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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也就是預言剛出來那會兒,大家對于水家的第二胎會是個魔王這事兒是不信的。
誰信啊,都現代社會了,還毀天滅地,還魔王?哧,也就動漫小說裏敢這麽演演。
等啊等啊,就到了水語出生這天了。到那時候大家對于預言這事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哪想到水語這邊還剛從母胎裏拱出個頭呢,腳底下的餅幹塊就抖了幾抖。
地震了。
水語當然沒死,但水語父母時間沒估算好,水語他母親還在家裏的時候水語就急着出來了。而不幸的是,地震的正中剛剛好就在水語他家底下。
水語家一片兒的居民區啊工業區啊醫院啊,裏頭的人全被震死了,死亡率高得吓人,幾乎到了全滅的地步。但中央對此來不及進行統計學上的調查——如果真調查出來,估計也是件能轟動世界的新聞頭條——臺風裹着海嘯就強勢登陸了水語家所在的城市。
全淹了,還順便吞下了另外幾座臨近城市。
那時候國家還積貧積弱的,災難來的也是突如其來,突出的是一個出人意料,打的是一個措手不及。國家也是拼了命了,但救援仍舊是八月十五過端陽——遲了。
等救援人員拔山涉海,開着小艇突突突,終于突到了震中心的時候,只在歪斜插在大湖中心的廢墟裏,找到了抱着水語的水言。
唯二的活人。
水言那時已經明顯快餓暈了,但他懷裏小心抱着的水語卻睡得正香,小臉頰看上去飽滿得像彌勒佛的肥臉蛋。
水語咋吧着小嘴,嘴邊是一些水言沒來得及擦幹淨的餅幹碎末。
水言站在廢墟小島的正中心,冷眼看着在小艇上歡呼哭泣的救援人員。等水言跨進小艇,确定安全之後,他抱着水語,歪斜着暈了過去。
即使是昏迷了,水言也沒有放開水語。水語則扯着水言沾血領口沒松手,,好奇地看着人群,沒有人能說得清他眼底的情緒到底是好奇抑或打量。
水言失去了記憶。但他卻還清晰的記得自己以及水語的名字。
救援隊員對此明顯松了口氣,但等他們把名字一對上,就想到了那個重又甚嚣塵上的所謂預言,他們又不得不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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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臉善的阿姨來安慰水言:“沒事的,預言這東西都是騙人的,做不得數,你們要好好的,好好的……”
說着說着,阿姨握着水言的手就抖了抖,幾滴淚就砸在了水言的手臂上,也不知道臉善阿姨想到了什麽。
後來水言聽說那個阿姨的女兒也在那座被大海淹了的城市裏,做了魚的餌食。
水言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更下心的對水語好,每天抱着這個自己唯一的親人不撒手。
後來救援人員想,這不行啊,不檢查可不行,疫苗還沒打呢,萬一小孩身體不好,染了瘟疫呢。
後來還是那個砸眼淚的阿姨,好說歹說說服了水言,将兩兄弟分開,抱着水語去檢查了。
檢查的地兒是臨時征用的,隔得不很遠,挺大,醫療人員擠了一些,本來是做救治傷員用的,哪想到最後只等來了兩個小病人。
水言剛來那會兒,經常看到一群小護士擠在一起偷偷的哭,看到水言看着她們就擡起頭來勉強的笑,也不知道是誰在安慰誰。
水言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他其實心裏有些不安和恐慌,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就只是心不停地砰砰跳,把給他測血壓的醫生都弄得緊張了,忙叫他深呼吸,深怕又是什麽險惡疾病。
但哪想到水言這邊還什麽病都沒查出來呢,水語那邊就出事了。
爆炸,很大一聲的爆炸,然後許多人就趕往那邊瞧,又被穿着防護服的人攔住,不給過去。
水言急了,從凳子上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醫生按下來。
“不能過去!”醫生說。
但水言急啊,水語還在爆炸傳來的方向那邊呢。
水語不會出事了吧?
水言踢打着醫生,嘴裏喊着:“放開我,放開我,水語在那邊啊,水語在那邊啊!”
醫生看這樣不行,小孩雖說才十一歲,人小,但耐不住拼命時的力氣大啊,好幾次沒把醫生掙脫開。
後來醫生沒辦法了——其實是他也心急了,會不會爆炸傳過這邊來啊?他還有親戚朋友在對面急救點呢——就對水言說:“等會兒我帶你過去,我會抓着你的手,你不能掙開,安靜地跟着我走,答應了我就帶你過去。”
水言在喘着氣,小臉蛋紅紅的,說,好。
然後兩人就過去了。
對面那個救援安置點亂糟糟的,醫生緊握着水言的手,問了好幾個人,說法不一,有說漏電的,有說地震的,連天神的懲罰這種說法都出來了。但唯一确定的事是,安置點真的,就爆炸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大概情況後,醫生就同水言解釋情況。
“那是二號安置點,”醫生指着背後的帳篷和建築廢墟說:“因為救出來的人,實在太少了,二號安置點就沒用了,本來說是今天要拆了的,明天就帶你們離開這。但陳醫生擔心你弟的情況,就帶他去了二號安置點裏面,那裏頭還有一些好一點的檢查設備沒拆,雖然已經拆得差不多了,人也基本上都離開了。本來這事多也不過一兩個鐘頭就能查完了,但怎麽,怎麽就……”
醫生看上去快哭了,他的手顫抖着,勉強去探摸口袋裏的煙:“就快走了的,就半天的事……怎麽就遇到了這種事,怎麽……”
水言那時真的還很小。他個子矮,男生本就發育得遲,他還偏又更矮一些,看上去就像一個女孩。
但這個像女孩的小男生卻不傻。他很快便想到了那個預言,自己的弟弟,和那個往自己手上砸眼淚的臉善阿姨,和阿姨被埋在水裏喂了魚的女兒。
水言甩開了醫生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力氣,大概是醫生再也沒了力氣去握着他——跑到二號安置點廢墟旁,在大人的阻攔的手臂後頭喊着自己弟弟的名字:“水語啊,水語啊,水語啊——”
那聲音像什麽呢,像是泣血的玫瑰哭她的黃莺,像黃昏裏的老妪盼她出征的親人。
年輕的小姑娘開始絕望。
這片地區成了一塊死地。已經沒有人了,山山水水圍着一小塊一小塊的平原,巨石碎成泥土阻着道路,唯有青藤生生不絕,攀過人類曾經活動過的土地。
但有很微弱的哭聲從二號安置點廢墟的最後方傳來。
那不是臉善阿姨該帶着水語檢查的區域。或許是她提前發現了什麽,又或許是水語被誰帶離?但因為這點偏差,救援人員便錯過了那個方向。
他們開始朝着水語哭泣的地方挖掘。
在兩個多小時的挖掘後,滿臉塵土的水語被發現。護着水語的是那個臉善阿姨,阿姨還沒死,但也差不多了,就只堪堪吊着一口氣。
如果再晚一會兒,估計阿姨就死了。
在挖掘的幾個小時裏,水言一直在現場等着。他沒敢休息沒敢說話,怕一開口人還沒救出來,自己就先倒了。等聽到說人挖出來了時,他才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拼命挪過去。
沒有人想攔他。
廢墟裏的水語已經哭不出來了,他兩眼紅腫,嘴巴緊緊抿在一起,已經出現了脫水的症狀,似乎是昏迷了過去。
但等水言走過去,朝水語輕聲呼喚他時,水語嘴巴一張,小聲地哭了出來,咩哇咩哇的,像哭奶的小貓一樣,回應着自己的哥哥。
水言拼命往喉管裏咽着眼淚,朝水語說:“水語,不能哭,不能哭啊!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水言蹲下|身去,緊緊握住了水語的手。
這一抓着,就許多年許多年,再也沒松開過。
作者有話要說: 架空,時間設定是二十世紀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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