看不清楚也看不透徹。

葉飛雪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小丫頭很快又從園外進來，“教主，護法回來了。”

魔教議事的大廳內，魔教教主歷來，像是山大王一樣坐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看着衆人，只不過沒人不服氣。

魔教向來強者為尊，不要求教主嗜血無情那麽誇張，起碼要武功好的能把所有人都揍一遍。

此時山大王，不，是魔教教主，就聽手下表情嚴峻地，報告情況。

“那日，莫長老帶人襲擊一邊關小門派，卻被路過的武林高手斬殺。據手下探子來報，是白道的盟主。”

“江湖傳言不盡不實，之前不是還說白道盟主，手無縛雞之力嗎？怎麽不說她爹從墳頭裏，跑出來救女兒呢？”

“這小盟主，之前去鬼醫那看病，被人刺殺失蹤在雲水鎮。

那裏距邊關并不遠，被人所救，也不是不可能。”

幽若聽着手下争論這事兒，雖然不在重點，但十分有趣。

她看了一眼冰寒之色，越發濃重的葉飛雪，“聖女，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人死了也好，技不如人，也是給我教丢人。”葉飛雪語調酷寒，秀氣的眉眼難掩冰寒之色。

“何況，那莫長老若與與飛鷹族勾結，屠戮邊關門派屬實，其心可誅。”

“聖女，所言極是。”

護法半眯着眼睛，不疾不徐地說着，“莫長老打着我教的旗號，明顯是意欲将此事栽在我教頭上。”

幽若一臉深沉點頭，莫老頭武功也不弱，居然會被人宰了，真是令人意外啊！倘若真是那位傳說中的白道盟主所為，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葉飛雪則語調冷然，“當務之急是應将，那些叛教餘孽抓回來，以免她們在造謠生事。”

“聖女，言之有理。”護法立刻拍手贊同。“只是近日，江湖上不太平的事可不止這一件。聽說正道那些江湖新秀，名門大派的弟子，近來莫名失蹤的可不少。雖然沒什麽确實證據，但是江湖上有了不少傳言，受衆最廣的，就是咱們教主色【和諧】欲熏心，于是私下裏動手綁人。可見這一件兩件事，都是沖咱們來的。”

手下教衆面面相觑，護法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外面的人就是心黑，什麽事都往咱們頭上扣。”幽若笑眯眯的，似模似樣的感嘆，“這謠言造的很沒道理，難道那些名門新秀，就個個都美若天仙嗎？”

等等，教主您抱怨的重點，是不是不太對？您最起碼也該怒火沖天，拍案而起，怒斥名門正派造謠生事，作勢帶我們打上門去。

幽若不知道屬下在心中如何腹诽，只是撇了一眼自家聖女，見她果然沉下眉眼，面上寒色更為濃重，換了一種正經的口吻，“不過此事如護法所說，都是沖我們來的。人家挑事，咱們也不能置之不理。”

幽若接着道，“聖女，此事就交由你調查，分堂的兄弟姐妹們，也随你調遣。務必讓此事水落石出，盡量多抓些活口，好好審問一番，不過……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葉飛雪倒看了幽若一眼，沉下心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