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長眠與複生
由于夢之界的坍塌, 莫夜最近進出夢之界相當的小心。他随時注意着周圍的情況,畢竟,他的身邊還有媳婦,他要護得兩個人的安危。
黎玄也曾考慮, 是否勸說莫夜這段時間不再進入夢之界。
但他權衡再三終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知道, 莫夜仍然挂念夢之界,挂念着與夢之界相連的莫家村。
一旦莫夜不再照顧夢草,全村的土地就只剩一株小夢樹跑來跑去的忙碌,無比的辛苦。
對此, 黎玄亦是深感無奈,他覺得損失的那些下階夢果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那些夢樹的果子大可以都送給莫家村作為補償。
夢樹結的果子遠比莫家村的夢草品階好。
只不過,黎玄清楚莫夜留在夢之界的目的不僅僅為了照顧夢草。
莫夜心系莫芸的安危,他盼着莫芸的歸來,他滿懷期待的等着莫芸出現。
夢之界變故重重之際, 莫夜希望夜無晖放過他的母親,讓莫芸能夠回家。至少讓莫芸前往他的土地,告訴他一聲一切安好。
莫夜尚未等到莫芸出現,他和黎玄再次進入夢之界的時候,他們終于見到了那位脾氣溫和的老者。
此時, 夢淵上空的黑氣仿若發狂的野獸,動靜鬧得驚天動地。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莫夜和黎玄, 還是溫和老者,他們都沒有繼續讨論過往經歷的心思,而是專注于夢淵的異變。
溫和老者見到他倆上前,他沉思片刻,好意地勸了幾句:“你們近期不要再來這個地方。這兒太危險。”
如今的夢淵不單單是對莫夜他們兇險萬分,就算是溫和老者,身在這樣的夢淵皆是步步危機。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他不可能再分出精力照顧這兩個小家夥。
他們再冒險上前,無疑是在送命。
黎玄把溫和老者昔日相助的恩情放在心底,他思索片瞬,說起別的事兒:“我在那本書上看到了一段描述,其中提及魇魔的長眠與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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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話,溫和老者頗感意外地瞄了一眼黎玄。他那時随手丢出去的一本書,還真的有人認真地仔細地看完了。遺憾的是,現在不是和黎玄讨論這些細節的時候。
溫和老者心知黎玄看到了什麽,他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這些內容。
魇魔的長眠與複生涉及到夢淵的輪回,這本就不是秘密。在家族中,有一定身份的夢魇一族均知曉此事。對與之息息相關的魇魔,這更算不上秘密。
夢淵的輪回是一次夢境的生死往複,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從沉睡到夢醒,一切回到起初。
簡單說來,這些長眠的魇魔,他們的力量轉入夢魇一族的新生後代。在接下來的漫長歲月中,一個個優秀的魇魔後輩從此誕生。
這般輪回自有它特殊的規則和特殊的意義,同樣的,它也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變化。
但總有人擺脫不了生死的束縛,總有人盼着利用規則作出對自己有利的轉變。
可惜,這場輪回涉及的禁忌太多,不是誰能夠輕易碰觸的。
歷代守墓人與歷代魇魔一樣,他們長久的遵循夢淵的規律。可偏偏有人不願接受這般結局,或者說是有心利用夢淵的規律達成目的。
一般來說,夢淵進行輪回之際,意味着新生的魇魔誕生之時。
在夢淵裏沉睡的魇魔,縱是他們的神魂不再蘇醒,他們自身的實力卻仍然保留在夢淵內。這些陳舊的力量通過夢淵的輪回将形成全新的力量,再度回歸夢魇一族。
夢魇一族又會陸陸續續的擁有實力深厚的後代。
新生的魇魔的天資高低與上一輩魇魔的傳承緊密相關。
正所謂,有光就有影,有影就有光。
夢魇的存在導致了夢貘的存在,而夢貘同樣擁有類似的傳承。
雙方的說法略有差異,在夢貘一族,繼承了全新力量的後代,被家族稱之為“承”字輩夢貘。在夢魇一族,獲得夢淵傳承的子孫,則被他們稱為魇魔。
兩道力量是雙方最頂層的力量。
同樣的,他們的數量和實力維持着微妙的平衡。歷代守墓人,他們堅守夢淵亦是在守護這般平衡,不會輕易讓平衡被打破。
奈何,有人堅持要破壞難能可貴的勢均力敵。
溫和老者心裏明白,強行打破平衡的人,并非夜無晖。
夜無晖的确瘋了,瘋到利用“承”字輩夢貘的血開辟通道妄圖救人。
另外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他們則想要利用夢淵的輪回獲得長久的生命,引發夢魇一族,甚至于整個夢之界的變天。
有些秘密,溫和老者不可能告訴黎玄和莫夜,但該提醒的話,他仍要提醒。
畢竟,他們見了這一面,往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誰也說不準了。
溫和老者打量了黎玄一番,打量着這個多年前被他親手從夢淵送出來的黎家後代:“我知道你聰明,但你終是太年輕,許多事看不透。這世間并非你想象得那麽簡單,你以為他們不斷追殺你,僅僅因為你是一個小妾生的不被待見的孩子嗎?”
說着,溫和老者嘆了一口氣,他的目光在莫夜和黎玄之間往返:“永生,令人瘋狂,瘋狂到失去自我。”
溫和老者袖子一甩,把他們丢向水域邊:“回去問問火殃和莫承寧,他們當年為何被人針對。”
之後,他不等黎玄他們多問,他擡步走進黑氣的深處不見蹤影。
被丢到水域邊的小毛球不明所以,黎玄不自由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溫和老者話中的深意。他為什麽被針對,為什麽他成長得越優秀越被針對。只因他覺醒了先祖的力量,至少他出生的那個黎家,他們是這麽認為的。
同是姓黎,同為泥土的核心本體,兩個黎家的先祖具應當是相似的起源,相似的本事。
泥人究竟是沒有生命,還是有永恒的生命,沒人能說得清楚。
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黎家的血脈曾有息壤不止一個人知道。
息壤意味着什麽,不但黎家人一清二楚,其他家族的人同樣心知肚明。
息壤是可以不停生長的,自身不會減少分毫的土壤。
以息壤塑造的肉身若是處理得當,這副肉身極有可能不會消亡,将這樣的軀殼占為己有,長期居住将會怎樣的将來。
黎玄承認,溫和老者說得對,永生會讓人瘋狂,瘋狂到不顧一切。
也正因如此,他親生母親這一脈的黎家人才隐居山林,遠離是是非非,即使他們最終仍然沒能躲過這場災禍。
黎玄不确定眼前的黎家是否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但他有理由相信,對方一直在觀察他的力量,判斷他是不是了解實情。
然而,曾經的黎玄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沒有洩露秘密。此後,這些人退而求其次,研究黎玄繼承了多少傳承,能不能承受神魂的轉移,能不能提供一個長久使用的軀殼。
尤其在黎玄泥塑碎掉,他又沒死,黎家真正意識到了黎玄的與衆不同。
這些煩心事使得黎玄心裏不由沉重了幾分。
根據溫和老者的說法,他要是被黎家,或者不止黎家的強敵針對,小毛球該怎麽辦?要是他有了任何不測,豈不是留下小毛球獨自一人?
或許,他該早些培養屬于他和小毛球的孩子。即使他一時半會無法回家,家中還是孩子陪伴小毛球,小毛球不會孤單。
而他不管走多遠,他一定會回來,回到這個有小毛球的家裏。
黎玄快速的整理好情緒,他牽了牽小毛球的小爪子:“走吧,我有事和火殃他們說。”
小毛球應了聲,他發現媳婦的心情不怎麽好,他以為是見到夢淵快被黑氣壓垮的原因,他心底對此同樣擔心的不得了。
莫夜沒來由的苦惱着一件事,夢淵如果塌了如何是好?
他心裏沒底,夢淵塌了,将是比夢之界坍塌更可怕的噩耗。
溫和老者和暴躁老者他們既然那麽厲害,應該不會允許這般慘劇發生吧。
黎玄他們出了夢之界後,溫和老者煩惱地擺擺頭,他轉身面向暴躁老者:“是我們大意了。”
暴躁老者面色不善:“這群人不安好心,他們早就怕死怕得不得了。偷偷摸摸使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簡直丢盡了我夢魇一族的顏面!”
“事到如今,夢淵的輪回不可能就此停下。他們籌備這麽久,就是為了這一天。”溫和老者嘆道。
暴躁老者大為不悅:“他們以為這樣做就能有永生,癡心妄想!利用夢淵的輪回,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只不過,他們利用得更加徹底罷了,會對夢淵造成致命的損毀。
偏偏好死不死,還有一個年輕的魇魔湊熱鬧,用“承”字輩夢貘心頭血開路。守墓人不禁懷疑,這一切多半是陰謀,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算計。
只是,此刻深究誰錯得多一點兒毫無意義,幾個家族聯手的确出乎守墓人的意料。
眼下他們唯有抵抗到底。
“他們通過那些沉睡的魇魔送進夢淵的東西全都有問題,其中一部分已徹底融入夢淵。”溫和老者無奈。
無聲無息的融入,是那些泥土。
溫和老者不知道這些與黎玄的身世有沒有關系,他只希望好不容易活下來的黎家孩子,遠離這場紛争。
兩位守墓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向了躁動的黑氣。這是黑氣爆發前,最後的掙紮與反抗,随之而來的将是毀滅般的破壞。
溫和老者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黑色絨毛,細細的軟軟的絨毛,與它的主人一樣柔軟而無害,更是環繞着一線生機。
此時,夢之界外,莫夜跟着媳婦來到了山神的住處,黎玄把溫和老者的話告訴了火殃和莫承寧。
黎玄雖不曾多解釋,不過,火殃和莫承寧都聽得明白,他們一時間情緒複雜。
莫夜不太懂他們的對話,不過他清楚這個問題相當嚴峻。
提及過往的經歷,對火殃和對莫承寧均是無聲的折磨,哪怕莫承寧的左眼好了,哪怕火殃的嗓子好了,哪怕他們順利的在一起了。
那些曾經遭受過的傷害,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他們只是默契的不再提起而已。
火焰和莫承寧始料未及,這個時候,他們還要再次掀起血淋淋的舊傷疤。
“永生嗎?”火殃的眼神不由暗了暗,他沉默了很久,陷入沉重的回憶之中。
好一會兒,火殃徐徐說道:“他們都說我出生犯紅煞,預示不祥。就算別人都認定我是災禍,我自己卻是一直不信的。那個人,他對我很好,他說我不是災禍。原來他就是為了這個?”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發覺莫承寧握緊了他的手。
火殃靜了靜翻湧的情緒:“我生而犯紅煞,婚宴又沖紅煞,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那個時候,一定以為我會救出他,和他一起浴火重生吧?一旦浴火重生,壽命将不再受到尋常生死的束縛。可惜,我讓他失望了。”
随後,火殃無奈地聳聳肩:“他那會兒或許沒料到,我這只生而不祥的火鳳,我的浴火重生與別人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毛球:歪着腦袋,媳婦,你在想什麽?
小泥巴:……我在想留幾個孩子在家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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