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父子相認

羅小川一路狂奔，忍受着內心的煎熬，也不知跑了多久，這才趕到龍潭公園。

公園裏安靜極了，除了有燈的地方，到處都透着陰森。

這個公園，羅小川還是第一次來，雖然以前聽說過，也有心來此，但是每一次都在門口停了下來。

因為他總覺得把時間浪費在游玩上毫無意義，倒不如去多撿幾個空瓶子或是靜下心來看一看他的《通靈秘籍》。

沿着小道，羅小川試着搜尋每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一直找了大半個公園，也沒有見到一個活人，他不禁有些懷疑馬小珠的話了，心中暗道：“難道我被她騙了？”

不經意間，羅小川發現前面湖邊的燈影下，蜷縮着一個身材瘦小的流浪漢，雖然這夜裏蚊蟲頗多，但是他卻睡得很香，時不時還在長凳上翻個身子，惬意的要命！

羅小川只覺鼻頭一陣發酸，心裏忍不住問自己道：“這就是我的生身父親嗎？我怎麽可以讓他在這裏受苦？他已是時日無多的人，我還要讓他受苦到幾時？”

羅小川帶着滿心的愧疚，緩緩走向那人，生怕腳步太重會将他驚醒！

他終于到了這個人身前！

借着昏暗的燈光，羅小川細細打量着這張臉，只見這張臉皺紋密布，飽經滄桑，一臉的胡碴子，卻掩蓋不住黑黑的油污，他的呼吸平靜而柔和，正好與羅小川狂跳的內心形成強烈的反差！

羅小川終于沒能忍住心底的呼喚，失聲痛哭了起來：“爹，我來看見了！”

那流浪漢聽到有人在哭，當時就吓得坐了起來，睜着一雙迷糊的雙眼，上下打量着羅小川，張口問道：“喂，大半夜的你站我旁邊哭爹，你是人是鬼？你想吓死我嗎？”

“對不起！”羅小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爹，我終于見到你了！”

“你叫我爹？”那流浪漢當時就樂了，“好家夥，這麽多年了，終于有人叫我一回爹了！”

“對不起！”除了說這句，羅小川實在找不到其餘的話來表達他心裏的歉疚！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問我叫爹，我雖然高興，可是我這個當爹的可給不了你任何好處！”那流浪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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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羅小川！”羅小川靜靜地期待着，他已做好了被人擁抱的準備，因為他太需要這個了！

那流浪漢摸着嘴巴想了半天，然後道：“那你以後得改改名字，叫李小川，因為我姓李，不姓羅！”

羅小川當時就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道：“你姓李？”

“是呀，有問題嗎？”流浪漢問道。

“沒，沒有！”羅小川尴尬地一笑，心中道：“媽的，認錯人了！”

這時，那流浪漢叫道：“小子，讓你改姓不樂意啊？”

“我呸！我是來找爹的，你還不夠格！”羅小川道。

“哦，你是不是想找一個姓羅的當爹？”流浪漢問道。

“沒錯，這裏有嗎？”羅小川問道。

“有，就在那邊的樹林裏！他這個人一到晚上就吵得人睡不着覺，煩死人了，所以我就把他趕到了那邊！”流浪漢道。

羅小川怒瞪了此人一眼，撒開步子就朝前邊的小樹林走去。

未到林前，早聞得一陣低低的呻吟，斷斷續續的，讓人聽來頗有幾分心酸！

羅小川雖然沒有看到這個人，但是通過他的呻吟，已足可想象他所承受的痛苦！

随着距離的拉近，羅小川終于看到了這個人，他背對着羅小川，身子瘦得就跟皮包骨頭一般，他每一次呼吸都會牽動身子不停地顫抖，偶爾還會來一聲咳嗽，接着就“噗”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然後接着喘氣。

羅小川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問道：“你是羅長生嗎？”

那人緩緩轉過身子，露出一張三分像人七分更像猴子的臉，這張臉上幾乎已看不到有肉，臉骨盡顯，一雙眼睛完全深陷在眶裏，若不細看還以為這雙眼根本就不存在，他十分虛弱的顫抖着聲音道：“對，我就是！你是哪位？”

羅小川雙腿一軟，不自覺地就跪了下去，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口中道：“爹，我是羅小川！”

羅長生翻身就從長凳上坐了起來，然後快步撲向羅小川，緊緊抓住他的肩膀，一雙眼睛在他臉上看了又看，這才擠出一絲幹澀地淚水，道：“你真的是小川嗎？”

羅小川使勁點了點頭，根本不敢擡頭去看羅長生，因為看了那張臉，羅小川的心就如尖刀在刺！

“我的兒啊！”羅長生身子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二十三年了，我以為你早就沒了！”

“爹！我對不起你！”羅小川只覺喉頭一陣發緊，聲音也沒有那麽自然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羅長生眼淚橫流，轉過臉去，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羅小川急忙扶住他的肩膀，嘶聲道：“爹，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羅長生緊緊握住羅小川的雙手，有些欣慰地道：“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今天能夠見到你，老天總算對我不薄，我就是死了，也可以閉眼了！”

“爹，你不要胡說，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羅小川哽着聲音寬慰道。

“孩子，爹對不起你！如果不是當年聽了那個蕭半仙的話，我也不會蠢到把你抛棄，那麽你娘也不會跟我離婚，再後來，她也不會因為性情大變而出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羅長生越說心裏越痛，臉上寫滿了悔恨！

“爹，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個蕭半仙又是什麽人？”羅小川問道。

“當年，你一出生你爺爺就死了，村裏人都說是你克死了你的爺爺，起初我還不信，還和他們大吵了一架。後來，村子裏來了個算命先生，自稱蕭半仙，村裏人很多都找他算命，他也算得确實很準。為了改變村裏人對你的看法，我就親自去請先生到家給你算命，結果他說你是天孤星轉世，會一個一個的克死身邊的親人……”羅長生眼神迷離，慢慢回憶着以前的舊事。

“後來呢？”羅小川問道。

“後來，我就把你爺爺的死和那先生的話聯系到了一起，犯上了心病！再後來，我擔心你對親人不利，就把你帶到了河邊，想把你淹死，可是我又怎麽舍得呢？當時你哭得非常厲害，緊緊的抓着我的手，讓我很難決斷！就這樣我禁不住良心的譴責就把你帶回了家，一直把你養到六歲！”羅長生嘆道。

“我記得當時你老是打我，連我娘也打，我恨透了你！”羅小川道。

羅長生苦澀地一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打你嗎？”

“不知道，但我寧可永遠都不知道！”羅小川一臉痛苦地道。

“當年，我把你抱回家沒多久，就被查出得了胃癌，我一想起那先生說你會克死親人的話，就有些心驚膽顫！所以，我才會打你，因為我恨你！”羅長生長嘆了一聲，“你娘不想讓我把責任歸咎到你身上，所以處處袒護你，于是我就連她一塊打！”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我！”羅小川滿臉淚痕，“我或許真的就不該出生！”

“當年，我打你娘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我希望她能早些離開我，因為假如你真的會克死親人，那麽我寧可死的是我而不是她！”羅長生無力地一笑，“你娘也看出了我的用意，所以任憑我如何打罵就是不肯和我離婚，無奈，我只能離家出走，将你們兩個徹底抛棄！”

羅小川聽到這裏，忽然感到莫名的心酸，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父親竟是如此的可敬！

“我以為我離開了家，家裏沒有了收入，你娘就會像村裏其他女人那樣改嫁，但是她沒有，她卻一直守着你，直到因為精神恍惚而出了車禍……”羅長生緊緊抱着自己的腦袋，恨不能将腦袋敲碎，因為回憶裏全是痛苦的畫面！

“爹，別說了！求你了！”羅小川再也聽不下去了，因為慘忍的事實告訴他，他一直誤會了自己的父親！

“後來聽說你離開了村子，再也不知去向，我四處托人打聽，都沒有你的消息，我想，這輩子我們爺倆兒也不可能再見面了！”羅長生擡頭看着同樣淚眼朦胧的羅小川，“多少回我都想要放棄，但是心裏卻一直在期待着你的消息，所以我也離開了家鄉，一邊收破爛，一邊試着打聽你的下落，結果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爹，我能想象你這些年所受的苦，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這樣的苦！”羅小川道。

“孩子，今生我們父子能夠相見，已是老天開眼，我不敢再有其他奢望，我只想到你娘的墳頭看看，順便告訴他一聲，我的兒子我找到了！”羅長生心如刀絞，腦中漸漸浮現出那個模糊的身影，還有那臉上一成不變的微笑……

“爹，會有機會的！我明天就帶你回家！”羅小川道。

“好，我們一定要回家，一定要回家！”羅長生話到這裏，忽然覺得胸中有些憋悶，轉臉就狂嘔不止，羅小川看得真切，那吐的分明是血！

羅長生用了好大力氣才勉強止住嘔吐，忍不住嘆道：“這要命的病，真能折磨人！”

“爹，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羅小川道。

“什麽問題？”羅長生問道。

“那個蕭半仙究竟是誰？他叫什麽名字？”羅小川問道。

羅長生舉起腦袋想了許久，終于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大家都叫他蕭半仙。對了，他一臉的大胡子，眉毛連在了一起，讓人看不清長相。還有，他的左臂好像有一個牛頭印記！”

羅小川暗暗記在心中，然後道：“這個人，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後當面問問他，為什麽要破壞我們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