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邢驚遲離開的這一會兒阮枝也沒閑着。
她小心地從包裏拿出了剛剛邢驚遲遞給她的刀,鋒利輕薄的道具用皮鞘包裹着,刀面有些許劃痕,刀把處有磨損痕跡。
阮枝用指腹摸了摸冰涼的刀,避開了刀刃。
她抿唇笑了一下,把刀放回了刀鞘內,皮質的鞘很新,劃痕磨損都少,應該是新換的,她細心的把每一存都撫得平整。
阮枝唇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壓下來就頓在了臉上。
因為她在皮鞘內裏上看到了一個字,是用針線縫上去的,一個小巧秀氣的“敏”字。
很明顯,這個刀鞘是別人送給他的。
還是個女人。
阮枝現在就想把邢驚遲去拉回來然後把刀丢到他懷裏,她緊緊地揪着這麽點兒薄薄的皮料盯着這個字看了半晌,直到胸口發悶。
另一邊。
邢驚遲目光沉沉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攤位處,原本的攤主和上面的物件都已不見蹤影,地上只餘下一些被風吹散的煙灰。他立在原地給市局打了個電話,随後轉身回去找阮枝。
邢驚遲回來的時候阮枝還坐在臺階上,小小的一團蹲在陽光底下,像一只在太陽底下曬太陽的小貓,乖巧又安靜。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那把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邢驚遲大步邁到她身旁,朝她伸手,低聲道:“刀給我。”
這是軍用刀,對阮枝來說過于鋒利。
他擔心她弄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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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枝垂着眼,好一會兒才仰頭看他。
她靜靜地望進他黝黑的眸裏,輕聲問:“邢驚遲,你有喜歡人嗎?”
上一次她問的是你談過戀愛嗎?他說沒有。
這一次邢驚遲會怎麽回答?
邢驚遲微怔,“沒有”兩個字就卡在喉嚨裏。
阮枝問他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個小女孩的模樣。黑漆漆的倉庫裏,她牽着他的手叫他哥哥,她挂着淚珠說劃傷臉就不好看了。
他遲疑了。
邢驚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應道:“先把刀給我。”
阮枝緩緩松開了皮鞘,指尖有一瞬的顫抖,心口蔓延出的苦澀讓她難以開口再問。她把刀遞還給了邢驚遲,随即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
她不高興了。
邢驚遲在感情上再遲鈍也察覺出了阮枝情緒的變化。
邢驚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剛才的遲疑,但在他們之間的關系裏,他不想對她撒謊。
接下來邢驚遲和阮枝兩人之間的氣氛幾乎降至冰點。
阮枝一開始的興奮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攤位上的物件她一眼望去什麽差別都看不出來,真的假的舊的新的她一點兒都看不進去。
“阮枝!”
邢驚遲皺着眉上前一把阮枝拉進懷裏,避開了一個在街上瞎跑的孩子。
那孩子也不在意自己差點撞到人,笑嘻嘻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就繼續往前跑去。邢驚遲顧不上別人,不顧她微弱的掙紮緊緊把她牽住。
阮枝悶悶地趴在邢驚遲胸口。
其實她現在一點兒都不想理他,她想生氣,想耍小性子。但是不行,因為邢驚遲不喜歡她,他們的關系只維系于一紙證書。
邢驚遲半抱着阮枝走到人少的一側。
還沒來得及說話,趴在他胸口的人就小聲道:“我餓了。”
邢驚遲說不出斥責的話,只臉色不大好看,牽着人就往外走。
他性子本就冷,現在面無表情的模樣就更吓人,好些路人看到邢驚遲都繞道走。這麽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冷着臉牽着個小姑娘,兩人之間看起來似乎鬧了別扭,好些攤主欲言又止,但又不敢上前問話。
邢驚遲直接把阮枝帶到了路口,把車門一開,聲音微冷:“上車。”
阮枝聽着邢驚遲冷冰冰的聲音就覺得更委屈了。
這人不哄她就算了,又兇她。昨天晚上才和她說以後注意,今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阮枝彎腰坐上車,又賭氣似地伸手,靈活的手往邢驚遲兜裏一晃就把自己的墨鏡拿了回來。她戴上墨鏡,學着邢驚遲冷漠的樣子,繃着臉不說話了。
邢驚遲關上車門,繞到另一側坐上了車。
他沉着臉想了想,開口:“阮枝,我...”
話才起個頭,車裏手機鈴聲響起。
邢驚遲的眸裏不自覺地帶上點兒燥意,他有些不耐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焦躁的情緒才緩下來一點兒。
“阿律,是我。”
邢驚遲聲音裏的冷意未消。
秦律在電話那頭輕啧了一聲,笑道:“遲哥,你這又是和誰發脾氣呢?不是說中午帶嫂子過來吃飯嗎,趕緊過來。”
說完秦律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問:“哥你不會和我嫂子生氣呢吧?哥你行不行啊,這度蜜月的時候還能吵架?”
說到這個邢驚遲就更煩了。
他微微偏頭看了一眼右邊的人,她整個人都朝着車門的方向坐着,別着臉不看他,雙手環胸,這是很明顯的防禦性姿勢。
他短促地應了一聲:“現在過來。”
說完就挂了。
邢驚遲知道現在不是和阮枝談話的合适時間。
這嬌貴的小青瓷正在氣頭上,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氣的。
邢驚遲沒走近道,而是繞了道進了環海路。
越往離開他們就離清澈碧藍的大海越近,矮山随着車道蜿蜒,路邊鮮豔的野花争相綻放,綠意随着海風進入了車裏。
阮枝堵着的氣倒是散了一點。
她其實更多的是氣自己,氣自己那麽不受控制,氣自己懷抱着那樣的心情。邢驚遲什麽都沒做錯。在結婚之前他不認識她,也不喜歡她,更重要的是也不記得她。
阮枝在心裏嘆了口氣,把那點不高興全部藏起來。
她悄悄地挪了挪腳,慢慢地把姿勢坐正,掩在墨鏡地眼珠子轉了轉,落在邊上這個男人身上。他也不知道生什麽氣,冷着張臉。
阮枝輕咳一聲,企圖引起邢驚遲的注意。
但這個男人就跟塊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她只好偷偷摸摸地探出食指碰了碰他放在檔位控制杆的手,小聲道:“邢驚遲。”
手背上輕軟的觸感一滑而過。
邢驚遲不動聲色地瞥了阮枝一眼。
她不像剛才那樣悶着臉了,看起來似乎不生氣了。但他看不見她的眼睛,暫時無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生氣了。
他低聲應:“嗯。”
邢驚遲自己都沒察覺到從阮枝伸手的時候他緊繃着的神經漸漸松弛了下來。
阮枝抿抿唇,老實道歉:“對不起,我剛才沒看路。”
她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邢驚遲在氣什麽,幹脆先承認剛才的錯誤。
聞言邢驚遲減緩了車速,找了一處空地停下。
他随手摘下了墨鏡丢到一邊,長臂伸展輕輕一勾就把阮枝的墨鏡也摘了下來,但卻不像丢他自己的墨鏡那樣,而是把墨鏡放到了左側,絕對是阮枝拿不到的地方。
看得清清楚楚的阮枝:“......”
這人怎麽一上午就跟這墨鏡置氣了,難道因為她帶墨鏡了才不高興嗎?
邢驚遲盯着阮枝這雙澄澈幹淨的鹿眼心裏的煩躁才緩和了一點兒,他開門見山:“之前在古玩市場為什麽不高興了?”
她不會無由來地問他這個問題。
肯定是想到了什麽。
阮枝抿抿唇,不自然地別開腦袋,小聲嘀咕:“我沒不高興,你才不高興呢。”
邢驚遲蹙眉:“阮枝。”
阮枝知道她要是不回答這個男人肯定不依不饒,她可不想每天都被一個刑警隊長盯着問。于是她直接氣鼓鼓地瞪回去:“當警察比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嗎?”
邢驚遲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卡殼。
他擰着眉和阮枝對視:“為什麽這麽問?”
阮枝瞧着邢驚遲的表情,一時摸不準這個人到底是有喜歡的人還是沒有,雖然他剛才沒否認但也沒承認。他會騙她嗎?
阮枝的直覺告訴她,邢驚遲不會騙她。
不論是他的承諾還是昨晚的“相信我”三個字。
阮枝別扭了一會兒,擡擡小下巴往他腳腕處指了指,嘟囔道:“你把那把刀拿出來。”
邢驚遲想起剛才阮枝坐在臺階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刀的模樣,他彎腰伸手在腳腕處一晃,小巧的刀就被他納入了掌心。
被皮鞘包裹着的刀遞到了阮枝跟前。
阮枝沒伸手接,她擡眸地看了邢驚遲一眼,“你自己看。”
邢驚遲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這把刀的模樣,這刀跟了他整整六年,他到哪兒刀就到哪兒。他盯着刀看了半晌,忽然摘下了上面的皮鞘。
這皮鞘是新的。
這是他在北城最後一次出任務之前隊員們一起送給他的禮物,那時候正逢他過生日又恰好他原先的皮鞘舊了,他就收下了。
邢驚遲原先沒這樣仔細看過。
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了繡在皮鞘內裏的字。
邢驚遲一看到這個“敏”就知道了阮枝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在北地的時候邢驚遲有個追求者,是他們突擊隊裏的醫療兵。
邢驚遲把皮鞘一摘,收起了刀。
他已經知道該怎麽解決這件事了。
“坐穩了。”
邢驚遲說完就猛地踩下了油門。
阮枝的身子微晃,有些不明白邢驚遲有沒有明白她說的話。皮鞘被他丢到了後座,孤零零地躺在座椅上,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他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沒明白。
作者有話說: 阮枝枝:他到底聽懂沒有?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月一一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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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抱住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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