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外殼

莫夜的身體狀況在一天天的好轉, 于是，黎玄也開始考慮取回自己肉身的這件事。

他估計他們之後的一路不好走，不僅黎家知道他還活着，一門心思的對付他, 同時莫家也在四處尋找夢貘, 前往夢淵探路, 莫夜的處境不一定比黎玄安全。

因此，黎玄認為是時候提前做好準備，提防會發生的一切了。

莫夜很快就發現，媳婦又不厭其煩的折騰百寶袋, 時不時的翻出百寶袋裏的奇珍，一個勁的折騰。

有時候, 黎玄的臉色也會不經意間的閃過一絲凝重。

這種時候，小毛球總是安靜地蹲在媳婦身側，陪着媳婦。他現在身邊只剩媳婦了，這兩年他沒能與莫家村取得任何聯系, 完全不了解村裏的情況如何。

好在，他也沒聽說外界有關莫家村的消息，這意味着，莫家村很可能還是沒被外人發現。

村民們都不在，夢之界的夢草只能由莫夜照顧。

幸好媳婦那兒有一棵會跑會跳的夢樹, 這棵夢樹出力不小。有了這棵夢樹忙裏忙外的蹦達，再加上莫夜每天前往夢之界，莫家村這些年的夢果成長得十分順利。

莫夜照顧着這大片土地, 他希望大夥兒再次進入夢之界時，能看見一個生機勃勃的夢之界，而不是死氣沉沉的荒涼土地。

他的口袋裏收集了好多好多的夢果，他不知道他會為大家保管夢果保管到什麽時候。

而相對夢果，在莫夜的心裏，全村的平安是最重要的事。

黎玄時常陪同小毛球返回夢之界，他們在水域旁，有兩三次趕上了夢淵的變故，夢淵裏的魇魔仍不甘心的要出來。可惜不管對方采用何種手段，最終都被徹底鎮壓。

守墓人的本事永遠更勝一籌。

然而，就算魇魔被鎮壓在夢淵內，夢淵深處爆發的驚天黑氣越來越濃郁，極其不祥。

莫夜曾詢問媳婦的意見，他們該怎麽辦。對此，黎玄給的回答只能是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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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玄偶爾難免慶幸，慶幸莫夜土地連接的夢淵入口極其隐蔽，那些所謂的莫家夢貘，他們始終不曾在這兒出現過。

夢淵另有其他的進出辦法，有莫家知曉且有可能進入的地方。當初，黎玄就從別的地方進入夢淵，而後從這個地方逃離，來到了小毛球的跟前。

莫家不清楚這個入口的所在，對莫夜對莫家村皆大有好處。

如此一來，大大的降低了莫家村被發現的可能。

只不過，黎玄不确定，莫家夢貘不能前往此地是否與夢之界的變故有關。畢竟就連莫家村的村民們都過來不了，別的夢貘也不一定能夠出現。

其中為數不多的意外包括了莫夜，興許是由于夢淵所在是屬于莫夜的土地，興許是由于莫夜吞掉了守墓人給他的那顆黑石子。

不管怎樣，他們這兩年仍然可以往返此處，查看周圍的情況。

但他們也僅僅只是查看罷了，他們不遠不近的看着夢淵的異樣，卻沒有辦法阻止它的變化。

又是一次春瑞城內的雨過天晴，陽光照在小院子裏，莫夜倚着媳婦，與平時一樣觀察媳婦捏泥塑。

這一回，媳婦捏的泥塑和以前不同，黎玄此次捏的泥塑極其特殊，它和黎玄長得一模一樣。它有莫夜第一次見到媳婦時，媳婦的模樣。

轉眼這多年過去，莫夜終于又見到如此活生生的媳婦，他激動得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黎玄對這個新捏的泥塑特別重視，他還在泥塑裏融入了小毛球昔日為他搶回來的泥土碎末，用此增強泥塑的氣息，與他本人更加接近。

他的想法很簡單，往後的道路會怎樣，他說不準，但在有必要顯露他真身的時候，他可以拽出這個外殼來代替。

不讓別人發覺他沒有肉身，最直接的辦法莫過于給自己捏一個假身體。泥土碎末來自黎家，來自曾經的他，自然具有迷惑性。

可惜的是他手中的泥土品質不怎麽樣，即使是他從山神那兒随手順來的泥土，仍然不理想，他要捏制一個真假難辨的外殼不容易實現。

目前的這個外殼聊勝于無，在不直接對上黎家人的前提下，不會那麽快被人察覺到端倪。

至于出現意外，既然是意外，那就只能意外了。

黎玄不厭其煩的一遍遍修改泥塑，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太順眼，始終感覺模樣奇怪。

莫夜在媳婦旁邊認真的看着，他和媳婦的想法相反，他覺得這個泥塑可好看了。媳婦捏的所有泥塑裏，就屬這個最好看。

誰讓這個泥塑有着和媳婦如出一轍的外貌，莫夜想不多看兩眼都不行。

黎玄捏自己的外殼，前前後後用了不少時間，除了不滿意還是不滿意。可惜，就算他不滿意，眼下也只能達到這種程度。

他試了試進入泥塑內，身體不貼合的感覺相當明顯，這兒也奇怪那兒也奇怪。他忍無可忍，可還是只能忍。

黎玄環顧四周，随即低頭看着雙眼亮晶晶盯着他瞧的小毛球。

他彎下腰抱起了那團黑毛球，他隐約知道哪裏不對勁了。除了這幅軀殼本身不好之後，還有別的方面，比如說他與莫夜相遇至今，他很少這麽高的俯視毛球。

小毛球原形時，小泥人和毛球差不多高，毛球經常把他背在後背。小毛球人形時，巴掌大的小泥人長期坐在莫夜的肩頭。

難得的，黎玄能把毛球這麽摟在懷裏，修長的手指慢慢梳理着小毛球的絨毛。

莫夜微微地眯了眯眼睛，随後開心仰起腦袋望着媳婦的下巴。

盡管媳婦長高了，個頭有了明顯改變，然而，媳婦還是他的媳婦，那種感覺不曾改變。

于是，十分容易滿足的小毛球高興了。

近一段時間，正如白瑞芝說的那樣，春瑞城裏逐漸不平靜了。

夢淵的狀況影響到了夢之界，而受到影響的夢之界直接導致了夢境的異常，異常的夢境與無數人息息相關。

白瑞芝最近始終睡得不安穩，還是莫夜分出了些許力量，替白瑞芝平複了夜晚神魂的不适，她頭痛困倦的狀況才緩解了幾分。

對此，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夢境的變動劇烈，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

白家的長輩接連來信了幾次，千叮萬囑的提醒白瑞芝千萬不可出春瑞城。只要她留在春瑞城中，他們白家的人暫時是安全的。

他們得知，莫家又派人協助夢族穩固夢之界，依然沒有解決任何問題。

如今的莫家對夢淵的變化已是非常不耐煩。

于是，莫家派人前來邀請白瑞芝時，白瑞芝以身體不适為由拒絕了。

莫家的人是否相信，她不确定，但她身體不舒服，睡覺越來越不安穩，的确是實話。

莫家人來到春瑞城時，同時帶來的還有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莫家擺出了對所有夢貘一視同仁的姿态，莫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夢貘比試大會，不僅會慷慨贈送大量的奇珍異寶，更會從中挑選優秀的夢貘後代進行精心培養。

莫家給出的好處格外誘人，要不是莫夜早就得知真相，他大概也會對莫家心生向往。不管能不能進入莫家，至少想去看看有哪些新奇的寶物。

奈何，莫夜知道真相，他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一踏進去就再也出不來的深淵。

正因如此，在莫家的夢貘進入春瑞城後，莫夜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媳婦的左右，要多安靜低調有多安靜低調。

可偏偏，他自身的夢貘氣息仍是沒能被夢魇之力壓制，他和黎玄路過那些夢貘附近時，他們突然叫住了莫夜。

莫夜頓感緊張，好在他身邊有媳婦在，他不擔心出大問題。

更何況媳婦說了，實在不行，他們以後就不再在春瑞城停留，另外換一處隐蔽的地方療傷。

這些年黎玄大致摸清了小毛球體內夢魇之力的情況，他對如何抽出莫夜體內多餘的力量十分熟練，同時，他更是養着可以吸取夢魇之力的小嫩芽。

是不是繼續留在春瑞城，對黎玄來說，根本不重要。在這兒最明顯的好處是，白瑞芝守在一側，既能開藥調養小毛球的肉身，又能通知他們有關外界的消息。

除此以外，春瑞城的優勢不多。所以他們能留下則留下，不排除随時出手的可能。

莫家的夢貘叫住莫夜的那一瞬，黎玄臉色一沉，當即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然而，那幾個夢貘皺着眉瞅了瞅莫夜，又瞧瞧與莫夜同路的黎玄，好像有些判斷不了莫夜的身份。

莫夜的氣息隐約有夢貘的感覺，但更多的時候，他不像是夢貘。而黎玄，他不洩露自己身份之際，從來不用原本的外貌，沒人能認出他。

因此，對方嘗試着詢問莫夜知道不知道莫家的比試大會，問莫夜要不要參加，他們對家族表現得分外自豪。

莫夜見狀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對這些一無所知，并且他的血脈不符合比試的條件，他深感遺憾。

對方忍不住反複打量了莫夜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認為莫夜不是夢貘。也許莫夜祖上不知道多少代之前曾有夢貘血脈，可如今已稀薄得根本進不了夢之界的那種。

他們揮揮手，放莫夜他們走了。

那會兒，黎玄的拳頭握緊了。

對方的所作所為惹得他極其不耐煩，要不是這些沒用的夢貘瞧不出真相，莫夜他們還能繼續安穩的住在春瑞城內，他沒準一個忍不住，果斷地滅了這些夢貘。

所以，避開那些麻煩的夢貘後，莫夜不由松了一口氣。

比起自己的夢貘血脈，他更害怕媳婦的身份被黎家知道，黎家一直在到處的尋找黎玄的下落。

莫夜對莫家來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夢貘，然而黎玄對黎家的意義不同一般。

經過了這次攔路，莫夜出門時愈發謹慎，随時提防與莫家夢貘的碰面。

好在，對方這次到春瑞城主要不是為了找夢貘，而是為了邀請白家的醫者。介于白家在春瑞城的地位，他們才沒有明着下手。

當然這也不排除，是白瑞芝的精神狀态的确相當糟糕的緣故。

這使得夢貘們不得不相信，白瑞芝受到夢境影響極深，她不能外出。莫家夢貘商議後，他們離開了春瑞城，返回莫家複命。

他們不會知道，白瑞芝的精神不佳是真的，但絕對沒有他們看起來的那麽嚴重。

黎玄提供的辦法簡單粗暴，他把莫夜的血和一絲夢魇之力塞進了小瓷瓶交給白瑞芝。

白瑞芝應付莫家那些人，只需随身攜帶小瓷瓶。黎玄毫不懷疑，那些夢魇之力不單單會讓白瑞芝難受，那些夢貘照樣不好過。

從莫夜血液溢出的黑氣再混入守墓人給的黑石子力量，哪怕強大的夢貘也必定倍感不适。

莫家的夢貘出了春瑞城後，莫夜滿心歡喜，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就這麽到了第五年，莫夜和黎玄決定離開春瑞城了。

盡管莫夜體內的夢魇之力仍然過剩，盡管他原形時，雙眼依舊赤紅，不過，黎玄心裏已不再那般擔憂。

莫夜調養身體的過程中，他體內的血脈突變，夢貘和夢魇的血脈達到了新的平衡。哪怕剩餘的夢魇之力很多，可對莫夜的身體造成的負擔卻在大幅減小。

對此，為莫夜檢查身體的白瑞芝亦是心知肚明，她沒有阻攔他們的離去。

莫夜他們出發前，白瑞芝交給黎玄不少藥材。其中，有小毛球用的，有黎玄用的，也有拜托他們轉交給莫承寧的，主要是莫承寧那封信裏曾提及的，治療嗓子的藥物。

黎玄對這些藥材不予評價，全部丢進百寶袋。

莫夜收拾随行物品時，他最滿意的就是那顆種子。

他樂呵呵地抱着泥花盆，昔日只冒出丁點兒嫩綠的小嫩芽，如今已長出三四片綠油油的葉子，一抹綠意格外得嬌豔欲滴。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慵懶的趴在媳婦懷裏，求梳毛

小泥巴：揉揉長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