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失去的恐慌

? 火紅玫瑰,花瓣綴着露珠,清香層層吐放出來。曾岑帶着方浩軒拿一把小灑壺穿梭玫瑰花圃,秦易站在方峤客廳落地窗前,目光牢牢鎖定她,不得靠近。

“秦總想跟我聊什麽?”方峤端來兩杯酒,與秦易并肩而站。遞一杯給他,眼睛與他關注的一樣,“我家那小子這下高興了,估計晚上能樂得睡不着覺。”

秦易轉身,看着他,“你想要什麽?”

方峤讪讪收回遞酒的手,“秦總這是要跟我談交易?”

秦易從懷裏拿出存儲盤,“這是我們給紐約投資商重新修訂的方案,現在是你的了。”

方峤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秦易耐心有限,“你利用兒子接近她無非是想看我後院起火,內外夾攻失信于投資商。你不用費這個勁了,我放棄。”

方峤有點兒不可思議望着他,“這不僅僅是一筆生意,是打開整個歐洲市場的金鑰匙,你竟然這麽容易就放棄?”

“是,我放棄。生意是你的,人我帶走。”秦易言簡意赅。

方峤皺眉笑着放下酒杯,“難怪我跟你鬥這麽多年,一點便宜也占不到,你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秦易挑挑眉,“我當是你在贊揚我。這筆交易你沒理由拒絕吧。”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方峤目光透過玻璃窗又落到曾岑和方浩軒那兒,“你知道怎麽樣做一個好爸爸嗎?”

“你在耍我嗎?”秦易耐心已經透支。

方峤笑着搖頭,“我拒絕這筆交易。”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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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大大出乎秦易意料,兩人交手這麽多年對彼此的了解估計比父母還要熟悉。

“我手裏還有什麽籌碼是你更想要的?”

“你手裏有很多籌碼是我想要的。”方峤如實說,“但是,我絕對不會拿我的當事人跟你作交易,除非她自願撤訴。”

秦易眯起眼睛,戾氣在胸口起伏,“今天,我倒是對你認識又深了一層。”

“彼此彼此。”

秦易收回存儲盤握進手心,手臂肌肉線條都繃緊,面上不驚波瀾,“既然方總要一意孤行,我也提醒下你,不要搬起石頭最後砸到自己的腳。”

“多謝秦總關心。”方峤做了個送客手勢。

花圃裏一大一小兩身影,孩子歡快折一枝玫瑰,小心翼翼避開尖刺,“送給你老師。”

曾岑其實一直都心不在焉,餘光瞥到秦易就站在花圃邊,她一伸手整枝玫瑰捏在手裏,花莖利刺全紮進手心,痛都遲鈍了。

“老師,有刺,有刺!”孩子吓得叫起來跑進屋喊爸爸。

秦易快幾步跑過去,捏住她手腕,“松手!”血從她掌紋褶皺流下來,秦易一根一根掰開她手指,刺已經紮進肉裏。

方峤也已經趕過來,“你怎麽樣?”問曾岑。

曾岑這才反應過來,掙紮着要從秦易手裏掙脫,“放開我!”

秦易眼底有細碎的光晦暗不明,扼緊她手腕問她:“疼嗎?”

方峤厲聲提醒,“秦總你現在的行為已經對我當事人構成騷擾,警察來了誰都不好看。”

曾岑冷漠看着秦易,“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結束了。”

他下颚微微收緊,面色如常,篤定開口,“我不說結束,我們永遠沒完。”

曾岑冷笑,卯足一口氣狠狠掙脫他鉗制,踉跄着跌進方峤懷裏。

秦易手心一空,連着胸口似乎也猛的空了一下,那感覺竟然是……恐慌。情緒超出他掌控之前,放手離開。

曾岑舒出一口氣,站穩身子,報歉看向方峤,“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方峤目光落在她手上,“你手怎麽樣?”

曾岑這會兒才想起疼來,“……好痛。”

方峤找出急救箱,拔刺、消毒、包紮。整個過程方浩軒在一旁看着,張大嘴、咬手指、呲牙都能做成一整套表情包了。

方峤在兒子額頭彈了一指,“小笨蛋,怎麽好像受傷的人是你似的。”

方浩軒捂着額頭,大眼睛望着曾岑,“老師,如果痛你就哭出來,不要緊的。”

曾岑笑笑,“是有點痛,不過現在好多了。”

“老師,你真的真的住在我家了嗎?”小家夥從剛才在花圃就一直确認這個問題。

“真的。”

“太棒了!”孩子歡舞雀躍。

曾岑眼底有不安,看向方峤,“官司一結束我會盡快找到住的地方,不會麻煩你太久。”

方峤張了張嘴,最終只說了一個字,“……好。”

方峤重新撿起沾了灰的法律書籍,又打電話給大哥調指導案例來看。本是一個簡單的案子,可夫妻雙方如有一方堅決不離婚那就得耗時間,曾岑現在耗不起,秦易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主。

曾岑給方浩軒講完故事,小家夥乖乖睡覺,夢裏都帶着笑容。

她輕輕帶上房門往書房去,敲兩聲門。

“等等。”方峤并沒有讓她進去。

曾岑就在門口等着。好半天,裏面沒動靜。

“方先生?”她喊一聲。

方峤打開門,窗戶大開還是能聞到淡淡煙草味,“不好意思,工作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想抽煙。”

曾岑更不好意思,“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我們出去聊。”

曾岑點頭。

路燈昏黃的光灑在玫瑰花上像是披了層薄紗,一長一短兩個身影并肩而行。

“我……覺得很抱歉。”曾岑淡淡開口。

方峤笑,“你好像跟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道歉。”

曾岑垂着眸,“你本來不必要牽扯進我和秦易的事,現在,一定給你帶來很多麻煩。”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想牽扯進你和秦易的事,只是,我想要的結果變了。麻煩談不上,你有按勞付酬,不是嗎?”方峤言語坦然。

曾岑很感激方峤此時的坦誠,完全放下戒備心,“我既然請你幫我,我就一定會信任你,你認真告訴我,這場官司我們能不能贏?”

方峤似嘆了口氣,“離婚官司第一次上庭,有一方不同意離法官絕對不會直接判離,會進入調解階段。六個月之內沒有新的有利證據不得上訴。”

“六個月!”曾岑睜大眼睛停下腳步。

方峤看着她,“所以,我們的證據一定要充分,确鑿不移,讓法官不得不判。”

曾岑糾緊手指,“戒指和那封信還不夠?”

“不夠。”

“那怎麽辦?”

“找!找出給你寄郵件的那個女人。”

曾岑驚愕,“找那個女人?”

方峤點頭,“那個女人一定很希望你們離婚,礙于某些原因她不敢露面,很有可能是因為秦易。但她又不甘心,所以應該躲在某處伺機而動。”

曾岑想起秦易收到的綠帽子,跟蹤他們的紅色mini,那個女人……一定很愛秦易吧。那麽秦易呢,他愛一個人是什麽樣子?她擺擺頭中斷思緒連帶着心上的疼痛,她絕對不再為秦易心痛傷心,絕不會!

“你還好嗎?”方峤關心問她。

夜風陡起,她抱抱手臂。

方峤脫下外套,溫暖籠罩,曾岑下意識與他拉了拉距離,“謝謝,我沒事。”

方峤無奈輕笑,舒一口氣,“其實我們現在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不知道秦易這樣不惜一切不離婚的原因是什麽,但那個女人應該有危機感了。她急于抓到你的把柄。”

“我的把柄?”曾岑抱緊手臂,寒意從心底起。

“準确來說,是你和任何一個男人的把柄。”方峤補充。

曾岑冷笑,“她實在不必費這個勁,我一定會和秦易離婚。”

方峤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我需要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

“你說。”

“你和秦易……為什麽結婚?”

這個問題刺到她痛處,為什麽?她傻傻的愛了,他說我們結婚吧,她想都沒想就嫁了,然後滿心歡喜低入塵埃。

因為愛,她可以自欺欺人守着一個人的婚姻,卻無法容忍有第三個人。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緊握在手裏,只會弄痛自己,她想從現在起好好愛自己。

“也許,在他正好需要一個妻子的時候我出現了,我接了一個‘妻子’的角色,導演不喊停,我就必須一直演下去。”她輕描淡寫的回答,眼底有光流動。

這樣寂靜的夜,這樣堅強得令人心疼的女人,方峤突然很想抱抱她,無關情愛,只想給她一點鼓勵。

“夜晚寒氣重,回去吧。”他說。

曾岑對着他笑一笑,比花圃玫瑰更美。

方峤送曾岑回房,轉頭去了兒子房間。小家夥睡着了都不老實,大半個身子拱出被子,他過去替兒子掖好被子。小家夥小嘴動了動,像是在說夢話,他俯身去聽,小家夥在喊:“曾老師……媽媽……”他心子微微一震,大手撫開孩子額前頭發,低聲開口,“好夢一定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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