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額頭對額頭

春瑞城總是下着綿綿的細雨, 柔緩而多情。

莫夜盯着從白家醫館帶回來的藥材，考慮着熬藥的時間，計算着自己喝藥要喝到猴年馬月。

他偏過頭，剛要和媳婦說說話, 就見媳婦對他招招手, 他立刻湊上前：“小黎, 有什麽事嗎？需不需要我幫你一起熬藥？”

之前媳婦都沒有告訴他，為什麽白瑞芝給黎玄也開了藥方。他現在非常擔心媳婦的身體狀況好不好，是不是媳婦也得定期服用某些特殊的藥材，才能維持神魂凝結的身體。

要不然媳婦長期缺少肉身, 時間久了，在外面容易出現意外。

然而, 黎玄這會兒并不是要和莫夜讨論熬藥不熬藥的問題，而是沒有肉身要如何引出莫夜體內多餘的夢魇之力的問題。

這些對黎玄并不是解決不了的麻煩，只是目前小毛球尚不清楚狀況，他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

黎玄琢磨片瞬, 他決定什麽都不說，直接行動。

他回到床裏，化成了那個巴掌大的小泥人。莫夜緊跟在他身後，熟門熟路的爬到床內，蹲在他的身邊, 變成了長絨毛的小毛球。

小毛球紅紅的眼睛注視着身旁的小泥人：“小黎，你困了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盡管當前的時間有點早, 不過，媳婦多休息對身體總是有好處的。

但是，黎玄此刻的安排不是多睡小會兒，而是如何穩妥的引出小毛球體內的多餘力量。

他沒有任何遲疑，他相信第一個嘗試的人絕對是他。他不認為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有這個本事，有這個可能來進行嘗試。

小泥人伸手揉了揉小毛球的長絨毛，他的目光落在對方的眉心。

在那裏，曾經有小泥人親手畫下的生命契約，雖說如今生命契約已經被掩蓋了起來，不過小泥人仍然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它的存在。

小泥人想了想，他的身體稍稍前傾，他的額頭抵在小毛球的腦袋上。生命契約泛起微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聯系頓時在小泥人和小毛球之間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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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泥人的力量随着生命契約逐漸融入了小毛球的身體，那麽的自然而然，不會造成丁點兒不适。

小毛球茫然的見媳婦湊上前，他微微一愣尚未詢問，媳婦的額頭就貼在了他腦袋上。

緊接着，一道溫暖柔和的感覺自額頭向着小毛球全身蔓延，仿佛在為他梳理體內混亂的力量。這種感覺非常的舒服，舒服得他的絨毛忍不住的輕輕顫抖。

不一會兒，小毛球開始犯困。也許是春瑞城綿綿細雨的緣故，也許是媳婦和他額頭對額頭新奇又有趣。

小毛球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陷入了睡夢之中。

在小毛球睡着之後，小泥人卻是睜開了雙眼。一絲細微的黑色光芒從小毛球的額頭溢出，竄入了小泥人的身體。盡管這點兒力量極少，卻透着無以倫比的磅礴氣勢。

當這丁點夢魇之力通過眉心來到小泥人的體內，它霎時躁動不已，似乎要沖出小泥人的身體，掙脫束縛。它的不安分使得小泥人相當難受。

當然，它也僅僅是令小泥人難受了沒多久而已，小泥人之所以那麽謹慎的抽出細微的夢魇之力，正是為了避免意外發生。

也幸虧小泥人的小心警惕，才沒有導致險境出現。

那些在莫夜體內尚能鎮壓得住的夢魇之力，它們一旦到了外界頃刻間暴躁萬分。

倘若沒有适合的處理辦法，說不定當真會由于一絲力量的暴躁，引發全數力量的暴躁，進而對小毛球造成難以想象的傷害。

這會兒，毫不知情的小毛球已經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他睡覺的時候，不忘伸出小爪子拽着媳婦的衣角。小泥人盤腿坐在他的身邊，靜下心來一點一點的清除那些隐藏在他身體角落，企圖蒙混過關的夢魇之力。

窗外，細雨飄落。屋內，小毛球在熟睡，小泥人在調理身體，一切顯得靜谧又美好。

接下來的日子，莫夜迎來了人生的美好歲月。媳婦經常都會和他額頭對額頭，他每次都感到特別的舒服。

那些聚集在他體內不安分的力量在逐步的抽離，雖然這般改變十分細微，可小毛球還是捕捉了這樣的變化。

破壞力極大的力量在逐漸的離開他，不知道是白瑞芝的藥湯起了作用，還是媳婦的額頭對額頭更有用。

小毛球精神好了，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最令他挂念的仍是夢之界的情況，他往返夢之界無數次，始終見不到任何的莫家村的村民。

他見不到他們，所以他也不能問他們，莫家村如今究竟是怎麽樣的處境。

至于守護夢淵的老者，莫夜為了找他，也曾在水域邊轉了一圈又一圈。

遺憾的是，他們近期的運氣低迷，做什麽事都不太順利，他們照樣沒能有機會遇見那位脾氣不錯的老者。

所有的事情仿佛瞬間停滞了一般，唯一在變化的只有小毛球。

小毛球的身體正在一天天的好轉，他的個頭又長高了，圓滾滾的毛球原形也長大了好一圈。

如今和小毛球相處，要是小泥人不改變自己的身高，仍然維持巴掌大的模樣，他會被整個毛球完全蓋得再也看不見。

小泥人顧及小毛球盼着長大的心情，不願一直小小的，所以他大方的配合了小毛球的變化。對他來說，改變個子不難，他在尋回肉身之前，他都能夠随着小毛球的變化一起變化。

這段時間裏，黎玄在給小毛球梳理夢魇之力時，他無意間發現了一件怪事。

他的神魂對夢魇之力的承受程度有限，每當他意識到體內的夢魇之力過多，非常不自在之際，就會有一道細小的氣息接近他，悄悄的為他吸取那些令他渾身不舒坦的夢魇之力。

某次，小泥人吸取夢魇之力後，他故作專注，實則在悄悄的打量周圍。

他意外的發現，在幫助他清理多餘力量的竟是窗臺上那顆才冒出嫩芽不久的種子。

起初，小泥人懷疑過很多人，其中包括白瑞芝，他懷疑是不是她動了什麽手腳。

然而，他很快排除了白瑞芝動手的可能，加之小院的守護由他親手布置，護得嚴嚴實實，小泥人不相信有別的奇怪的東西混了進來。

最終他哭笑不得抓到了一個可疑對象，那個偷偷摸摸吸取多餘力量的種子。

黎玄不确定，種子這麽做是為了幫助他，還是種子自身需要夢魇之力。他琢磨再三，大概兩個可能都有，但總歸是，剛剛冒出頭的小嫩芽對他不存在惡意。

這一點，小泥人能夠清楚的感覺到。

所以，從這一天開始，小泥人在小毛球那兒吸取了夢魇之力後，他會故作不經意的分出一小縷給小嫩芽。

小嫩芽對夢魇之力情有獨鐘，它的适應能力比小泥人更好，吸取的十分歡樂。

這使得小泥人疑惑不解，嫩芽的喜好是不是受了小毛球種下它的影響。

小嫩芽的本事遠遠不及黎玄，可偏偏它對夢魇之力不見任何的排斥，吸收的格外順利又快速。

小泥人曾擔心，這嫩芽興許是傻，分不清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就在亂吃一頓，根本不怕吃出問題。

但是，小泥人暗中觀察小嫩芽一段時間後，他不得不承認，小嫩芽未有任何的不良反應。相反，它的顏色愈發青翠，看起來生機勃勃。

從此小泥人幹脆的收起了自己的擔憂。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想多想少都沒有意義。小嫩芽愛吃夢魇之力，他就大方的給，正好還能加快速度，盡早解決小毛球體內的隐患。

以至于不久後，小毛球某天無意間瞅見窗臺的泥花盆，他忍不住驚訝：“小黎，你快看，它長大了好多。是不是春瑞城的天氣特別适合它？”

要知道，這顆種子經歷了多年不發芽的狀态。出人意料的是，他們來到春瑞城後，它居然長得這麽快，這麽明顯。

小毛球認為，這與春瑞城的氣候緊密相關。

對此，小泥人僅是平靜的應了一聲，随後就淡然的別過了頭。

小嫩芽的改變與天氣沒任何關系，小泥人才不會說，這是他每天喂嫩芽吃夢魇之力的緣故。反正夢魇之力的來源充足，小毛球那兒多出來的夢魇之力數都數不清。

這般無關緊要的小事，他說和不說差不多。

轉眼間，兩年匆匆而過。

一天，黎玄又陪着小毛球去了白家醫館，這天是他們與白瑞芝定好了的小毛球檢查身體的日子。

黎玄一進醫館頓感氣氛有些不對勁，白瑞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見到黎玄他們來了，稍微收起眼底的擔憂，擠出了一絲笑容。

黎玄看得出來，她笑得十分勉強。

一直以來，黎玄的脾氣向來都是別人不說他就不管，即使別人說了，他也要看自己的心情，再決定管不管。

白瑞芝如果不提及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肯定一字不問。

豈料，白瑞芝替小毛球檢查結束後，她叫住了他倆：“莫夜，你姓莫，又是夢貘，你可與莫家主家有聯系？”

小毛球聽得一臉茫然，他搖搖頭：“我家在莫家村，那兒，大家都姓莫，我們和莫家沒什麽關系。”

哪怕有關系，也是曾經有關系，現在莫家村的村民們都是自己過自己的清閑日子。

得到這樣的回答，白瑞芝詢問的視線再次轉向了黎玄，她不得不确認，這件事是否真實。

見狀，黎玄亦是給了肯定的答複。

幾年前他曾聽莫承寧提及往事，莫承寧他們昔日從莫家分離，與莫家再無瓜葛。盡管莫家村的夢貘們姓莫，他們實際上卻與莫家沒有任何的聯系。

獲得準确的消息，白瑞芝的臉色不再那麽僵了，她不由嘆了口氣：“既然莫家不知道你們的存在，那你們出門務必小心，千萬別暴露了身份。”

随後，白瑞芝向他們解釋了原因。

白瑞芝收到了家族的來信，信中提到莫家有變故。倘若莫家派人請白瑞芝前去為夢貘療傷，不管對方給出什麽條件，她都絕對不能去。

說到這兒，白瑞芝略微頓了頓，随即補充了一句：“據長輩們猜測，夢淵出了狀況，莫家別有用心。”

夢淵雖說是魇魔的墓地，但它畢竟存在于夢之界。

在夢之界內，夢族向來與夢貘一族親近，而夢貘視夢魇為仇敵，他們自然不會允許意外發生。

于是，夢族驚覺近期的夢境不穩時，他們立刻向莫家求助，道是夢魇那邊不對勁，希望得到莫家的援助。

莫家一口答應了夢族的請求，随即派人前往相助。

不久後，莫家發布了一道驚人的消息，說是莫家願意尋找當年出走的那些夢貘以及他們後代。

莫家承認他們的身份，迎接他們的回歸，給予待遇非常不錯，态度誠懇。

然而，白瑞芝卻從長輩的書信中得知，莫家派去相助夢族的夢貘一去不返回。莫家派了三次，折損了三次，全都毫無音訊。

後來好不容易有一只夢貘回來了，他什麽都沒說，就陷入了長久的昏迷。莫家請了白家的醫者前去看病，白家這才打聽到一點詳情。

那之後，莫家不願再讓自家的子弟們冒險，他們大方的表示接受其他夢貘的到來。表面的條件看起來極其誘人，說到底，無非是讓這些夢貘開路，給他們當踏腳石。

白瑞芝此番提醒莫夜，就是為了勸他千萬小心，不要讓別人意識到他的夢貘身份。即使白家在春瑞城有些地位，不過，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媳婦，額頭對額頭是什麽啊？

小泥巴：……沒啥，我就試試你體溫高不高

雙11了，大家有沒有歡樂的買買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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