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出殡

李老板臉上一怔，然後瞬間轉過彎來，道：“沒關系，你的所有要求我們都會答應！”

“那就這麽辦吧！你給我算一下，這得多少錢？”蕭莫離問道。

李老板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四個手指上反複摸了一遍，口中也是念念有詞，然後脫口而出道：“我算了，算上人情，算上打折，一共九萬八千塊！”

“九萬八？”羅小川不禁吃了一驚，“太誇張了吧？”

“小兄弟，要不是看在蕭老板的面上，九萬八可拿不下來！”李老板道。

“李老板，你是不是算錯了？就一天，要得了那麽多嗎？”蕭莫離問道。

“錯不了！我這只手算起賬來，十個計算器也比不上！”李老板微微一笑，“怎麽樣？考慮一下？”

“我哪有那麽多錢？你這簡直是在搶劫！”羅小川道。

“小兄弟，你這麽說，我可就聽不下去了！你老爹生了你，養了你，什麽福都沒享到，如今去了，你還舍不得九萬八，還敢說自己是孝子，說得過去嗎？”李老板道。

“就九萬八！”蕭莫離果斷做了決定，“如果辦不好，我可不答應！”

“蕭老板放心，如果辦不好，我從此不幹這一行！”李老板道。

“什麽時候付錢？”蕭莫離問道。

李老板擡腕看了看表，此時已是淩晨三點多了，于是他道：“現在給錢，今天就辦！我甚至可以讓人馬上過來，先給老爺子哭兩聲撐撐場面！”

蕭莫離當即起身，然後上了二樓，沒多久就拎着一個錢袋走了下來，随手扔在桌上，道：“這是十萬，馬上讓你的人過來，最好能立刻搭起靈棚！”

“蕭老板，難得你這麽幹脆，我也沒有二話，一會兒讓你見見我的本事！”李老板收了錢，然後掏出手機走到一旁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就走了回來，沖着蕭莫離一笑，“蕭老板，半個小時！”

蕭莫離看向羅小川，道：“還有半個小時，你去準備一下，今天就把叔叔的喪事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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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板，太謝謝你了，我……”羅小川還有很多感激的話要說，但是卻被蕭莫離打斷了。

“不用客氣，以後好好工作，補回來就是了！快去吧！”蕭莫離道。

羅小川站起身子，上了二樓，先去洗了個澡，這才穿好衣服，準備出席父親的喪禮。

此時，樓下傳來一陣慌亂的聲音，羅小川急忙尋聲下樓，早見九對黑衣男女齊聚大廳，一個個面色陰沉，低頭不語，還有一男一女兩人，身着孝衣，正在與李老板侃價。

蕭莫離一見羅小川準備停當，當即走了過來道：“這邊人員基本就位，東西也基本備齊，你準備好了嗎？”

“可以了！”羅小川道。

蕭莫離當即朝着李老板招了招手，道：“李老板，化妝師呢？”

李老板聽到招呼，急忙沖着那兩個假孝子道：“好，就按你們說的價格，到時候給我使勁的哭！”

他吩咐完了，這才招呼旁邊的助手，道：“帶上兩個人，跟着化妝師去給老爺子化妝，完了就給他換上衣服，動作要快！”

助手聽到吩咐，就去安排了。

李老板過來對羅小川道：“外面的靈棚已經搭起，你可以先去看看，如果不滿意，我們馬上調整！”

羅小川急忙跟着李老板到店外看視，只見黑夜裏，早已搭起一個簡易的靈棚，地上鋪着紅毯，周圍堆滿了花圈、紙馬、紙人，還有紙房子，所以需用物件樣樣不少，最主要的是，還有一群常跳廣場舞的大叔大媽候在一旁，李老板指着他們對羅小川道：“方才，蕭老板跟我講了，說你家裏沒有別的親人、朋友，這些人都是我專門請來做群演的，演你的親人、朋友，也省得別人說你沒有親戚朋友！”

羅小川點了點頭，然後道：“安排得不錯，可是怎麽沒有見到靈棺？”

李老板皺起雙眉道：“這東西太沉，一時半會兒到不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派車去接了，很快就來了！”

“是不是還差點哀樂？”羅小川問道。

“本來是有，可是深更半夜，不想吵了旁人，等一會兒天亮了，馬上就放！”李老板解釋道。

羅小川點了點頭，然後走回了酒吧，只見衆人嘻嘻哈哈，一個個有說有笑，早已不是他剛下樓時的那份嚴肅！

羅小川忍不住看向李老板，只見他風風火火地走到衆人身前，朝着他們扯起嗓子吼道：“能不能認真一點？這是在辦喪事，不是在看大戲！都給我哭，哭不出來，早餐沒份！”

此話一出，衆人當即惺惺作态，一個個揉眼睛、捂鼻子，試着把眼淚哄出來，可是嘴裏聲音再大，也還是有形無神！

羅小川瞪了這些人一眼，有些不耐煩地道：“算了！哭不出來不要勉強，但是別笑就行了！”

李老板急忙賠了個笑臉，道：“還是小兄弟對人體貼！這樣吧，一會兒天一亮，這些人我保管他們都給我哭！”

羅小川看着李老板的笑，半天沒有言語，李老板終于意識到現場只有自己還在笑，所以他急忙合起了嘴，口中道：“不好意思！”

羅小川沒再說話，轉身上了二樓，他想看一看老爺子的妝化得怎麽樣了。

進了房門，一見羅長生那張臉，羅小川差點沒氣得跳起來，原來羅長生那張臉紅撲撲的，有些不男不女，最主要的是，頭上戴了一朵花，顯得異樣的別扭，他忍不住瞪了化妝師一眼，口中問道：“這是要出殡呢還是要娶新娘呢？就算是要娶新娘，也得把性別弄準了吧？”

化妝師伸出食指虛點了羅小川一眼，道：“你懂什麽？頭上戴朵花就是要娶新娘？這是為了引人注目，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他！還有你看這臉，死人臉多難看，我給他施點粉，那才叫自然！”

“滾！”羅小川怒瞪了那人一眼，“沒本事就別吃這碗飯，丢人！”

“你誰啊？這樣跟我講話，有資格嗎你？”化妝師不依不饒地道。

“我是他兒子！”羅小川怒道。

化妝師聽到這裏，就不再言語了，因為他忽然覺得羅小川如果再添一把火，很可能就要殺人了！

李老板聽到争吵，快步跑了進來，問道：“怎麽回事？”

羅小川指了指羅長生，口中怒道：“自己看！”

李老板一看，什麽都明白了，對那化妝師道：“給死人化妝是件嚴肅的事，不是你搞創意的地方，下去！”

化妝師白了一眼李老板，扭着屁股就出了房間，李老板袖子一挽，對着羅小川道：“我親自來，這些人沒我看着，就不知道事兒該怎麽做了！”

羅小川這次沒敢離去，因為他對李老板的信任不見得就比那個化妝師強多少！

可是李老板真的很有一套，他化起妝來動作娴熟，而且化得非常細致，等到他化好了妝，羅小川一看，才覺得有些滿意，畢竟羅長生那張臉再怎麽化也還是那麽普通！

天亮的時候，人們已經有些犯困了，特別是肚子也有些餓了，李老板吩咐人擡着羅長生，将他擡下了樓，然後裝進水晶棺中，雙手一揮，道：“哀樂，起！”

于是，哀樂緩緩地奏了起來，李老板又沖着那些黑衣人和孝子揮了揮手，道：“哭聲，起！”

那些人便開始放聲痛哭，特別是那對假孝子，哭的尤其傷心，在棺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口裏還念念有詞：“我的爹啊，你死得好早啊，留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我可怎麽活啊？爹啊，你帶我走吧！爹啊，你不該去啊！”

羅小川忍不住去問李老板，道：“那兩個人怎麽哭得比我還傷心？”

“一人一天八千塊！”李老板悄聲道。

羅小川什麽都明白了，他不禁感到一絲失落，扪心自問道：“如果有錢卻沒有親情，那麽傷心又是為了誰呢？”

這一氣兒就哭了二十分鐘，哭得整個幽靈酒吧全是哀傷，李老板走到羅小川身前，悄聲道：“小兄弟，是不是讓他們先去吃個飯？老這麽哭下去，活人頂不住！”

“好，先讓他們吃飯。”羅小川道。

李老板當即下令衆人開餐，這些人當即止了哭聲，排隊去領盒飯不提。

正在此時，香香趕回了幽靈酒吧，她帶着一臉的不解和疑惑圍着靈棺看了許久，這才找到羅小川問道：“我只是陪着紅粉在醫院裏呆了一夜，怎麽咱們店門口就有人死在這兒了？”

“他是我老爹！”羅小川正色道。

香香還想再問下去，卻被蕭莫離拉到了一旁。

羅小川緩緩走到羅長生棺前，靜靜地看着他，心裏暗暗地道：“爹，等辦完了喪事，我就帶你回老家！”

大約九點左右，一切準備就緒，衆人也都吃喝完了，李老板請示是否即刻送老爺子的屍體去火葬場，羅小川也覺得這麽多人在這兒圍着不是個事兒，所以就同意了。

蕭莫離本來是要去送的，可是羅小川沒有同意，因為他覺得這件事與蕭莫離無關，真的不能再麻煩人家了。

所以，蕭莫離最終沒有跟着，香香也沒有去，因為她要工作。

一行人擡着羅長生的靈棺上了靈車，然後分坐在其他車上，浩浩蕩蕩的往房山火葬場奔去。

果然一如李老板所說，每到一個路口，假孝子就得痛哭，不見眼淚不算數，實在哭不出了，李老板就激勵他們，道：“為了八千塊，努力！”

這兩個假孝子每次都是因為這句話才勉強做到，等到趕到火葬場，他們卻再也哭不出來了，因為眼淚已經幹了！

正該痛哭的時候，沒了眼淚，這不能不說是一大敗筆，李老板想盡辦法也沒能從這兩個假孝子眼中掏出眼淚，最後，他只得親自上陣，替他們完成了最後一幕！

正因為他的帶動，使得那些相送的黑衣人忍不住放聲痛哭，很快就把負責火化的工作人員給感染了，于是，所有人一起哭，直到離開火葬場為止。

羅小川抱着羅長生的骨灰盒，一臉的迷茫，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