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互訴隐情

老人苦澀地一笑，轉眼看向羅小川，張口問道：“年輕人，你覺得事到如今，我還有和他繼續羅嗦下去的必要嗎？”

“你看着辦就好了，不用問我的。”羅小川笑道。

“小川，你可不要落井下石！”李老板道。

“這不叫落井下石，這叫痛打落水狗！”羅小川笑道。

老人聽到這裏，把手一伸就将李老板拎在半空，然後輕輕向上一抛，李老板就像塊磚頭一樣被他抛了起來，唬得李老板驚叫連連，一對眼珠瞪得滾圓，眼淚都被擠了出來！

李老板一直往上飛，大約飛到一丈高度，這才止住上升之勢，然後忽然就加速度往地面落下，借着玻璃的反光，李老板看得真切，地上豎着長長一條玻璃，只要撞上了，就一定能夠刺穿他的前胸，然後穿背而出！

沒人能夠體會李老板此時的驚懼和絕望，但任何人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會心神不安，畢竟死亡是那麽的貼近，又是那麽的難以避免！

“不！”李老板高聲叫嚷了一句，似是想挽回些什麽，可終究還是什麽也挽回不了！

那塊尖銳的玻璃片已離李老板的前胸不到一尺距離，他終于放棄了求生，果斷地閉上了眼睛，兩顆淚珠随之滴落！

黑暗裏只聽“嗖”的一聲，似是利刃破空而來，接着“喀”的一聲，似是玻璃碎裂的聲音，還伴着“撲通、啊喲”的聲音，羅小川急忙定睛看去，只見李老板十分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臉上的表情更是痛苦極了！

這時，一條纖弱的人影慢慢出現在羅小川的眼前，他看了這個人一眼，然後笑道：“你怎麽來了？”

“馬上就有人要死了，我怎能不來？”馬小珠苦澀地一笑，走到李老板身前，伸手将他拉了起來。

“你想幹什麽？”羅小川問道。

“看不到我在救人嗎？”馬小珠反問道。

“你可知道你救的人其實連畜牲都不如？”羅小川問道。

“我只知道，如果不救他，我才真的連畜牲都不如！”馬小珠一臉平靜地道。

Advertisement

李老板臉上淌着汗水，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緊緊抓住馬小珠的雙手，口中道：“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馬小珠問道。

“不要殺他！”李老板話到這裏，看向了老人。

馬小珠苦苦地一笑，口中道：“他想讓你死，你卻想他生，你不後悔嗎？”

“父子之間，何談後悔？”李老板苦澀地一笑，“我一直不知道他的想法，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恨我，這是我應得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怎麽聽着怪怪的？”羅小川只覺腦子裏亂透了，完全不懂眼前的狀況。

這時，老人長嘆了一聲，道：“我早知道殺他沒那麽容易，就不該想着折磨他！當時一招殺掉他，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虎毒不食子，你真的下得了手嗎？”馬小珠冷冷地看向老人，“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永遠不會明白！”老人低吼道。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別把我蒙在鼓裏好嗎？”羅小川怒道。

李老板苦澀地一笑，輕聲一嘆，語氣也變得低沉了許多，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聽完你或許就明白了！”

“又是故事？”羅小川有些不高興了，“你們的故事還真不少！”

“從前，有一個人，很愛自己的孩子，生怕他過得不好，所以非常努力的工作，直到把這個孩子養大成人！”李老板臉上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這個孩子也很争氣，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很快就通過自己的雙手和精明的頭腦改變了自己窮苦的命運！”

“這不是很好嗎？一個人只要知道努力就不會過得太差！”羅小川嘆道。

“可是，正當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這個人卻得了老年癡呆，經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有時候連他的兒子都不認得。最可氣的是，他經常把自己的兒媳婦當成是**，每次都去調戲她，還給她錢……”李老板話到此處，眼裏的淚水很快就流了出來。

“有這樣的事嗎？”羅小川問道。

李老板苦澀地一笑，滿臉的痛苦，口中道：“好多次，家裏都因為公媳不和而鬧得不可開交，這讓做兒子的很是為難！最後，兒子的老婆提出要在老人和自己之間做一個選擇，這讓他為難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這個兒子念及老人的養育之恩，果斷和妻子離婚，選擇了老人！”

羅小川沉默了一下，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長嘆了一聲，道：“雖然結局令人惋惜，但是這個兒子總算做出了正确的選擇！父母養育之恩大過天，若不能報，豈不枉為人嗎？”

李老板聽到這裏，眼裏的淚水再次湧出，口中顫聲道：“可是，他的老婆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沒多久就含恨自殺了！”

羅小川聽到這裏，大吃一驚，口中道：“她為什麽這麽想不開？”

“因為這個女人很愛他的丈夫，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全部！”馬小珠接口道。

羅小川沉默了片刻，然後嘆道：“這樣的結局真是令人痛心！”

李老板酸澀地一笑，接着道：“為了老人，這個兒子一邊承受着良心的譴責，一邊細心照料着，希望有一天，老人能夠病體痊愈，重新回到從前，一家人可以從頭再來！”

“人都死了，還怎麽重來？”羅小川反問道。

“老婆死了，可是女兒還在啊？”馬小珠接口道。

“看來老天也不是完全沒有良心，至少還給他留了一個念想！”羅小川苦嘆道。

“後來，老人經常離家出走，讓家人非常難找，每一次回來，兒子都會問他，為什麽要離家出走，老人就說他要去把兒媳婦找回來！”李老板話到這裏，整個身子已因抽泣而顫抖不止，“每一次兒子聽到這裏，都會大哭一場，最後只能把老人關進房裏，希望他以後不要再跑出去了！”

“也許只有一個生病的人才會這麽執着吧！”羅小川苦嘆道。

“再後來，老人的孫女想要出國留學，做兒子的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出遠門就想去送送她，臨走的時候，擔心老人會再次離家出走，就請了個保姆在家裏侍候他，但是這個保姆沒多久就出車禍死了，兒子打了好多次電話都沒有打通，所以就想急着回國看個究竟，可是走到半路，護照丢了，為此耽誤了好長時間！等他回國之後，卻發現老人被反鎖在家裏，已經死了三十四天……”李老板泣聲道。

羅小川聽到這裏，忽然發覺整件事情透着蹊跷，因為老人說的和李老板講的雖是同一件事，卻是不同的說法。

“後來呢？”羅小川問道。

“後來，老人的陰魂不散，天天來騷擾自己的兒子，說他對自己不好，做兒子的被纏得沒法子，就找了一個通靈師幫着驅鬼，可是就在通靈師将要一刀殺死老人的時候，兒子哭了，因為他不想看着自己的老父親魂飛魄散，所以懇求通靈師放過他的父親，于是通靈師答應了，并給了他一個護身符防身，這樣，做兒子的就可以經常看到自己的父親，卻不會被他殺害！”李老板道。

“你就是那個兒子，對嗎？”羅小川問道。

李老板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老人，道：“爹，你一直說我對你不好，你知道做兒子的聽了心裏有多委屈嗎？”

“你本來就對我不好，有什麽委屈的？”老人反問道。

“為了賺錢，我受了別人多少白眼，可每一次回到家裏，我都強裝笑臉，生怕被你看出破綻，你知道我裝得有多難受嗎？”李老板問道。

“你明知道我習慣了蹲着拉屎，卻還要弄一個馬桶給我，我每次都得坐着，每次都拉不出屎，得強忍着，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老人怒道。

“那你為什麽不講出來？”李老板擦掉眼中淚水，“你只會在屋子裏随地便溺，還随意發火，搞得那些保姆沒有一個願意來的，最後，我花十萬塊請一個人都請不到，你知道嗎？”

“那你為什麽不自己侍候我？孩子，你肯定不知道，只要你在老爹身邊坐上一小會兒，老爹就比得了什麽寶貝都開心！”老人道。

“我當然想，可是我得掙錢，沒有錢，我們現在的生活就難以維持，我容易嗎？”李老板問道。

“那你後來為什麽把我鎖在屋裏？我一輩子懶散慣了，你把我關着，不是要把我悶死嗎？”老人怒斥道。

“爹，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一出門就忘了回家的路，你知道找你有多麻煩嗎？再者，醫生說你有心髒病，随時都有可能發作，萬一你偷跑出去犯了病，做兒子的該怎麽辦？”李老板問道。

“那你可以派人跟着我呀？”老人問道。

“你肯定忘了，我至少這樣做過九十次，可是六十次都把你跟丢了，我以後還敢這樣嗎？”李老板苦澀地一笑，“爹，做兒子的難啊！”

“不管怎麽說，你爹死了三十四天你才回來看上一眼，你就是不孝！”老人怒道。

李老板當時就跪了下去，用手捶打着胸口，道：“爹，兒子的确不孝，我也難以原諒自己！所以，兒子今天在這兒跪着，任憑你發落，你動手吧！”

老人怒瞪了李老板一眼，口中問道：“你真的肯讓我自行發落？”

“兒子絕無怨言！”李老板道。

老人緩緩地走了過去，伸出一雙盡是白骨的手，慢慢的搭上了李老板的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