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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洵摸着左臉橫貫鼻子的長疤,聲音陰沉道:“菜上完了,你該走了。”随手還做了個請的姿勢。

小二悻悻然的離開,心道:這個病秧子果然不是什麽好人!

等小二離開,瑾洵這才收回手,端起米飯來吃。沈薇不得不承認,瑾洵的氣勢真不是一般的陰冷,方才看着小二的眼神,簡直能從人身上淩剮下肉片來。

她提起筷子,小心地夾了塊醋溜肉片放進瑾洵的碗裏,道:“多吃點,等會咱們要連夜爬山呢,你得有力氣啊。”

瑾洵看了看碗中的醋溜肉片,皺皺眉道:“朕……不喜歡吃這個。”又挑眼看了看沈薇面前的清蒸鯉魚,淡漠道:“朕喜歡那個。”

沈薇扶額,原本以為瑾洵釣魚是為了打發無趣的時間,看來,遠不是她想的那樣,人是真的愛吃魚!

在客棧用過晚飯以後,他們稍作休息,戌時收拾收拾離開客棧繼續往南走。雖然昊城此時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可是越往南走天氣就越暖和,是以他們不光要準備驅蛇的雄黃,還要準備些驅毒蟲的藥。

沈薇在這方面是行家,所以随身佩戴了些小袋子,裏面分別裝着不同的藥草。臨出門前,瑾洵打量她許久,悠悠然飄出兩句話。

“朕記得有本拾遺記裏說過這個打扮。”

“朕記得是稱呼某個幫的長老的。”

沈薇很有涵養的表示,她看過,那個什麽幫的名字,叫做:丐幫!

瑾洵說:……

同乘一騎,策馬揚鞭,很快就來到小二所說的這座山脈腳下,瑾洵依稀記得《帝實錄地域志》卷中有記載,南朝和帝朝的邊境分別為:屍骨密林、顴峨山和黑水寨。他擡眼望望長得如同人顴骨一樣的山脈,黑壓壓的一片延綿千裏,想要翻過這座山,少說也得走個七八天。

“薇兒。”

“嗯?”正在準備将小瓶裏的藥水塗到鞋上和手上的沈薇擡頭,疑惑的看着他。

她立在那裏,像是開在冬日裏的含笑花,同身後的黑暗顯得那麽格格不入。瑾洵有一瞬,覺得進入了幻覺,有些呆了。不過他隐藏的甚好,拉回神來輕輕地咳嗦兩聲,道:“沒事,等會上了山,你就跟在我後面。凡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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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覺得有些想笑,連這世上最毒的玉錦蛇她都不怕,害怕半山腰上跳出個花斑大蟲把自己給吃了?她覺得,這些野獸不碰上自己倒還算是運氣好的。但也知道瑾洵大抵是關心才會說那些話,要是自己不領情顯得矯情,就堆起笑來挽過瑾洵的手臂,輕輕撕下瑾洵臉上的疤痕,“山上肯定沒人認識你,這個就用不到了。我跟在你身後,萬一真的遇上什麽豺狼野獸,你就對它們用美男計,保證它們為你傾倒。”

瑾洵拿手捏捏沈薇的臉,“嘴貧!”

各自塗過藥水之後,沈薇又很小心的把顆不知名的枯草縫在瑾洵的腰間。拍拍手,道:“現在可以走了。”

瑾洵疑惑的看看要枯草,“這是?”

沈薇卻已經走了一段路了,現下回身歪頭喊他:“喂,快走啊。”

瑾洵兀自低笑兩聲,疾步跟了上去。

據說,古往今來不管是俠士還是壯士只要夜半上山一定會遇到點什麽,縱然不是山野鬼魅也是猛獸毒蟲。

基于這一類的東西都是不挑人的,所以不管你是皇帝還是公主,是村婦還是秀才,準沒落跑。于是,沈薇和瑾洵在半夜上山,正走在遇上山野猛獸的路上。

當然,身邊跟着像沈薇這樣的醫術大家,是不用擔心中毒這種小事的。而且,《南夷雜志》中也記載了顴峨山上不存在毒蟲毒獸,只有個別大型猛獸而已。有瑾洵這位帝朝第一快刀,這些當然都不是什麽事兒。

既然沒有什麽特別危險的,沈薇就走的十分随意,不時的拈個花惹個草,研究這山上是不是可以找到比靈樞山更好的藥材。

但是,很多意想不到的插曲,都是因為疏忽引發的。就像現在。

沈薇在采摘這顆百年難見的川貝母的時候,中了獵人的機關,整個被繩子提到了參天巨樹上吊着,瑾洵因為被她遠遠甩在後面,眼下也趕不過來救她。沈薇心裏有些懊悔,卻是除了大聲喊救命外什麽也做不了。這時候,林中勁風驟起,沈薇膽怯的看看四周,隐約覺得大概這附近是虎群聚集地。看看自己被高高吊着,目測了下這個距離認為是個安全距離。她才稍稍放下心裏,卻發現自己判斷失誤!

勁風過後,出現在地面上的,哪裏是什麽老虎,分明是頭成年花斑豹!

這頭年輕力壯的花斑豹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似乎是找到了上樹的方法,對着沈薇呲呲牙,噴出兩口濁氣,沈薇的心立時拔涼拔涼的,她沉默三秒鐘,扯破嗓子的喊瑾洵救命。

那花斑豹三躍兩月,已經借着樹杈之力矯捷的攀着枝幹爬了上來,越爬躍進,沈薇的心沉到的低谷。瑾洵約莫還在半山腰呢,哪裏聽得見她的叫喊?剛才中陷阱,身上挂着的布袋早就掉了,她遺失了匕首和迷藥。

花斑豹此時離她還有十步遠,趴在樹幹上沒有動作,沈薇琢磨着,大概是在思考如何吃她。她和花斑豹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心裏暗搓搓的想:她從十五歲開始漫山遍野的采藥抓蛇逮蜈蚣,什麽時候離死亡這麽近過?難道眼下真的要葬身豹腹?傳出去,人人都知道她一朝皇後最後的下場是被豹子當了晚餐,簡直丢死人了。想到這兒,她不禁又要想想瑾洵,萬一自己被豹子吃了,這瑾洵是後悔的削發為僧,還是把她忘了高興地娶那個明珠公主?

沒給她繼續思想下去的時間,那花斑豹張着血盆大口的蹭的從樹枝上竄起,直奔她的脖子而來。沈薇絕望的瞪大眼,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忽聽凄慘的豹嘯滑過整片森林,沈薇就那麽愣愣的看着離自己不過咫尺的花斑豹緩緩落地,額頭處深深的釘進一把寶藍色的長劍,鮮血直流。

花斑豹落地的聲音驚起夜宿的山鳥,沈薇耳邊只響着某人急切的喊聲,便穩穩地落進個溫暖的胸膛。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躺在瑾洵的臂彎裏,再擡眼,對上雙浪蕩的眸子。那人坐在樹丫子上,半耷拉着條腿,手裏拎着壺酒,不羁的看着他們,不徐不慢的對瑾洵道:“這位兄臺,麻煩把在下的佩劍丢上來。”

瑾洵目光滿帶着欣賞,緩緩将沈薇放下,走過去從花斑豹的額上抽出佩劍,那劍果然是把好劍,竟然是滴血不沾。他擡頭,随手将寶藍色的長劍丢上去。

那人接過佩劍,收入鞘中,憊懶的打個哈欠将酒壺挂在腰間,仰躺在樹枝上打起鼾聲來,只餘下長長的一角白色袍擺輕輕晃動。

沈薇餘驚之下緩過勁來,這才揉揉打顫的雙腿,擡頭試探的開口,“這位壯士,多謝救命之恩,敢問尊姓大名,沈薇沒齒難忘,以後必然報答。”

好半晌,那人才不耐煩的擡起頭,瞅了沈薇一眼,淡淡道:“羚彧,葉羚彧。”

瑾洵拱拱手,難得的有禮。

“葉兄臺身手不凡,孟某人有禮了。閣下的大恩正如內子所說,他日我們必然會報答的。”

葉羚彧不耐煩的看了地上的二人兩眼,“你們快走吧,別打擾我睡覺就是報恩了。從這兒直往西走,往西走,別再轉回來了。”

說完繼續躺在樹枝上睡自己的覺去了。

沈薇落地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一路上只得由瑾洵背着。她着實過意不去,又覺得自己的腳很倒黴,才好了幾個天又扭傷了。

離開方才中陷阱的地方,按照葉羚彧的話,他們一路西行。沈薇有些想不通,摟摟瑾洵的脖子,問道:“為什麽我們要往西走啊?”

瑾洵喘口氣,背着人爬山對他來說,着實是個非常沉重的活。邊走邊回道:“顴峨山雖然看上去是東西橫亘的山脈,可實際上是外形給人的錯覺,一旦進入山中,按照南北走法是個死路。”

沈薇覺得很神奇,也覺得瑾洵很博學,對于這個結果她很滿意。想着,就打起哈欠來,此時已然過了子時,困意愈是發了上來。未幾,她就趴在瑾洵的背上睡熟了。

等沈薇再睜開眼來,發現是躺在一間簡陋的草屋中。瑾洵躺在旁邊安靜的閉着眼睛。

她坐起來,輕輕推搡推搡瑾洵,溫聲道:“陛下?陛下?”

瑾洵卻并沒有睜開眼,甚至眉頭揪在一起,面色潮紅表情痛苦的嗯哼兩聲,似是被噩夢魇住掙紮不動。

沈薇心裏一涼,趕緊探手在他額頭上,燙的她的手像是捂在暖爐上。爬山的時候,遺失了所有的藥草,眼下對着瑾洵的發熱,沈薇第一次慌了。

出生在醫藥世家,生病家中有各種價值連城的珍貴草藥,沈薇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身處沒有藥草的情況下,生病應該如何自處。她不是個容易傷感的姑娘,可是眼睜睜的看着瑾洵發燒,她除了坐在這裏陪着沒有任何辦法,就覺得窒息般的難受。

終歸,她不能接受這種境況,她得想辦法,總不能讓自己的夫君燒死。

既然沒有藥,那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降溫退燒。

她鑽出草屋,坐在門口閉着眼睛想所有的醫書,但凡跟風寒有關的藥方和治療方法,一一不落的從腦海中逐個複習。

姜湯、土糖水、針刺大椎穴……所有的方法從沈薇腦子裏閃過,可是沒有一樣可行的,她現在,什麽都沒有。無力的擡眼望天,打眼忽然看見草屋不遠處竟是一條瀑布,瀑布下面居然是溫泉。

沈薇蹭的站起身來,溫泉旁邊竟然生長着些野生白蘿蔔和芫蓿。她心中一喜,暗自道:天無絕人之路。

着急忙慌的先将瑾洵拖進溫泉泡了陣兒,再拖回草床上。替瑾洵蓋上兩個鬥篷,又出去采了些芫蓿去葉留根莖和野白蘿蔔放在陶罐子裏煮,幸好瑾洵身上還帶着打火石,草屋裏有幾個破碗和破罐子。

把熬好的熱湯半喂半灌的給瑾洵喝下,沈薇已經快要累虛脫了。

小半日下去,眼見着日頭慢慢西沉,瑾洵在酉時終于睜開眼來,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待視線漸漸清晰起來,他才看清楚在屋裏忙忙碌碌的人是誰。

沈薇驚覺背後有道灼灼的目光,趕忙回身正對上瑾洵若有所思的臉,唇角上還吟着微微的笑意。她臉上頓時一紅,皺着眉結結巴巴道:“你,你看着我作什麽?”

瑾洵好笑的坐起來,微微撐頭看着沈薇,“皺着眉頭做什麽?看見我醒了不開心嗎?”

沈薇咂舌,“沒有,你幹嘛笑我啊?”神色又是一凜,繼而道:“你發燒的時候說夢話了。”

“哦?”瑾洵微微仰起的漆黑眼眸,很是好奇道:“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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