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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慣了瑾洵平素裏不挖苦她幾句不舒服,今兒個乍一說感激的話,沈薇覺得回不過味了。

尴尬的笑了兩聲,準備淨手去用飯,瑾洵也沒再說什麽,默默地跟在沈薇後面去了正廳。

用過飯後,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沈薇因為還要挑揀白日裏從醫館買回來的藥材,吃過飯就避開瑾洵自己去了偏房,好在侍候的婆子們随處得見,沈薇問她們尋到了藥杵。

夜深人靜,只在偏殿裏響着一下又一下的搗藥聲。

沈薇抱着搗好的藥回房時,恍惚覺得有個人影晃過,猛地擡頭望望四周,卻是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她低頭暗自沉吟兩聲,吶吶道:“原是我多想了?”随即搖搖頭,推開門走進去。方才把藥框放下去,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跌了出去,耳邊‘嗖’的響過什麽東西擦破空氣的呼嘯之聲。

瑾洵一把捂住她的嘴,順勢用寬大的袍袖拂滅了燭火,房間之中一片漆黑。

沈薇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似乎什麽東西釘進了牆上。窗戶上閃過嬌小的黑影,片刻歸于平靜。

瑾洵捂着她藏在屏風後面許久,确認不會有危險之後,才緩緩松開她,走到紅燭旁将火點着。

燭芯在挑燈的戳動下緩緩亮起來,忽閃忽閃,瞬間将房間照的明黃。沈薇擡眼四處打量一陣,發現屏風靠着的牆壁處盯着枚銀光閃閃的暗器。

瑾洵擱下燈挑,走過去将暗器從牆上拔下來,眉微皺。

沈薇湊上去,滿是疑惑道:“為什麽?”

瑾洵冷哼兩聲,“怕是孟府裏混進人來了,既然是沖着我來的,身手肯定不簡單。”

沈薇心有餘悸,面露擔憂之色。瑾洵卻并未遲疑,帶着暗器匆忙出了門去。

連着幾天,沈薇幾乎碰不到瑾洵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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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瑾洵忙,沒時間再來陪她了。說起來,瑾洵做皇帝壓抑了那麽多年,眼下戚太後已死,戚國仗謀權,卻遲遲沒聽到支持瑾洵即位的陳閣老有任何動作,瑾洵自然忙上加忙。

沈薇也知道,瑾洵有許多正事要辦,根本就沒有時間浪費子陪自己上,但是她是個性子開朗的人,不會因為幾天見不到夫君就生悶氣,反倒是瑾洵不在的這些天,她又對癔症的治療有了新發現。

孟府的下人們看上去都很和氣,沈薇住進來的頭一天,孟扶蘇就送了兩個侍候的丫頭過來,兩個丫頭的名字也聽上去特別和氣,一個叫溫怡,一個叫柔蕊。

兩個丫頭平時不大言語,面上總是挂着微笑安安靜靜的,正好和沈薇的心意。望着兩個丫頭,沈薇不禁想起來侍茶和寶蝶,一個總是寵辱不驚的做事,一個總是喋喋不休的說話。想起剛進宮那會兒,寶蝶天天在她耳朵邊上左一句太後右一句太後的,惹得她心煩,現在倒是覺得有些想念起來。

搖搖頭笑了笑,沈薇撐着腮将《傷寒雜病志》又翻了一頁,凝神細讀,倒是耳邊想起了個女童好聽的稚聲。

“沈姨娘,孟貴說門外有人找你。”

沈薇擡頭,發現竟是那日同戚夢白在走廊說話的女童,記起女童的名字好像是叫辛四四。就站起身來彎了眉眼,問道:“是四姑娘,外面找我的人可說叫什麽了?”

辛四四擡起臉看了看周圍,對沈薇招招手示意沈薇蹲下來。

沈薇走過來蹲下,與她平視。又覺得這辛四四年紀小卻是出奇的美麗,忍不住誇了她兩句。

辛四四倒是也大方,踮起腳湊到沈薇耳尖上,小聲道:“我在孟府不叫辛四四,叫孟蓁。外面找你的哥哥說,不讓別人知道他的名字,讓我只告訴你。”

沈薇點點頭,“你說吧,不讓她們聽去了。”說着,指指站在外面的溫怡和柔蕊。

“他說叫長戈,還說沈姑姑聽了他的名字就知道。”

沈薇瞳孔收縮着,她當然知道長戈,可是,長戈又怎麽會知道她在此處呢?這個想法冒出來,沈薇的心跳的有些快。

她和瑾洵連夜逃出皇宮,并無人知道。舉國上下如今只知道戚國仗放出的假消息,說皇帝遇刺了,而長戈卻知道她流落在南朝埕州,她不禁額上滲出層細汗。

究竟是戚國仗發了國喪,還是說,長戈這個人……

沈薇卻是不敢再想下去,站起身來摸摸辛四四的頭,免勵的笑着道:“姑姑知道了,姑姑暫時過去下,四姑娘快些回去玩吧。”

辛四四點點頭,蹦蹦噠噠的跑出門去了。

沈薇出來孟府,果然在門口撞見了長戈,如她心中所料,确實是在隴東認識的長戈。那時候長戈半邊臉幾乎毀的幹淨,是以,眼下雖然臉上的潰爛好了,确實凹陷進去一塊,看着總覺得左右臉不對稱。

人的容貌清秀于五官端正,五官若是不端正,清秀都說不上何談英俊?長戈自然是不好看,當時就因為爛臉而看着可怖,眼下也沒能好到哪裏去。

但是這個小夥子心态好,長得好不好看似乎對他來說沒什麽重要的。看到沈薇出來,長戈表情很是激動,跪在地上噗通噗通就是磕了七|八個響頭,這才爬起來,額頭上頂着大紅印子,咧着嘴笑:“皇後娘娘,我可找到你了。”

沈薇莫名,“你找我做什麽?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長戈傻笑兩聲,肅了肅臉,道:“這件事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呢。這不是隴東的大夥受了皇後娘娘的大恩,心裏頭挂念皇後娘娘。村裏上了年紀有聲望的教書先生們湊到一起一商量,說莊稼都淹壞了,山上的沙梨卻得了大豐收,就決定派個代表帶着大家夥的心意,去昊城獻給皇後娘娘。就選上了我。”

沈薇心下微驚,隴東到昊城千裏迢迢的,她上下打量打量長戈,心想:這孩子肯定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心中不忍,接口道:“別再門口站着說了,先跟我回屋吧。”

長戈舔舔炸皮的嘴唇,憨厚的哎了聲,牽着身後黑色的毛驢就跟了進來。

到了屋裏,沈薇讓柔蕊到了茶水,遞給長戈,問道:“那你說的沙梨呢?”

長戈喝着水一滞,嗆得直咳嗦,好不容易止住咳嗦,又面帶悲苦的模樣,面頰微紅很不好意思道:“我騎着毛驢在路上走了個把月,沙梨本來是放在冰簍裏保存着的。結果……”

“結果什麽?”

這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長戈把茶碗一放,騰地站起身來義憤填膺道:“我去了太史司,那個該死的太史大人連我和沙梨一同給扔了出來,世上怎麽這麽多耀武揚威的官老爺呢?”

沈薇忍住好笑,道:“你以為随随便便就能進宮啊?那太史大人把你扔出來還算是客氣的。”想了想,止住笑道:“那你又是怎麽找到埕州來的?”

長戈更是可氣了,他正愁着一肚子苦水沒地方倒呢,沈薇這一問,他滔滔不絕的講起來。

原來,他被太史大人扔出來之後,看着滿地的爛梨心中悲憤難當,沒能把東西交到沈薇手裏很是內疚,害怕回去沒法交代,就想着找個機會怎麽也得見上皇後一面,也好歹帶個話回去不枉大家夥信他一回。

打定主意之後,就找了個最便宜的客棧住下來,到處打聽跟沈薇有關的事情,這一打聽,就打聽到了沈府。

倒是他運氣好,到了沈府見到了沈夫人,還在沈府上住下來,等着沈老爺帶他見皇後。結果頭天敲定了日子,第二天一大早沈府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好多帶着家夥的蒙面士兵闖進沈府,帶走了沈老爺。

之後沈夫人又被個穿紫衣服的青年帶走了,只撇下他自己一個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回過味來,才知道沈府出了大事。他滾回小客棧又住了些日子,聽說宮中闖進刺客,心裏有事着急又是難過,六神無主的他那天終于咬咬牙準備去皇宮看看,半道上就看到群高來高去的人裏邊似乎又沈薇。他當時吓傻了蹲在某個籮筐後邊沒敢出聲兒,事後越想越覺得是皇後娘娘,這才收拾收拾,騎着小毛驢跟在後面一路打聽一路追。

沈薇聽完,略一思索,覺得他口中所說的紫衣青年大抵是秦焱,另外的蒙面的士兵應該是左右禦刀宿衛葉棨和衛虎他們。可是,瑾洵沒理由捉自己的父親啊,而且瑾洵當日也告訴她,父親母親是跟自己的哥哥彙合去了。

越想越不對,沈薇覺得這事兒當中必然有蹊跷,長戈不似在撒謊,那對自己說假話的人,就是瑾洵了。

長戈見沈薇板着臉不說話,有些驚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的話哪裏不好了,正想開口正對上沈薇擡起的眼眸。沈薇笑着對他道:“你路上也怪累的,就先去休息吧,我讓柔蕊給你收拾間屋子。”

長戈站起身來望望柔蕊,搓着手低頭對沈薇道:“謝謝皇後娘娘。”

讓柔蕊把長戈帶下去,沈薇在房中是坐立難安。即坐不住,她索性就直接去孟扶蘇的院子裏找瑾洵,這檔子事兒,悶在心裏能讓她發瘋,不吐不快。

風風火火趕到孟扶蘇的院子,守院的丫頭笑着回她,說:“二爺和孟公子都不在,有急事出門去了。”

沈薇着急,問道:“沒說何時回來?”

丫頭點點頭,依舊是堆着笑臉,“二爺說,過了戌時若是還未回府,今晚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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