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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洵擡起好看的眉目,笑了笑,“拍馬屁的功夫倒是漸長。也罷,這間賭坊的坊主是商國的十七王爺蘇明珠。”

沈薇沒兜住,灑落幾枚棋子,棋子掉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是王爺!我就說不是那麽簡單的人物。啊,說起來,這商國的皇族貴胄竟然這麽有經商頭腦,我就說,難怪在賭坊打死了人,竟然還能過得這麽太平。”

有些人的身份,你真是不能好奇,即便起了好奇心,也不要嘗試着去揭開人家的身份之謎,但凡是襯得上個迷字的人,他的身份說出來一定得震得心肝抖三抖。

瑾洵吃掉自己的黑子,繼續道:“我和他算是舊識,記得父皇尚還在世的時候,七歲的蘇明珠随老王爺到昊城交涉通商的問題,欺負太子宮裏的小宮女,被我傷到了要害。後來父皇駕崩後,我鮮少再聽到蘇明珠的消息,之後為癔症的緣由,倒是來過商國兩次,便聽說蘇明珠性子大變,有龍陽之好。”說罷,輕笑兩聲,“我以為都是傳言,本也只是傳言罷了。”

沈薇想了想,頓悟道:“難怪那日我從暗室墜落之後,被我砸到的王大柱一聽我叫蘇明珠,就一個勁的喊少主……”

瑾洵好笑的看着沈薇,伸手戳戳她的額頭,“你還好意思說,冒充誰不好,偏偏要說自己是什麽蘇明珠!”

沈薇揉着額頭反駁,“我就是想說自己是皇室的人,吓唬吓唬那鐵匠,別回頭把我賣去風月館而已。”說完,沈薇耷拉下來腦袋,道:“你別瞞我,來樗蒲城,你就是特地來找他的吧?”

瑾洵點點頭,“若論富庶,商國絕對是最富庶之地。而商國的小王爺有‘聚寶盆’的稱號,有他幫忙,勢必會如虎添翼。”

沈薇恍然大悟,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找到商國富可敵國的人,而恰巧這個人竟然還是自己的故友……一想,也不對,瑾洵說傷了人家的要害,那就是……她猛地站起來,結巴道:“這麽說起來,你跟人家是苦大仇深啊!”

瑾洵挑挑眉,“讓對方無法人道了,皇後以為,朕會和他是什麽?”

沈薇驚訝的瞪着眼睛,果然不能以常理來推斷,瑾洵是天才中的天才,簡稱才中才!這個人是怎麽讓仇人來幫自己的?完全不能理解啊。

“不是,你把人家害的不能人道,還能讓人家無怨無悔的來幫你?”咽了咽唾沫,沈薇安靜的坐下來,拖着腮幫子,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瑾洵無奈,敷衍道:“沒什麽,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沈薇沉吟陣兒,自言自語道:“做我夫君的馬前卒、糧草包、先鋒軍,彎的不怕,直起來還是杠杠的。”說罷,站起身來對瑾洵道:“我想到個好辦法,興許可以化敵為友呢?”

“嗯?”瑾洵執棋的手頓住,疑惑的看着沈薇,“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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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低頭尋思着,組織會兒言語,道:“或許,我能幫他恢複人道,這樣,就不會讓他為你傷他的事情耿耿于懷了。”

瑾洵愣了半晌,惱羞成怒地指着沈薇道:“你想怎麽辦?像為赫連郢解毒那般,赤|身相對嗎?朕不同意!”

廊檐下,沈薇十分無奈的望着瑾洵,解釋道:“雖然是隐疾,可也沒你想的那樣。我琢磨着,既然時隔這麽多年,那王爺必定是遍訪過名醫。也許人家已經早就治好了也說不定。只是眼下,我覺得是有件要緊的事情要辦的。你還記不記得那個王大柱說的他妹妹的事情?”

瑾洵憤憤道:“不記得。”心中卻是早就窩着怒火了。要說自己,怎麽也算得上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了,開始的時候對沈薇可能卻是不大好,可,自從自己發現喜歡上沈薇之後,哪次不是真心實意的?怎麽這個女人這麽榆木腦袋,就不知道顧忌顧忌自己的感受?

沈薇看他沒什麽好氣,只得嘆口氣,道:“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受妹妹的囑托,來跟蘇少主提親的啊。”

瑾洵沉默了一陣,蹩眉道:“你想作什麽?”

沈薇樂呵呵的回道:“既然人家姑娘這麽有情有義,不如咱們就去時俨鎮上走一遭,促成這樁婚事呗,反正在這裏下棋也沒什麽好的。”

瑾洵就知道沈薇是待在這裏發悶,旁的又沒什麽能聊以解悶的事情,便站起身來伸伸腰,道:“既然如此,就走吧。”

收拾妥帖,沈薇手臂上的燒傷早已經好的七七八八,這兩天退掉層皮,新生的皮肉還泛着粉色,倒是不妨礙行動了。便穿上平時穿着的白色流仙裙,又簡單挽上髻發。這才拖着瑾洵出來。

街上人來人往,看到瑾洵和沈薇二人,都覺得郎才女貌,紛紛投過來羨慕的眼神。瑾洵出來賭坊,便租用了輛馬車。臨出來前跟打雜的打聽過,說是時俨鎮比較偏遠,離這裏四五十裏地,要走兩三個時辰。

天色漸晚的的時候,才到了時俨鎮,比起來樗蒲城,時俨鎮倒是冷了許多。四五十戶人家錯落有致,幾家農戶門前還挂着紅彤彤的辣子。

瑾洵下來馬車,看看天色,心中有些惆悵。他真不該沈薇說什麽就答應做什麽的,等會子天黑後,住宿都成問題。這麽個小鎮子,明顯是沒有客棧了。

沈薇倒是沒想那麽多,眼下正拉着個村民問路。

那村民聽沈薇是來找王鐵匠的,樸實的笑答:“大柱啊,他們家在村後”說完指着阡陌的小路,“看見沒,門口挂着寫了‘鐵’字大旗的那家就是。”

沈薇循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處低矮的草屋上挑着面不是很顯眼的暗紅色旗子,忙對人道謝。

得了指引,沈薇過來拉瑾洵,“就在前面,走吧。”

瑾洵無奈,只得人沈薇拉着往前走去。

在草屋前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個長相美好的女子,額間點綴着紅色的朱砂,說話客氣。看上去倒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

她将沈薇和瑾洵請進來,倒好茶水。粗制的陶瓷茶碗足有飯碗般大,沈薇和瑾洵面面相觑,将茶水接住。沈薇開口問道:“敢問姑娘,大柱壯士何時回來?”

“沈姑娘客氣了,叫小女妙可就是。大柱哥去離這裏十多裏的客人家中送鋤頭去了,看現在天色已晚,約莫要明日早晨方才能回來。二位找大柱哥可有事情嗎?看二位的樣子,也不似過來打農具的。”

沈薇點點頭,“我們确實不是來打鐵的。妙可姑娘,你是不是認識蘇明珠蘇少主呢?”

“兩位也認識蘇恩公嗎?”她臉上染了層紅暈,微微垂下頭去,聲音漸小,“蘇恩公救過我一命,是我的恩人。若是沒有蘇恩公,妙可只怕早就命喪黃泉成了冤魂。”

沈薇和瑾洵四目相對,都看出對方心中的疑惑。

“妙可姑娘說,蘇明珠救了你?”

“是啊。”她擡起頭來,不好意思的看着沈薇,“說起來,是去年的事情。我去樗蒲鎮上給主顧送打好的鐵鏡,卻被歹人打暈,賣到了風月館。幸得蘇恩公搭救。”

沈薇聽完,大概是知道了,這個姑娘合着只見過那蘇明珠一面。真是很難理解一見鐘情是怎麽回事,如果喜歡,僅僅只是因為見了一面,彼此有些好感,這種喜歡實在經不起什麽考驗,何況,對方不只是賭坊的坊主,還是商國的十七王爺。

沈薇淡淡然開口,道:“妙可姑娘,你可知道,你喜歡的這個人,是個什麽身份?”

“知道。”妙可笑了笑,“我知道,他是王爺。所以,我想,只要做他的妾就好了,如果妾也做不成,就算只是做個暖房的丫頭,我也甘之如饴。”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一見鐘情這種事情,妙可姑娘不會覺得很荒謬嗎?”

“一見鐘情?我想,我對蘇恩公,不是一見鐘情,我對他的情意是因為這條性命,我的這條命,是他救下的。”

沈薇突然有些不能言語。她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女子的思想。也不認為被人救過,就該喜歡上救自己的那個人,可能因為自己是個醫女,懸壺濟世救得人太多,若今天就活的人來跟自己說,我喜歡你,要娶你,明天救活的人又來說,我喜歡你,要娶你。這種日子便不是人能過得。

瑾洵索性捏起桌子上長長的燈挑置身事外,仿佛突然發現,挑燈芯竟然是那麽的樂趣無窮。

沈薇嘗試着解釋,這個喜歡和救命之恩是不能混為一談的,恩情和愛情不一樣,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她認為,不管妙可姑娘對蘇明珠是什麽樣的感情,對自己要促成的事情都非常有利。

“既然姑娘心意堅定,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姑娘你願不願意試試。”

油燈突然‘刺啦’一聲,火勢騰地亮起來,映襯着燈光,瑾洵的半邊臉被照得有些發黃,忙離開油燈遠些,沒有燈挑的挑起,燈芯逐又黯淡下去。

妙可攏攏耳邊的碎發,切切道:“奴本就打算,此生非恩公不嫁。若恩公不願娶奴,奴甘願孤獨終身。今日姑娘既然有良策賜教,奴願聞其詳。”

她這翻話說來,直聽得沈薇不勝欷歔。心道:這世上竟還有如此癡心的女子,妙可姑娘真是妙人可人,比起沈之書來真是不差分毫。他日見到沈之書,必定要将此驚天地泣鬼神的情意相告,并奉勸沈之書,癡心情聖的稱號當贈與他人,不可不知廉恥的繼續使用下去。

“妙可姑娘今晚暫且休息一晚,明日早晨天一亮,就随我和我夫君去往樗蒲城。姑娘放心,這樁媒我為你保了,必然不會讓你做什麽暖床丫頭和妾。妙可姑娘你雖出身貧寒,卻是真性情的姑娘,是個讓人十分喜歡的姑娘。”說罷,望一眼瑾洵,問道:“我說的對吧?夫君。”

瑾洵丢掉手裏的燈挑,滿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回道:“我只是出來散心的。啊,說起來,今晚上的月亮真圓……”

沈薇說:……

鎮子上的燈火三三兩兩的熄了,大抵是小鎮子,天将黑便都入睡了,其實看時候還尚早。瑾洵睡不着,便出門來走走。沈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半晌,也是覺得全無睡意,便披上衣服起來去外面找瑾洵,想同他商議商議明日的計劃。

瑾洵坐在草屋頂上,削着什麽東西。沈薇從旁的地方搬來梯子,慢慢的爬上房頂湊在他身邊坐下,望着他手裏雕刻的東西,下意識的摸摸拴在腰上的小木馬,問道:“夫君,你這是在刻什麽?”

瑾洵頭都沒擡的繼續刻着手裏的東西,回道:“我看你将我送給你的小木馬常常挂在身上,便想再刻一只,以後拴在自己身上。這樣,不管你在哪裏,我看到小木馬就會想起你。你看到小木馬,就能知道我在想你了。”

沈薇怔了怔。靈樞山初見,瑾洵也是這麽坐着,刻着自己腰間的小木馬。響起來那時候天真的約定,沈薇驀地笑了笑,“那個時候好傻,在山上遇到你,竟然一點都不防備,現在想來,萬一你是地痞流氓怎麽辦?”

瑾洵側臉看看她,淡笑道:“我長得這麽正氣凜然啊,什麽地痞流氓的?!”

沈薇點點頭,“也對。要不然,我怎麽能那麽信任你呢。”沉默會兒,像是想起什麽似得,輕聲道:“妙可姑娘大概也是如此。”

草叢裏忽的響起蟲鳴。

瑾洵吹吹小木馬上的木屑,回道:“所以,這位姑娘是真心實意的仰慕蘇明珠。只是可惜了,蘇明珠是個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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