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磨爪子
莫夜剛到春瑞城的那會兒, 他還是一個半大的青年,尚未褪去少年的青澀。當他邁出春瑞城的時候,他已成長為笑容讓人倍感親切的開朗青年。
他的氣息就像他的絨毛一樣柔軟暖和,給的人感覺格外舒服, 屬于那種與他相處會不自覺的心情好轉的那一種。
至于黎玄, 他這些年不見多少明顯的改變, 頂多就是從一塊懶洋洋的小泥巴成為了一個小泥人。
有時候,他會根據莫夜的年齡增加,進而調整自己的高矮胖瘦,盡量與莫夜相仿。
而他真實的樣子, 那個被他捏制的外殼,安安靜靜的躺在百寶袋中, 僅會在黎玄需要它時才可能外出透透氣,通常情況下不易見到。
不知是不是夢之界的變故,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以至于莫夜這一路平靜得超乎想象。那些黎玄考慮過的會出現的沖突并沒有發生, 他連外殼都沒有機會披上。
莫夜與黎玄出了春瑞城後一路順利,那些會威脅到他們的人現在暫時沒空關注他們了。
這會兒,莫夜他們坐在馬車內,他們在車輿裏休息,而泥傀儡負責駕車。
莫家這段時間對外的聲音愈發的明确, 家族的比試也引得不少其他家族的人看熱鬧。盡管最終的結果尚未公布,不過莫夜他們路過的城池也好,小鎮也罷, 都多多少少聽到了關于莫家的消息。
不得不說,這麽多家族關注莫家,不是對莫家選拔後輩感興趣,而是他們非常在意夢之界的風吹草動。
倘若只是夢貘與夢魇間的矛盾,他們一般不會過問。畢竟自夢之界存在至今,夢貘和夢魇兩族的矛盾始終存在,卻也在一定程度上維持着應有的平衡。
因此,他們兩家的矛盾,其他種族不會輕易的介入。
然而最近的情況有些不同,由于夢之界的異變,莫家未能及時解決,使得很多人夜裏睡不安穩,第二天的精神狀态非常差。
神魂之力越弱的人,遭到的影響越強烈。時間長了,這樣的情況定會越來越嚴重。
不少的家族向夢族打聽了原因後,他們同樣急切的盼着莫家早些解決當前的麻煩。
莫家身為夢貘一族的領頭人,他們理應出面解決這些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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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話語,莫夜和黎玄這些天陸陸續續在城中酒樓聽人說起。不過夢之界的變化對莫夜他們的影響不大。
沒有肉身的小泥人和血脈複雜的小毛球,夢境對于他們來說,遠遠不如其他人的那麽強烈。
至今為止,他們每天夜晚仍然可以安然入睡。
不過,随着莫夜他們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不會受到夢之界影響的莫夜,他有些失眠了。
半夜他總會忍不住偷偷地磨自己的爪子,準備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大展身手。既然媳婦放置肉身的極其兇險,那麽,他必須多多出力才行,給予媳婦足夠多的助力。
對于小毛球半夜悄悄的磨爪子這樣事,小泥人選擇了假裝不知道。小毛球喜歡磨一磨爪子就讓他磨一磨爪子好了,反正與黎玄關系最直接的是這一身長絨毛。
因此,蓋着絨毛當被子的小泥人,他懶懶地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小毛球突然發覺身邊有動靜,他緊張地縮了縮爪子。片刻後,他小心翼翼地別過視線偷瞅媳婦,媳婦沒有被吵醒,一切安全。
于是,他繼續悄悄地磨爪子。
歷經了辛苦的爬山涉水,莫夜來到了傳說中的兇險之地,媳婦放置肉身的地方。
他默默地瞅了瞅自己的爪子,他突然覺得自己沒有磨爪子的必要。這裏沒有任何的荊棘藤蔓需要他用爪子開路,也沒有任何的兇猛野獸需要他厮殺。
黎玄放置肉身的地方叫做死亡山谷。
死亡山谷的意義和它的名字一樣一目了然。山谷內的情況一清二楚,簡單得不能更簡單,那是一處死氣沉沉的,不見任何生靈的靜谧山谷。
放眼望去,除了幹裂的荒蕪土地,就是随處可見的堅硬石頭。
死亡山谷內不見花草樹木,不見蟲魚鳥獸,不見河流溪水。只有死寂也唯有死寂,相當符合它的名字。
不僅山谷周圍沒人出沒,就連山谷方圓內好大的範圍都不見人影。
這時,黎玄也轉向了莫夜:“化作原形。”
莫夜不明白媳婦要做什麽,但他向來很聽話,媳婦開口後,他立刻縮成了一團小毛球。
下一刻,小毛球改變了位置,被媳婦抱在了懷中。
黎玄的手掌輕輕地托着小毛球,小毛球則伸出爪子搭着媳婦的衣服,他眼底有一絲迷惑。
對此,黎玄的解釋是:“山谷內不适合生靈進入。”
死亡山谷意味着,一切進出山谷的生靈皆逃不過死亡的命運。黎玄趁着自己這會兒仍是神魂凝結,先抱着小毛球走一段路。
他們現在進入山谷會相對容易一些,等他們出來就會麻煩許多,有了肉身的黎玄不那麽容易掩蓋自身的氣息。
随着黎玄話語同時出現的,是不計其數的泥傀儡。
泥傀儡對死亡山谷的威脅視而不見,它們無所畏懼,毫不猶豫地往前沖。
第一只泥傀儡剛邁入山谷,它好像被什麽絆住了腳步,一下子撲倒在地。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拽住了它,緩緩地把它往地底拽。
緊接着,第二只泥傀儡踏過第一只泥傀儡的身體,它沖到了前方,毫無意外的,第二只泥傀儡也被拽倒在地。
之後,第三只泥傀儡,第四只泥傀儡……
它們就這麽用自己龐大的軀殼鋪在地面,硬生生的開了一道前行的道路。
黎玄的指尖在小毛球的腦袋上點了點,點亮了那個之前被掩蓋起來的生命契約。
霎時,契約泛起光芒,一股柔和的力量緊緊地環繞住了他們。黎玄趁着第一只泥傀儡尚未被徹底拽至地面之下,他踏過第一只泥傀儡快步朝前走去。
他沿着泥傀儡鋪成的道路堅定的走向了山谷的深處。
莫夜好奇地探出腦袋往後瞧,先前倒地的那些泥傀儡已然不見蹤影,而在他們的前方,還有不計其數的泥傀儡在義無反顧的鋪路。
小毛球抖抖絨毛,心底萦繞着說不出的感覺。泥傀儡這般沉入地底,與它們以前藏在地底暗中保護莫夜他們不同,它們再也不能出來了。
黎玄留意到莫夜的視線,平靜說道:“沉入地底就會沒命。”
如果是尋常的生靈,那意味着立刻死掉。如果不是生靈,而是如同小泥人捏的這些泥傀儡,它們本身不存在所謂的生命不生命,因此,迎接它們的并非死亡,而是長久的困在地底,永遠別想再出來。
莫夜聽得媳婦的解釋,他心有餘悸地瞅了瞅媳婦腳底的地面。
如今全部依靠泥傀儡鋪路,媳婦踏着泥傀儡前行,他們一路走向媳婦放置肉身的地點。莫夜不清楚這一趟需要多少泥傀儡,媳婦準備的泥傀儡到底夠不夠用。
這裏遍地是泥土,并不缺泥土,只是不知道媳婦能不能使用它們。
黎玄通過小毛球的表情,輕松地猜出了小毛球的想法。他的手指順了順小毛球的絨毛,他搖了搖頭,坦言:“死亡山谷的泥土,我使用不了。”
哪怕他的本體是泥土,哪怕有泥土的地方基本上都屬于對他有利的環境。
然而,黎玄也不是所有的泥土都能使用。
那些品階遠超他能力的泥土,他要使用就會困難無數倍。
更何況死亡山谷的泥土另屬他人,這個人的實力超過了黎玄。黎玄沒得到對方的同意,他不僅不能用,而且還不被這裏歡迎。
其實,死亡山谷起始并不是這副模樣,它曾是生機勃勃的幽谷,青山綠水相伴。
一名隐士與他的妻兒居住在山谷中,他們一家過得幸福美滿,直到某天,一群外來者的到來打破了他們寧靜的生活。
這群外來者指責隐士盜取他們家族的鎮族寶物,威脅隐士交出珍寶。
他們口中的寶物是一個樣式古樸的盒子,盒子還上了一把鎖。
然而,隐士心知,這個盒子根本不是這些外來者的家族寶物,而是自己妻子的祖傳之物。妻子曾告訴隐士,祖訓有雲,未得到盒子的認可,切不可貿然打開盒子,這樣會引來滅頂之災。
可偏偏隐士無論如何勸說外來者,這些外來者始終無動于衷。湧到山谷的外來者的數量越來越多,他們不拿走盒子,不會善罷甘休。
隐士想法設法護着妻兒連夜出逃,可惜,他們尚未逃走就被對方抓住了。
那些人終是搶走了盒子,他們不顧隐士一家的反對,強行破壞了舊鎖,打開了盒子。
霎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整個山谷的生靈盡數暴斃。
外來者接二連三的死亡,誰都逃不過死亡的命運,誰也邁不出這個血染的山谷。
隐士的妻子耗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她的力量化作了一把新鎖,她重新關上了盒子。
奈何那個時候,破壞的力量早已蔓延到了山谷的每個角落,即使這個力量被及時控制住,沒能再往外擴散,但這兒的生靈已盡數死亡。
隐士一家他們困在了山谷深處,他們再也出不去了。
隐士的妻子倚着氣若游絲的夫君,摟着她年幼的孩子,她的手輕柔地撫過肚子,她腹中還有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她可憐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到這世間看一眼,就這麽失去了降生的機會。
發覺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咽氣時,隐士的妻子悲傷地閉上雙眼,眼淚滑落。
她眼淚落地的剎那,不斷湧向他們的似乎将吞噬一切的土地恢複了平靜,隐士一家長眠之地仿若一方與世隔絕的淨土,它沒有被徹底吞沒。
他們的身旁,地面悄然拱起,長出了一棵泥樹。泥樹展開枝葉,為隐士一家遮風擋雨,就像是他們僅是在午後小憩,一會兒就會醒來。
被隐士妻子重新封住的盒子騰起了光芒,光芒覆蓋住隐士妻子肚子裏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
同一時間,黎家,一名貌美|少婦怒聲呵斥道:“你們就這麽一點兒小事都辦不好!那個女人的孩子怎麽可能還在?她流了那麽多血,她怎麽可能保得住孩子?”
“夫人,她剛才診了脈,孩子的确還在,你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貌美|少婦冷哼一聲:“卑賤的小妾而已,她還想母憑子貴嗎,她想得美。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我不想看到這個孩子多活一天。”
不久後,黎家誕下了一名男嬰,取名黎玄。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磨啊磨啊磨爪子,然而,被媳婦抱在了懷裏
小泥巴:磨吧磨吧,反正也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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