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逗弄
春光無限好,明媚的暖陽,以及面前承淮王溫潤如玉的側頰,都叫念頤生出一種自己身在幻境的感覺。
要不然,何以他會突然出現呢?
他總是這般神出鬼沒,分明就是一個腿腳不便的人吶… …
好在他只是輕輕吮吸了一下就松了口,念頤覺得自己的手指被裹挾在一片溫軟之中也只是片刻,但是這足以叫她一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心驚動魄”了,一時飛快地将手從他手中抽走背到自己身後,一雙眸子裏羞赧驚疑不住地交替閃現。
須清和看得倒有幾分樂呵,他見不得她犯傻,只為一株帶刺的玫瑰就義無反顧似的,現下她瞪圓了眼睛,眼裏只有自己,他莫名覺得十分受用。
擡手微微舒展袖襕,面上神色竟仿佛比她還更迷惑不解一些,問道:“念頤為何這樣看着我?”
他邊說着,邊撫了撫自己的臉,低聲又道:“莫非是沾上了米粒… …”清黑的長眸中寫滿了無辜,每一個動作卻又透着股與生俱來的優雅端方。
念頤張了張口,話到唇邊居然無以為繼。
她前番也算是瞧出來他的深淺了,嬌生慣養不知造就了怎樣一番脾性,便是傳聞中的承淮王骁勇善戰戰無不克,聽着是很規矩周正的人物形象,可誰就能斷行他果真便是如此呢?
看着他現在要多無辜有多無辜的眼神,念頤更是堅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承淮王其人,絕不會是他平素示人的溫柔和熙,似他這般變臉和換面具一樣熟練自然,她真不曉得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用的是怎樣的他。
只是…他卻為什麽非要和她有所交集似的?
念頤琢磨不清,就連須清和上一回的剖白心跡她過後其實都不曾往心裏去,王孫公子,風流俊俏,他看她,大約好比遇見一樁新鮮吧。
想着,念頤撇了撇嘴,忽然就不扭捏了,她把自己的懷疑開誠布公擺在明面上,眯着眸子看着他,先是揶揄道:“殿下只管放心,您這樣的體面人,一路上來了這裏,若是臉上果真沾上什麽米粒,還愁無人告訴您麽?”
須清和聽罷抿着薄薄的唇微微笑開。
他老神在在望着自信滿滿的她,擡了擡下巴示意,“說,繼續說。”低醇的嗓音裏蘊着些微不自覺的寵溺。
不過他這些小“花招”在念頤這裏都被自動過濾了,她皺了皺鼻子,大有反客為主的意思,圍着須清和的輪椅極為緩慢地踱了一圈,道:“殿下的輪椅幾乎不沾塵土,往常用的很少是麽?今日特為進宮來就為逛園子——”念頤眨了眨眼睛作出笑的模樣,指指此處通往棠梨苑正門方向的所在,滿滿的意有所指,“可真是辛苦您了。”
她是什麽意思呢?
其實這是明擺着告訴須清和她已經看穿了他,他就不要再假裝了,她知道他是成心跟着她進來的,必然是如此。
不想念頤面上流露得還很隐約的得意尚不曾散去,須清和竟是慢聲慢氣地道:“噫…竟叫你發現了?本王處心積慮之于,不辭辛苦,約莫…委實是單單只為念頤你而來的罷。”
居然就這麽不要臉地承認了——
念頤一副被魚刺卡住脖子的模樣,竟無言以對。
須清和調開視線,卻身體前傾,伸出兩根長指将那朵火紅撩人的紅玫瑰折斷,口中道:“我只當自己是半點蛛絲馬跡也未露出來… …嗳,對了,”他從袖中取出一方毫無紋飾的雪白帕子,緩緩包住帶刺的花梗,驀地望住她,面含春風般微露出了笑靥,“既然你知道我是刻意而來,想必,也猜出你那婢女因何無端知曉了這處滿是梨花的園子罷?”
“這個也是你——”念頤是真的吃不消了,她萬萬沒想到連她今日來這裏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甚至連素來可靠持重的海蘭都沒覺出哪裏不對,還一團歡喜将她送出了門。
擺擺手,念頤又是一陣沉默地無言以對,她和他在一塊兒,他開口了便真沒她說話的餘地了。
須清和見她像一只鬥敗的公雞似的,笑容益發出自肺腑。
究竟真正歡喜上一個人該是怎樣形狀他亦無從得知,只是偶然在這樣的時光裏,遇見這樣一個她,使得他陰霾的天空綻出絲絲晴明,便覺世間一切都鮮煥生動起來。
他向她招招手,“過來,你不是想要這紅花麽。”
念頤亦步亦趨,看着那朵荊棘似的玫瑰被他包裹在宮制上好的白錦絲綢裏,紅越發的紅,白也白得更為惹眼。
他指尖瑩白,在花瓣上輕拂過去,就這麽遞給她。念頤伸出手的一瞬間想起自己的手指方才還叫他含在嘴裏,雖則他或許心無旁骛只是幫她… …
唉,這種事情是萬不能夠細琢磨的,越性兒想就越是臊得慌,念頤頓時被一股無邊無際的羞意附身,顫顫地接過紅玫瑰,煞了性,只垂着腦袋立在梨花樹下,像個小媳婦。
須清和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他若有所思,忽而語氣怪異地道:“要我解釋一番麽?适才我也是無心才…是你自己被刺了手還要再伸手去摘,我不過是吮了吮你指尖罷了,約莫,就和吃豬蹄膀沒兩樣的,你卻不要太往心裏去才是。”
豬、蹄、膀?!
念頤兩眼一翻,他這是人說的話嗎,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由就地抓了一把落花混着樹葉,往他身上丢,氣道:“合着我的手指在殿下眼中瞧着只是蹄膀… …!”
他偏過身,那些“攻擊”自然是一點也不近身。
不過倒是側首微微又笑起來,他如今倒是發覺到逗弄她的快樂所在了,便挑高了一邊眉毛複看向她,“念頤還是不要往自己面上貼金為好,蹄膀的滋味說不得比你更好些。”頓了頓,眯眸複笑道:“哦,也是,至少不是腥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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