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荒月寒寒,隐樵的上空幾點星子閃耀。

沈薇看看時辰,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将地上的護衛叫起來,對帶頭的護衛道:“眼見着子時了,想必大家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帶頭的護衛看一眼四周,點點頭,道:“皇後在此等候,我們去去就來。”話音才落,各人都是暗自使力飛身縱去,輕功果然了得,腳不沾地的疾行而去。

沈薇焦急喊道:“喂~”

走在最後的護衛腳下一個踉跄,又折回來,問道:“皇後還有什麽吩咐?”

沈薇揉揉肚子,不好意思道:“進城看看,找點吃的拿回來。”

護衛眼角抽了抽,悶悶道:“是。”又腳不點地的飛了出去。

寶蝶拿過水囊遞給沈薇,道:“皇後娘娘,要不,咱們也進城看看去?”

沈薇心中早就有這個盤算了,寶蝶這麽提起來她從善如流,道:“好,這就走。”

卸下馬車後,沈薇翻身上馬,伸出手對寶蝶道:“上來,我們得快點才行。”

寶蝶含笑額首片刻不耽誤,上馬後在後面緊緊抱着沈薇,二人策馬奔騰一路疾馳。

耳邊寒風像是長了刀子割得人耳朵生生的疼,寶蝶忍受不住微微松開手想去捂住耳朵暖暖,沈薇厲聲道:“抱緊我!”

吓得她顧不得多想,趕緊使勁抱着沈薇。忽然想起來這個時候,城門已經緊閉,開口道:“皇後娘娘,現在這個時辰,城門已關,咱們如何進城啊?”

“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翻進去。我以前出城采藥常常半夜回家,每次都是從那裏偷回去的。”

寶蝶覺得,皇後娘娘真是個無所不能的人。

無所不能的皇後娘娘沈薇快馬加鞭帶着她來到東南方的城牆處,打下來馬來。凝望着百丈高的城牆,觀瞻了會兒上面點着火把來回巡邏的護城軍,空氣一時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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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

寶蝶點點頭。

沈薇繼續道:“在這裏,看見沒?”

寶蝶揉揉眼,再揉揉眼,迷茫道:“是什麽東西?奴婢沒看見。”

沈薇賊賊的笑笑,上前兩步摳出一塊牆板模樣的東西,道:“就是這裏。”

寶蝶瞪大眼睛,吶吶道:“這……是……”

沈薇笑,“狗洞子。別說了,快走吧。”

寶蝶看看狗洞又看看沈薇,再看看狗洞,抿抿唇跟在沈薇後面慢慢的爬了進去。

這個狗洞子實在很長,她們爬了好久。沈薇鑽出來,摘掉頭上的雜草,回身把寶蝶拉出來,道:“走吧,咱們先去我家找我爹,打聽打聽情況再說。”

寶蝶點點頭,默默地跟着沈薇往沈府走。

大半夜的,街上無人,經過細柳街,巷子裏挂着的大紅燈籠将她們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寶蝶心裏害怕,問沈薇,“皇後娘娘,我怎麽覺得這麽冷呢?”

沈薇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卻還是安慰寶蝶,道:“沒事,你把衣服再裹裹,咱們這就到了。”

細柳街的盡頭往南一拐,就是沈府。

沈薇愣愣的站在沈府大門外。

沈府的匾額碎成兩半堆在地上,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寒風一卷刮着白色的燈籠卷向一處,說不出的蒼涼。

瞬間,沈薇眼眶紅紅的,不管不顧的沖進府裏,大門歪歪斜斜的挂在門框上,早已經沒有了生氣。

“爹,娘,荔枝,你們在哪兒啊?”

沈薇不顧一切的跑着喊着,卻沒有一個人回應她,偌大的沈府就如同荒寂的廢宅,半個人影都無。她無力的窩在一處青石板上,瘦弱的肩膀瑟瑟發抖,可怕的想法在腦中循環,最終讓她承受不住,眼淚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

寶蝶懼怕的窩在旁邊,不時的哈着氣取暖,卻不敢上來安慰沈薇,眼前的景象,着實也把她吓傻了。

好半晌,沈薇擡起臉來,淡淡道:“走,咱們進宮。”

寶蝶茫然道:“萬一皇上不在宮中,我們怎麽辦?”

沈薇皺皺眉,擦掉臉上的淚,站起身來道:“不管了,我一定要找到陛下,還有我爹我娘!”她認真的望着寶蝶,攥緊拳頭,信誓旦旦的。

寶蝶有些為難的望着沈薇,“皇後娘娘,寶蝶還是覺得應該等那幾個護衛回來,咱們再商量商量。”

沈薇暗自思忖,沉吟道:“不用了,你要是不敢跟我進宮,就去隐樵那裏等着我,天亮之前,我一定會趕回去的。”

寶蝶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承認,她怕死,非常怕。

事不宜遲,沈薇囑咐了寶蝶路上注意安全,就自己趕去皇宮了。她一路走一路想,皇宮內禁衛森嚴,偷偷進去是不可能的了,可是看看沈府現在的樣子,八成瑾洵在宮中也是兇多吉少,她到底怎樣,才能混進去呢?

昏暗的巷子裏,赫連郢嗤笑一聲,“這女人,還挺有心眼,可惜啊,被孟瑾洵收了。”

轅馬笑着附和,“主上可是看上這位皇後娘娘了?既然看上了,何不就趁此收了做妾?”

赫連郢眤他一眼,淡淡道:“你太小看她了,她豈是願意給人做小妾的?走吧,幫着她進宮。”

轅馬暗自讪笑兩聲,道:“是。”

他還從沒見過他家主上這樣對一個女人,心中難免有些不痛快。開始的時候,他覺得主上不伺機攻打帝朝,确然是為了大梁考慮。眼下,赫連郢的表現就是讓他不多想都是不能。

沈薇站在宮牆外左右徘徊,懸在半空的宮燈一盞一盞搖曳着,明晃晃的顏色顯得那麽安靜。她撐手看看天,不知何時飄起落雪。

“守在這兒有什麽用?”

沈薇被聲音驚詫,忙回頭,旋即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淡淡道:“怎麽是你?”

赫連郢笑了笑,操着手看她,“你以為是誰?孟瑾洵?”

沈薇咬咬唇,擡起頭來與他對視,“看樣子,你這是一路跟着我的,既然如此,想必有辦法幫我進宮。”

赫連郢點點頭,“我來,就是幫你進宮的。跟我來吧。”

沒做過多的想法,沈薇默然點點頭,跟在赫連郢身後走着。

赫連郢既然有了幫她的念頭,提早就已經讓轅馬在這皇宮大內溜達了一圈。轅馬也沒辜負他的期望,果然探出帝宮之中有異變,外面雖然看上去巡邏的隊伍井然有序,內裏卻分成三路人馬,混亂的如同鍋餃子餡。

此時,轅馬已經摸清楚孟瑾洵所在的宮殿,正蹲在牆頭等着赫連郢。

牆垣處的碩大扶桑樹枝葉掩映下,幾朵紅梅開的正濃。赫連郢和轅馬直帶着沈薇飛過四五重宮牆,這才停在無人的小路上。

“前面就是孟瑾洵所在的宮殿了。方才轅馬進來查探情況,發現了三隊人馬,具體情況我們并不清楚,但是,孟瑾洵在這裏,是沒錯了。”

赫連郢倚在樹幹上,挑眼看着君華殿三個鎏金大字,抱着膀子淡淡道。

沈薇微微額首,既然瑾洵還在君華殿,就說明她回來的還不算晚。

君華殿外還是一如往常,只是盤根交錯的綠藤早已附上層薄雪,白皚皚的一片顯得很是冷清。整個院子裏沒有人守着,出奇的安靜。

沈薇的心隐隐發痛,她艱難的扯出抹笑來,緩緩地往君華殿走去。

不敢想,什麽都不敢想。不知道進入殿中,會有什麽等候着她。若真的讓她想,她想能第一眼看到的是瑾洵穿着青色的長衫,眉目清淡的捏着書卷和戚夢白在一起長談。就如她平常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等她慢慢走到殿前,像是忽然失去重心腳下踉跄半步,急忙伸手扶住殿門,她壓着嗓子,顫顫的問了聲,“陛下?”

殿中的火光猛地一閃。

良久,就在沈薇心慢慢沉入谷底的時候,殿中恍惚有人影接近。她面上一喜,忙跳進去,等看到人影是誰,沈薇心中忽的松了口氣。

孟瑾洵手裏握着卷竹卷,定定的看着沈薇,有些疑惑,“你怎麽回來了?”

沈薇看他平安無事,不知如何表達現在的心情,飛奔過去就同八爪螃蟹般死死的抱住他,頭深深的埋進他的頸窩,略帶哭腔的回應,“你吓死我了。”

瑾洵端正的将竹卷擱在書架上,輕輕地扯開沈薇,讓她離開自己些距離,目光揶揄。

“朕聽說,古時有句詩是這麽念的: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皇後這是思朕成狂?看來,朕果然是深的皇後的愛慕。”

說罷,還非常鄭重的點點頭,認為自己的理解非常在理。

窗外落雪聲沙沙作響,沈薇站在原地怔愣會兒,覺得做人可以臉皮厚,但是厚到如此程度就十分令人發指。又想起來,瑾洵素來是如此,只好恹恹的點點頭,回道:“是,我對你,一日不見思之如狂。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是時候,朱無庸呢?怎麽都沒見他?還有,我去了沈府,我爹和我娘呢?”

殿中的橄榄碳燃出瑩瑩的藍光,瑾洵彎彎唇角微微偏頭,額角緊貼着手指,靜靜道:“朱無庸昨日被左相祭軍旗了。至于你父親母親,約莫是去接應你兄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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