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柳樹蓬松的好像一把綠油油的大傘,入眼滿是沉甸甸的快活。

孟扶蘇略笑了下,自顧走到湖邊,舉目瞅了一陣,投餌、裝餌、下鈎一氣呵成。這才将魚竿放下,扯過藤椅恭敬地坐下。

“皇上倒是好閑情逸致。這眼見着夏日的絢爛已到了頂,以後每況愈下,皇上倒是也不急得慌。”

瑾洵沒事人似的将魚竿一收,笑道:“喲,你看,上鈎了。”說罷,将魚放進魚簍再度下鈎。若無其事的問孟扶蘇,“方才你話裏有話啊,說說吧。”

孟扶蘇懶懶說道:“倒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我還為你擔心,你倒是沒事人一樣。南朝素來與帝朝交好,此次章元帝命我前來,是有求于帝朝。你也知道南方屍骨密林經常有異族匪人出沒,他們不服從帝朝和南朝的治理,自成一派。尤其是今年開始,大肆驅動毒蟲傷人傷畜。昭帝想同帝朝聯盟,一舉剿滅蠻族異人。”

瑾洵提起魚竿,面上喜色更甚,道:“扶蘇,你今日可真是給朕帶來好運氣了。竟連着兩條鯉魚先後上鈎。屍骨密林的異族人的确是棘手,可是,那地方南朝占七分,帝朝不過占了屍骨密林三分土地。再說,帝朝所占的三分土地裏,有兩分都是窮山惡水,朕不想跟他們聯手。此事,還是禀奏太後定奪吧。”

孟扶蘇坐在藤椅上苦笑,“看來,這兵權依舊握在太後手中。難怪她不願見我,也罷。你可想好如何奪取虎符了?”

“暫時沒有。”瑾洵神秘一笑,輕聲道:“不過,我有得力的幫手。你就是其中一個。”

“哦?”孟扶蘇微微沉吟,“難道皇上最近招兵買馬了?”

“那倒沒有。只不過是娶了個賢內助。”

瑾洵話音才落,遠遠就聽見沈薇的喊聲。

“陛下,陛下。”

看着沈薇小風般跑到跟前,瑾洵對孟扶蘇朗聲笑道:“瞧瞧瞧瞧,正說着呢,人就到了。”

沈薇老遠就看見了瑾洵旁邊跟着個生人,是盡量的壓着焦急端步走過來禀報的。看瑾洵是波瀾不驚,倒也顧不得禮數了,嚷道:“我說夫君啊,發生大事了,你怎麽還在這釣魚呢?”

瑾洵一看沈薇這般着急,正色道:“何事?”

“太後正找你呢。你不是跟太後請旨讓我随戚夢白去隴東嗎?據戚夢白言,太後已然答應了,并下旨暮時便出發,此刻正讓皇上同我過去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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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洵默默無語的盯着沈薇,神色裏有些擔憂,“皇後,此一去,兇險異常。你若是不想去,大可拒絕朕。你要不要再想想?”

沈薇好奇之心頓起,明明是瑾洵要她去的,今天瑾洵這是怎麽了?怕前怕後的,不似平常。她緊緊眉,回道:“我為何要拒絕?你是擔心我會感染瘟疫?雖然我別的地方确實挺讓人擔心的,可是醫術上,你就放心吧。”

孟扶蘇早已經站起身來侍立着,水中的浮子上上下下的浮動,顯然是有魚上鈎了。又過不多時,浮子浮出水面來,安靜的立着。看來,上鈎的魚跑掉了。

孟扶蘇隐約覺得瑾洵仿佛織就了張大網,正等着物色好的獵物一個一個往裏面鑽。他心中猛地抽了一下,思慮着開口,“既然太後急着找皇上,臣就暫且告退。”

瑾洵點點頭,“那你先退下吧,朕處理好此事再召你入宮。”

“諾。”

孟扶蘇半鞠着身子直退出月亮門,才挺直脊背往宮外走去。

福宜齋外火紅的石榴花謝後攢了滿樹榴果。紫丁香的花枝摻雜在錯綜的石榴下,翹首以待着什麽的模樣。

戚太後威嚴端坐在大殿,俨然如同法相莊嚴的菩薩。

瑾洵微微将沈薇擋在身後,對戚太後俯身參拜。

“母後。”

戚太後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表情疏離。

“哀家已經下旨,讓戚夢白此次代皇帝南下宣撫,從正二品巡撫之職。哀家也準奏,讓皇後去太醫院挑選幾名禦醫随從,抑制時疫蔓延。哀家安排的皇帝可還滿意?”

“是,兒子多謝母後準奏。聽皇後說,暮時就要出發?”

“哀家琢磨着,明個兒是你父皇的忌日,你要随哀家準備祭祀之事,無法送他們出城,就決定今日暮時讓他們出發。”戚太後慢慢站起身來,華貴的紫色流仙裙長長的從榻上滑下來。馬佳含翠趕忙上去扶着。“這就下去收拾收拾吧。雖然哀家覺得皇後貴為一國之母,親自去往隴東安撫有失體統,可是,哀家贊成皇後去。聖祖皇帝說過,百姓是水,帝皇家那就是啊,水上的扁舟。這水他能載舟啊。皇後親自去,正好說明咱大帝朝重視民心不是?”

沈薇聽罷,心中不禁豎起大拇指。太後的氣勢和胸襟,實在是女中豪傑,巾帼英雄。

瑾洵警惕的拉過沈薇的手,對沈薇使個眼色,這才恭敬地對戚太後行禮,“母後說的是,那朕這就帶皇後下去了。”

沈薇性情爽俐,若說她聰明,可在某些事情上,實在是愚笨的缺根筋。可你要說她傻,她卻也有缜密的時候。瑾洵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只想着趕快把沈薇帶回去,好生交代。

戚太後放緩面色,關切道:“那就去吧。可要讓皇後好生準備,帶齊該帶的。”

既得了太後恩準,沈薇和瑾洵二人這才跪安。

走出福宜齋,沈薇搭個涼棚看天,“都未時了,三四個時辰能收拾些什麽?我看,還是先去準備些平常要用的藥材,也好有備無患。”

瑾洵笑:“倒是也好。免得到了路上,朕還要心生挂念。走吧,去君華殿,朕有東西要交給你。”

“什麽東......”沈薇西字還未出口,就被瑾洵急忙捂住嘴巴。

“這什麽地方啊,哪是什麽話都好說的?走吧。”

沈薇默默跟瑾洵走着,撇撇嘴抓抓左側的脖子,欲言又止。

朱無庸打後邊帶着幾個小太監,到了君華殿,留下兩個守在宮門口,又留下兩個在院中守着。再看君華殿店門外,也是守着四個。他自己則是提着浮塵在殿前左右晃蕩。別看他年紀大,額上的皺紋能夾死蒼蠅,眼睛卻犀利的緊,愣是連個飛蟲都沒讓飛進內殿裏去。

寝殿裏,瑾洵瞧了眼沈薇,兀自取來紙筆伏在案上書寫,末了停筆将紙張拾起,輕輕吹幹疊好放進香色錦囊之中,小心翼翼的封好,拿給沈薇。

“這是朕要你辦的事情,都記載在裏面了。真想,等皇後回來,真應該已經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了。皇後路上可要保重。這個錦囊,到了隴東再打開。”

沈薇懵懂的點點頭,将錦囊接過塞進袖中的暗兜裏。回道:“我哥和我阿爹就煩勞夫君多照顧了。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抑制住疫情,夫君在宮中也要小心。”說完,沈薇四處瞅瞅,微微湊到瑾洵耳邊,“我告訴你,昨夜我水喝多了,半夜起來發現正陽宮的窗外有個小太監的身影。不是我正陽宮的,我記得去給太後晨省的時候,在福宜齋外見過一眼。太後在監視我們。”

瑾洵苦着臉,恨恨道:“應該是福子,這壞東西朕早晚要好好治治他,省的他總在朕看不見的地方晃來晃去,讓朕看着心煩。”

沈薇噓了聲,“要是太後的人,你不可急于一時,忍人之所不能忍,我雖然不如你聰明,可也知道将計就計這個計策很是好用。夫君你要奪|權,就不能操之過急。”

瑾洵聽沈薇這翻話,本來還是七上八下的心稍稍有些安定下來,點點頭,道:“皇後不用擔心我,我會小心行事。”

沈薇滿意的點點頭,疾走兩步到外殿喊朱無庸,“朱公公,吩咐小太監去偏方将皇上近期用來泡浴湯的藥材扛過來。”

朱無庸揮揮拂塵拍死只飛蟲,俯身唱諾,退到殿外對侍候的小太監們吩咐道:“快去偏殿将皇後準備用來為皇上泡浴湯的藥材擡過來。”

小太監忙不疊的往偏殿去了。

沈薇将小太監擡過來的整整兩筐藥材擺到瑾洵面前,囑咐道:“我這幾天連夜将藥草中的千年雪蕤挑揀幹淨了。你放心用,連用九十天相信你眩暈的毛病會減輕。我現在沒辦法立時讓你就好起來,畢竟你長年浸泡千年雪蕤和血靈芝,毒素越積越深,不是一時半會能化解掉的。”

瑾洵随手撚起跟幹枯的草藥放在鼻尖聞聞,忍不住皺眉,道:“果然是藥的問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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