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緣央既已逃出,卿府冤案便不攻自破。
皇帝墨自啓得知皇子的暗地惡行後,勃然大怒,下令擒拿皇子歸朝問罪,打入天牢。可墨象司自蕭定和霧桐闖進赤峰閣後,便與蕭定一同被斷裂的地面卷得不知所蹤,至今下落不明。
X.
齊岸遠遠地望到緣央的身影,連忙跑向茶房,将“緣央回來了”這個好消息告訴卿如仕和裘烈行。
卿如仕走到宅門外,看到只有緣央一人,頓覺納悶:“怎麽只有你一個人,蕭定和霧桐那倆小子呢?”
緣央搖頭道:“蕭定和霧桐被墨象司算計,一同跌進了關押我的牢房內。而後,一名銀衫人出現,将牢房地面生生砸斷,并告訴我逃走的路線。我逃了出來,但也因此與蕭定和霧桐斷了聯系。逃走前,我只看到蕭定和墨象司不見了蹤影,而霧桐則被兩個壯漢抓了去。”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
(“銀衫人”、“蕭定掉到牢房裏了”……不是那天在碧天堂見過的首席弟子吧?)
卿如仕即時想道。
緣央望向裘烈行,試着問道:“裘大人,您能否想想辦法,将霧桐救出來?”
裘烈行嘆口氣,心道,緣央雖從小在盼香閣長大,難免精于世故,可當下不也依舊心慈手軟,放不下霧桐?
“雙成,”裘烈行轉身面對卿如仕,問道,“那蕭定的武功大致在何階段?”
卿如仕信心十足地哈了一聲,道:“不會有事的,那小子雖不是什麽蓋世英雄,可要對付武功不過是個半吊子的皇子,簡直小菜一碟。”
(只是,霧桐落到墨象司手下的手裏,恐怕不好過。)
想到這,卿如仕忽覺苦澀,無意間砸了下嘴。
裘烈行稍挪步,行至緣央跟前,拍了拍後者的肩膀,溫和道:“你放心,我有幾位心腹之交現下正待領旨,這陣子都留在皇宮。我會轉告他們,一有霧桐的消息便彙報于我。”
緣央點頭,“這便別過。”
言罷,他轉身便要回骰柏院,打算重開筝行。
褕柏院的小厮和丫鬟見只有緣央一人回來,反倒是松了口氣——緣央被抓的這些天,沒有任何人來為他們布置任務,這褕柏院的活兒自然是落下了不少。若回來的是霧桐,那指不定又得大罵一通,可現下回來的是緣央,那便好辦多了。緣央生性沉靜,不會過多地責備小厮丫鬟們,即使是生氣,也不會在明面上大發雷霆。
X.
噠噠。
卿如仕一進尚瑣離的書房,便見後者正單手就着一張紙,正是從卿府內奪回的唯一一張公文。現下卿府冤案已經擺平,卿府的公文都回到了卿府當家卿博容手裏,除了這張。
卿如仕将手搭在一旁的書架上,“這張紙上記載的都是我老爹的老友們的日常行程,恐怕對瑤瑟起不到什麽作用。”
“至少你幫過我一把,”尚瑣離輕笑着回答,“是時候物歸原主了。”言罷,他将紙交到卿如仕手上,示意後者,将這公文帶回卿府吧。
實際上,這張紙對尚瑣離的複國大志,确實有作用——大臣的日常行程裏,記有會面別國使者的外交活動行程,由此可推斷別國的政治安定程度。尤其,據此公文記載,卿府當家曾在三個月前接見修蘭外交官,可見修蘭、旭國以及謙久這三國聯盟在那時已解除了警衛狀态,不然哪兒會有心思去與別國打好關系?同時,作為修蘭貿易夥伴的俞國,軍事管理應該也沒有瑤瑟國剛滅國時那麽緊張。
如此有用的信息,他早已銘記在心,也就不必将公文留在身邊了。
卿如仕接過公文,盯着尚瑣離這張似乎若有所思的臉,即刻便曉得他是從這張行程表中看出了什麽。
“你好像知道點什麽?”卿如仕稍眯雙眼,問道。
“卿少将軍已幫了我許多,這剩下的煩心事,便請交由我自己解決吧。”尚瑣離只用這一句話,便将卿如仕隔絕在外。
卿如仕忽覺自己被看輕了,于是內心便一百個不痛快。可他深知,依尚瑣離的個性,想必是什麽也不願同他說的,于是也不自找沒趣,徑自離開了書房,行至宅門外,與裘烈行一同叫了輛馬車,這便打道回府。
“你看起來悶悶不樂的,”裘烈行對一旁的卿如仕說,“是在擔心蕭定和霧桐嗎,還是當日與尚公子一同遇到了什麽?”
卿如仕砸了砸嘴,道:“玉笙幾乎什麽都不願意和我商量,老子看起來就這麽不靠譜?”
“哦?就為了這個啊。”裘烈行下意識地幹咳一聲,好像這是什麽不得了的答案似的,“這不正好,他既想讓人看不透,那便意味着,他不會太過麻煩你,你也就沒有這麽多惱人的事兒了。”
“話不是這麽講的,我對玉笙起了怎麽個心思,你還能看不出來?”
裘烈行輕笑着搖了搖頭,“婊_子無情,戲子無義。這麽難懂的人,不是共度餘生的最佳人選。我作為朋友,也該勸勸你才是。”
卿如仕啧了聲。
他自小人緣就不錯,知心之友雖只裘烈行一個,可泛泛之交倒二十雙手也數不盡,現下更是與霧桐、蕭定他們交情不淺。只是,這麽多年來,讓他極為感興趣的也就那麽寥寥兩個人,一個是霧桐,另一個便是尚瑣離。
霧桐性子比較簡單,他心裏想什麽、接下來做什麽,卿如仕雖不似緣央一般能抓得一清二楚,卻也能猜個大概;可情況換到尚瑣離身上,那就完全不同了,這人無論喜怒哀樂,臉上都幾乎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樣,他心裏裝着什麽,下一步要幹什麽,卿如仕總是拿捏不準。
卿如仕自小便在戰場泥團中滾着長大,畢生所求,不過兩個詞,一個是“探求”,另一個便是“刺激”。尚瑣離以為自己只要同別人相處時隔着棟無形之牆,別人就會漸漸磨去興致,卻沒想到,這恰好着了卿如仕的喜好。
“二男生情,本在倫理之外,是當罰之行。你縱是不拘小節,也不當逾越倫理。”裘烈行緩緩勸告道,“況且,明明有雛菊一群,你卻偏要栽在尚公子身上,豈非糊塗一時?”
“雛菊?哈!”卿如仕爽利道,“不如墨昙降虛痕,任是無情亦動人!”
X.
蕭定迷迷糊糊間甩了甩頭,确定自己是醒了,可眼前居然什麽都看不到,莫非是自己早先摔瞎了眼?
他猛地眨了眨眼,卻發現,四周還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摸不着。
他不甘心,又跪在地上,用手胡亂地對着空氣掃來掃去。
突然間,似乎摸到了什麽溫熱的東西。
“嗯?”蕭定挑眉,疑惑道,“什麽玩意兒?”
這漆黑一片的,就算摸多幾下也還是沒個頭緒。于是,他原地坐下,盤腿運功,希望運功時身體發出的微光好歹能讓自己看清這摸到的是個什麽東西。
一睜眼,看個究竟——
“我了個去!!”
趴在他身前的,不是個東西,而是個人。這一看就很貴重的紫袍,任誰都能認出是墨象司。
蕭定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啊哈……”突然間,他的鬼點子一個接一個地往外竄。
作者有話要說: “不如墨昙降虛痕,任是無情亦動人”一句改自羅隐《牡丹花》,原句“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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