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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懷濟這門黃了親事,就不得不說張家的老本行,雖說姓張,可懷清始終沒覺得自己跟醫聖他老人家有什麽關系,可她哥言之鑿鑿說他們張家的老祖宗就是張仲景,懷清當時就想,這明明一個架空世界,怎麽跟歷史又對在一起了,卻又一琢磨,這個大燕朝她是不知道,可之前的歷史還真差不太多,以至于傳下來的詩詞歌賦經史子集,都跟自己知道的一模一樣,也因此自己适應起來也毫無違和感。

總之,據他哥說張家是醫聖後人,世代行醫,這還罷了,這鄧州府裏卻還出了姓李的,號稱李時珍的後人,也是桑園村的人,懷清爺爺活着的時候,李家在村裏開了小藥鋪,維持生計,靠着懷清爺爺,藥鋪才沒關了門。

估計李家想拉住張家,就提出來定娃娃親,當時懷濟已經五歲了,李家兒媳婦兒肚子裏正巧有孕,便指腹為婚定了婚事,還正兒八經的過了定,就算成了親家,張家自然更照顧李家,舉凡張家開出的方子,都會去李家抓,張家爺爺還給李家寫了幾個方子,制得成藥出售,一來二去,李家的買賣就做了起來,在這鄧州城裏開了間藥鋪子,買賣越做越大,到如今已經是這鄧州府數得着的買賣,就是城東的濟生堂。

因為姓李,就把李時珍奉成了老祖宗,說起來,這李家也真夠不要臉的,懷濟說張家是醫聖後人,多少還靠點譜,就懷清看,這鄧州府還真差不多就是現代的河南一帶,而張仲景的老家也正是河南,至于李時珍,人可是湖北人,硬給李家按到了河南,若按照這樣的邏輯,街口賣豆腐的孫家,弄不好是孫思邈的後代也未可知。

想想着實可笑,不過懷清卻認同李家這種營銷方式,這年頭老百姓幾乎都沒念過什麽書,知道的事也多是口口相傳,又哪會追究李時珍是哪兒的人呢,有了李時珍這麽個牛人當祖宗,李家的濟生堂立馬就高大上起來,老百姓自然會多去關顧,這麽說來,李家雖然臉皮厚,卻是個精明地道的買賣家,不然,也不會從一個村裏賣野藥的發展成如今的濟生堂了。

這李家發達了,自然就看不上張家,尤其李家如今的當家老爺李文山,滿腦子都想的是銀子,市儈非常,據她哥說,張家打早就想退親,之前是因李家老頭還活着,李文山不敢忤逆他爹,後來李老頭死了,又恰逢懷濟進京趕考,想着萬一得中當了官,退了親豈不可惜,不想懷濟是得中了,也當了官,可這個官卻是個小小不入流的驿丞。

李文山自然瞧不上懷濟這個小官,琢磨張家上頭沒依沒靠沒門路的,懷濟這一輩子也甭想升遷,自己閨女嫁過去,不禁當不成官夫人,說不得還得倒貼不少嫁妝,李文山越想越覺得虧,欺負張家無人,懷濟又老實,想方設法退了親,兩家就算各不相幹了。

卻不知從何處聽來,懷濟升了官,李文山動了心思,想着自己可錯了主意,真不該退親,琢磨着周家那邊沒來信,自己閨女眼瞅着大了,是不是嫁給張懷濟算了,卻又怕是以訛傳訛,心疑是張懷濟娶不上老婆,散出謠言忽悠他。

左思右想,決定讓管家李福去張家瞅瞅,李福最知道老爺的摳門性子,平常一文錢都恨不能摔兩半花,就別提送禮了,可這年根底下,自己橫是不能兩手空空的去張家吧,這也太過不去了,遂道:“老爺今兒可是臘月二十八了,您讓小的去張家,這麽着不合适吧……”

說着兩手一攤,李文山一聽就皺起了眉頭,琢磨這要是置辦些年禮過去,外頭傳的那些要是假的,這銀子就算扔水盆裏了,響都不帶響的,可不置辦點兒東西,真說不過去,末了白等扔了幾個錢,讓李福去街上買一包點心提着。

李文山給的那點兒錢,也就買幾塊點心,李福雖覺不好看,可好過沒有不是,琢磨張家小門小戶的,也算過得去,因此就這麽來了。

到了張家的小院外,李福四下打量一遭,見還是過去的兩扇舊門板,區別只是貼了兩副簇新的對聯,紅彤彤的倒添了幾分年味兒,瞧這意思估摸老爺聽得那信兒是假的,撇了撇嘴上前叩門。

懷清這會兒正在屋裏寫福字呢,懷清的字是他爺爺的老友七公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來的,七公既是她爺爺的老友,也是頗有名望的書法家,懷清自小跟在七公跟前練字,這一筆字頗拿得出去。

她爺爺主張節儉,過年的時候絕不會去外頭買福字春聯,這項任務就落在了懷清身上,多少年過來,已經成了習慣,年年如此,到了這裏也一樣。

懷清昨兒讓陳皮買了紅紙,今兒一早就開始動筆,剛寫了春聯讓甘草貼在門上,又想起外頭那兩扇門有些空,便又讓甘草裁了紅紙,想寫兩個大福字貼在大門上,剛寫好,自己正端詳呢,就聽外頭叫門。

懷清還當是她哥家來了,懷濟一早陪着陳延更去鄧州城外逛廟去了,臨走她還囑咐今兒年二十八,讓她哥早些家來,不過這也太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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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出去開門,一見外頭是李福,剛還笑眯眯的小臉挎搭就掉了下來,鼻子眼兒裏哼了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李大管家,這大過年的,莫非李管家眼睛出了什麽毛病,認錯了門,怎跑這兒來了?”

李福給這丫頭一陣奚落,臉色自然好不了,待要惱,想起今兒來的目的,又忍下了,憋着氣道:“這不是甘草嗎,有日子不見可成大姑娘了,懷濟少爺可在家嗎?”

甘草沒好氣的哼一聲道:“不再。”就要關門,李福急忙上前一步頂着門道:“那你們家姑娘總在吧?”

甘草從上到下打量他一遭,目光在他手上轉了轉,心道,這李福太不要臉了,提着這麽點兒破點心就想登門,這是打發要飯花子不成。

越想越氣,更沒好臉色,一叉腰道:“我們姑娘是你個奴才能見的嗎。”說着咣當把門關上,不是李福躲得快,差點兒夾住他的腦袋。

李福氣的不行,啐了一口道:“呸!什麽東西,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了,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的小官兒,還拿上架子了。”

這些話一字不拉的落進了懷清耳朵裏,懷清本是想出來看看究竟是誰,不想卻正好聽見李福這幾句話,臉色一陰,心說,管你是誰,今兒把姑奶奶的脾性惹起來了,就甭想好。側頭在甘草耳朵邊兒嘀咕了幾句,甘草眼睛一亮,莫轉頭進了屋,不大會兒端了洗臉盆出來,等着懷清一開門,擡手就潑了出去。

李福本想回去,又怕交不了差,正要上前再叫門呢,不想門忽然開了,剛想說話,沒等張開嘴,迎面一盆冷水潑了出來,登時就澆了個透心涼,如今可是寒冬臘月,這一盆涼水澆的李福渾身直打哆嗦,凍得嘴唇都白了,指着李家的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莫轉頭打着哆嗦跑了。

懷清跟甘草從門縫裏看着他那個狼狽樣兒,忍不住笑起來,進了屋,懷清才問:“那人是誰,瞧着哪見過似的?”

甘草一愣:“姑娘怎不記得了,那是李家的管家李福,當初為着退親的事,沒少來咱家鬧。”“哦……”懷清這才想起來,貌似是有這麽檔子事兒,當初自己剛穿過來,沒別的心思,這兩年安生日子過下來,倒把這事兒給扔脖子後頭去了。

甘草氣哼哼的道:“姑娘沒見李福那手上提的點心寒酸的,當咱家是要飯的了,就不想想,要是沒咱們家老太爺,他李家如今還在桑園村賣野藥呢,發了財翻臉就不認人了,什麽東西啊,今兒來不定是李老頭聽說咱們家大爺升官了,心裏不信,這讓李上門試探。”

懷清道:“不說李家要想跟汝州城周家攀親家嗎?”

“可不是。”甘草撇撇嘴:“李老頭想銀子想瘋了,那周家是有錢,可那個兒子卻是個病秧子,病幾年了不見好,聽說今年更壞了,便想娶個媳婦兒給兒子沖喜,這才放出話來,就這麽着,也沒應李家這檔子事,是李老頭巴巴上趕着要攀這門親,說起來李姑娘的命真不濟。”

懷清也覺得李家老頭太過分,回頭周家兒子一口氣上不來,自己閨女剛過門就成了寡婦,這不是上趕着把親閨女往火坑裏頭送嗎,不過這跟他們兄妹也幹系,婚事退了,往後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幹。

而且,就懷清看,跟李家的親事黃了,倒是她哥的造化,不然,攤上李老頭這麽個見錢眼開的老丈人,她哥就算想當個清官恐也不易。

主仆倆正說着,葉府的張婆子急匆匆的來了,進來就忙道:“寶哥兒不大好,瞧着像是病了,從昨兒夜裏就不停的哭,老爺夫人急的不行,老太君這才讓老奴過來接懷清姑娘過去給哥兒瞧瞧,看是怎麽個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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