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好久不見

第二日清早，衆人起床，幽若已經派人準備好了早飯。

黎燼有些歉意，“是我們叨擾了大夫，還要大夫照顧我們。”

幽若随意擺了擺手，“好說好說。

我是覺得你們身上，會發生很有趣的故事。等你們調查的結束後，別忘了給我講講。”

說完她灌下一大碗粥，“我去看病人了，各位慢用。”

她的步履是發自內心的從容與輕盈，似乎天地間并無愁事，能讓她挂上心頭，這樣的人往往活得最輕松。

說起來，林公子也是這樣的性子。

作為醫者，這反倒是一種幸運。因為作為醫者，他們面對的生死要比平常人多太多。

“他們這樣挺好的。”蘇碧落似乎知道黎燼在想什麽，挨着她坐下，笑得眉眼彎彎。

洛歸念顯得很困倦，“今日不出門，照顧傷員。”

她自動自發，給自己發布了任務，然後就低頭不言不語地喝粥了。

花無芽是第四個出現在飯廳的，她充滿活力的沖她們招手打招呼，“幾位，早上好。”

她看到了洛歸念，眼睛閃閃發亮，開心的坐在對方身旁。

“那個……念念，謝謝你。昨天發生的事，都太突然了，回來以後也很混亂，我都沒好好謝謝你。”

她不太自在地，把自己的發辮撥到了肩後，她因自己莫名的害羞，感到一絲疑惑。

最後她把那絲害羞，歸結為自己昨天表現太丢人的慚愧，就抛之腦後。

洛歸念擡起頭，心想，要不是你長得好看，小時候在一起玩過，我才不會多管閑事。“不必客氣。”

花無芽聽她回應，立刻露出笑容，“昨天沒認出你來，真是對不起。”

她舉起手裏的一盒糕點，“這是今早我在糕點店排隊買到的綠豆糕，聽本地人說特別好吃，原本昨天就想去買的。結果……嘿嘿。”

她打開盒蓋，将盒子推到飯桌中間，“大家都嘗嘗吧！”

洛歸念一看到點心，無精打采的模樣，頓時變得肅然，她小心地捧起一塊兒，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好一會兒，她點點頭，“好吃。”

花無芽莫名的松了口氣，“你喜歡就好。我還知道很多好吃的糕點。”

“感謝，足夠了。”洛歸念說，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舉手之勞。”

花無芽對對方的冷淡，倒并不失落。童年回憶，一旦蘇醒，往事就變得格外清晰。

對方童年比現在還要冷淡。

蘇碧落低頭喝了一口湯，掩住自己唇邊的笑意，她說，“黎燼，你也快些吃，吃完咱們出去走走。”

黎燼不明所以，“你想出去逛逛？”她為難的道，“但我今天要同三師姐她們去調查線索，明日如何？”

“知道你們也要忙正事，我是那麽任性的人嗎？”蘇碧落起身拍了拍，黎燼的肩，“我是覺得你和我坐在這，突然顯得有點占地方。”

黎燼心念一閃，還沒說什麽，就見洛歸念正用大眼睛瞪着她們。

“胡思亂想什麽，要不要我用藥，給你們洗一洗腦袋。”

全桌人只有花無芽不明所以，“啊，怎麽了？”

蘇碧落忍不住一笑，還沒說什麽，就聽外間傳來了幽若和一個少女的聲音，“小飛雪真不聽話，不是讓你靜養嗎？”

“我不離開醫館，也不會動用真氣，躺着和站着也沒區別。我有話要和她們說。”

那聲音越來越近，衆人的目光不由望向門口，就見幽若和葉飛雪，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葉姑娘。”黎燼站了起來，“你回來了。”

葉飛雪表情淡淡，語氣卻相對柔和了很多，“你總擔心我會出事。”

“我……”黎燼不好意思的撫了撫衣袖，她雖然不是那個意思，卻好像是在咒人家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她問完，想到了對方與鬼醫的身份，已經有所了悟。

“我是魔教的人，嚴格來說這裏也屬于我們魔教的分堂。我在這裏，并不奇怪。”

葉飛雪很直白的說出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她也覺得自己丢失的那塊令牌，八成在對方手裏，那她的身份也沒什麽好隐瞞。

黎燼道了一句，果然如此，也并沒有什麽特別驚訝的表現，只是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說，“那日在客棧拿到，也該物歸原主。”

葉飛雪道，“如今我們彼此也算坦誠相待，我有意與諸位建立合作，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在場衆人沉思着，洛歸念皺了一下眉頭，手放在剛剛就低頭不語的蘇碧落背上，“阿落？”

葉飛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閣下就是蘇盟主吧？關于之前你被莫長老刺殺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那些叛教餘孽，我們已經在盡力追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這些都不重要了。”

蘇北落輕輕呼出一口氣，擡起頭笑一下，“飛雪，好久不見。”

庭院之中，風卷飛花，葉飛雪渺渺而立。

蘇碧落在她身邊站定，“你還真是沉得住氣，從剛才起一句話都不說。”

葉飛雪側頭，見她一身水藍色衣裙，不同于記憶裏那種慵懶與随意，揮袖間倒是有了幾分風雅，前提是對方不說話。

可是該說什麽呢？橫跨了一個時空，原本以為是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人，卻在咫尺相逢。

“我有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但我應該是死了。我在這裏，算是轉生。”葉飛雪手垂在袖子裏攥成拳，又很快松開，“你……是怎麽來的？”

原來久別之後的重逢，竟也可以這樣波瀾不驚。

蘇碧落凝視着她，片刻後才道，“我被人算計，受了很重的傷。昏迷過去以後，再醒來，就有個穿古裝的漂亮小姐，對我說，小姐，你醒了。我還真是挺懵的，我也不知道，我死沒死。”

她呼出一口氣，“轉生也挺好的，你如果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上輩子其實也沒過過啥安穩的好日子。你還記着我，對我有點印象，也是我的運氣。”

“不是。”葉飛雪飛快的反駁，“不是只有印象，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蘇碧落一笑，“那麽緊張幹什麽，不過你比以前坦誠多了，之前你只會說，我不需要朋友，我有錢，和被錢驅使的走狗。”

那是因為有些事，在生死面前變得無足輕重。

葉飛雪也算活了兩輩子，玩不起傲嬌這種屬性了。

“我看鬼醫好像挺關心你，看來你在魔教混的不錯。”蘇碧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過得好，我就放心多了。”

“我是魔教聖女。”

葉飛雪眸光流轉，“說起這個，江湖有你做武林盟主，正道也夠不幸的。”

“怎麽會，我這麽冷靜可靠，努力解決搞事的人士，還沒有半句怨言。”蘇碧落說。“我就知道你還是葉飛雪，三句話不挖苦我一下，日子都過不痛快。”

葉飛雪輕輕哼了一聲。

“說起來那晚在客棧，你是不是遇到采花賊了，感覺如何？有沒有打的對方懷疑人生？其實咱倆也可以切磋切磋。”蘇碧落笑容輕松。

葉飛雪自動過濾掉，她不正經的措辭，講述了自己的經歷，“我此次出行，原本就是為了調查，你被刺殺，還有江湖名門失蹤的事。沒想到剛到了青石鎮，就遇到了那件事，我跟着他一路追查下來，來到了百回城，那個叫阿蓮的女人，是西域毒娘子的後人。”

蘇碧落詫異地看着她，“西域？這可真是個令人糟糕的發現。”

“我跟了那女人很多天，也截取了她的信鴿，發現了她和琉璃閣有關系。接下來就是黎姑娘找人，撞上了我，我想再留下來，也得不到什麽線索，便打算帶她們一起離開。”

“後來我去追那個阿蓮，想要活捉她，但是冒出來個高手。那人武功詭異難測，武功路數和中原武功大不相同，所以我想他應該也是琉璃閣的人，而且地位一定不低。”葉飛雪若有所思。

“這麽說，是他打傷了你。”蘇碧落皺了一下眉，看着葉飛雪蒼白的臉色，倒也沒有多問，反正有鬼醫在還能出事？

只是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又多添了一筆賬。

葉飛雪點了一下頭，“淩雲派的人被盯上，應該不是誤打誤撞。

淩雲派向來在正道極有威信，他們的一舉一動備受關注。哪怕行蹤保密，也很難瞞過有心人。

何況江湖上靠販賣情報生存的組織，不在少數。”

“這樣說來，這件事與飛鷹族也脫不了關系。這個劇本，如果按照他們設定的來演，那定是先是武林盟主，被野心勃勃的魔教當軟柿子捏了，作為挑釁正道的戰書。”

蘇碧落笑了一下，“接着又是名門正派的新秀，慘遭毒手，魔教想要一統武林的野心，昭然若揭。

正道必然會對魔教群起而攻之，待雙方兩敗俱傷，武林也就剩不下什麽成氣候的門派了。”

“朝廷雖然忌諱江湖以武犯禁，然而江湖真亂起來，對現在的朝廷而言，也絕對沒有好處。”葉飛雪也分析道，“或許，飛鷹族針對朝廷有什麽後招，雖說不至于讓花國當下如何，必定也會損傷元氣。”

兩個人對視一眼，蘇碧落一拍手，感嘆，“狠毒啊！心機呀！不愧是兩個大國之間的博弈，這個手段使得。”

“可他們，這次露出的破綻太大，被我們抓住了尾巴。”

葉飛雪露出一絲冷笑，她看向蘇碧落，“之前我們就聽說，白道的武林盟主會來這看病，我想，如果你并不如傳言中那樣軟弱無用，或許可以與你建立合作。”

“我還以為魔教的人，都很狂傲高冷呢？”蘇碧落想了想劇情，魔教一直很神秘，很低調，基本活在主角調查線索的臺詞裏，到了後期才有了正面鏡頭。

狂傲高冷？

葉飛雪心中一言難盡，不存在的，只有混吃等死和看熱鬧。

然而魔教，現在畢竟是她的陣營，她內心有再多的吐槽，也不好對摯友說。

“我只是有一些事，還是不明白。”葉飛雪皺了皺眉，“轉世之後，我為什麽還有與從前一樣的容貌，如果不是這張臉，你也認不出我。”

“這些我也想不通。”蘇碧落輕輕嘆了口氣，她心中的疑惑并不比對方少，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沒辦法細細思索。

“你來這的原因，也不用過于憂思。就算不是轉世又何妨？”葉飛雪想了想，還是開導她道，“地獄都去過一次的人，沒有什麽值得畏懼。”

“我知道。”蘇碧落微笑，“老天其實挺照顧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