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半個陣圖

最近的靈莊正在大興土木。

莊上一年難得見到一次的小王爺，親自帶着人在莊上這裏挖個池子，那裏砌一堵牆，時不時還在一些地方弄些他們看不明白的東西，最後還在池子裏栽了幾株奇奇怪怪的蓮花。

雖說這個時節還開着花是挺難得的，但是這些不過拳頭大小的花兒，看上去也沒什麽好看。

莊裏人不懂賞花，實誠地問道：“少爺，您種這蓮花做什麽？只能看，不能吃的。您要是喜歡，種點荷花多好。”花又大又好看，蓮蓬蓮藕都能吃。

在幾天前，他們對自家的這位少東家還敬畏有加，斷不敢這麽說話。

經過這半個月，他們卻覺得少東家只是話少了一點，人嚴肅了一點，總體來說還是個好兒郎。

少東家折騰的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他們都看不明白，但是每天晚上亮起的燈，他們都是明白的。

莊子的四方各放了一盞燈，位于房屋中間的祠堂裏，還點着一盞大燈。那燈可比什麽蠟燭火把都要亮堂，晚上說事情做活看書習字，一點都不耽誤。

莊上的土路也鋪了石板。那石板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一塊塊平整得很，就像是燒出來的磚塊一樣，又非常牢固，載滿了貨物的牛車在上面行走，也不會留下一點車轍印。

席子默覺得用野花來說明不太恰當，套用了一下茶樓主人的說法，解釋：“這是仙根。”

這蓮花不算是太打眼的東西。

鎮上一個茶樓分家出來的小兒子，都能堂而皇之地種着，他當然也行。蓮花離了山谷那樣靈氣充足的環境，在這邊莊上長得肯定不會太好，最起碼不會像雜草一樣瘋漲。

仙根兩字，讓周圍好奇的莊戶頓時敬畏起來，縮手縮腳地都不敢上前，只把脖子伸得老長，想更清楚地看兩眼仙根。

席子默沒多解釋的興趣，轉身回了山谷。

山谷裏，他已經搭建了一個……窩棚。和他預想中的山間小木屋差距頗大，勉強算是能夠遮風擋雨擋山雞，坐在裏面可以安安心心地煉丹煉器。

拿到煉器基礎之後的這半個月，他拿着外面的莊子練手，也在逐步自學，弄明白了他要是想給清渠煉制一件有防禦功效的衣服，那必然是得直接在器鼎裏搓出一件衣服來，而不是只弄出一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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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煉制雞毛緞已經很熟練了，對于防禦陣法的運用，也已經基本掌握，剩下的就是把這兩者結合起來。

窩棚的樣子難看，材料卻很紮實。

木料用的是一種耐熱的靈木，底下鋪的是煉制過後的玉石。

這些玉石，包括莊上的那些石板，都是他從坊市內那位賣玉料的攤主那兒買來的原材料，之後自己再加工的。

那些石板不太打眼，這些玉石地磚看上去卻已經顯現出不凡，單純看玉質就覺得瑩潤，做成首飾也絕不是凡品，更何況是用來作為地磚鋪設。

器鼎擺在中間留出的火塘上，底下鋪上赤日木，左邊擺上雞毛，右邊擺上靈花汁。

靈花汁也是他從坊市上買的，不是單純的一種靈花，而是幾種靈花經過各種繁複的手段秘制而成，可以用來書寫符箓，也可以用來繪制陣法，算是最最基礎的煉器材料之一，作用和須須拿出來的星塵晶類似。作用相當于電器中的電路的部分。

他這裏的基礎材料是真的基礎，須須給他的那一份基礎材料，也不知道是哪個等級的基礎。

就像上輩子的時候，普通人的基礎生活就是衣食住行，有錢人的基礎生活是華服美食豪宅豪車。

準備好一切之後，席子默并沒有馬上開始煉器，而是先盤腿坐在蒲團上，寧心靜氣摒除雜念，将自己各方面的狀态都調整到最佳之後，才打了個手決把赤日木點燃。

這就跟烤雞翅一樣，在把雞翅放進烤箱之前，得先把烤箱預熱幾分鐘，然後才能把雞翅……不對，是雞毛丢進去。

因為要制作的是法衣，他對使用的雞毛已經經過了粗加工，在保證幹淨整潔的最基本前提下，篩選出更加能夠承載靈力的一些，不夠的部分還直接在山谷裏的山雞身上拔了一些，勉強算是湊齊了三套材料。

山谷裏的五彩山雞最近是倒了血黴，不僅掉了身上最漂亮的毛，而且平時偶爾還能欺負欺負的人類小崽子，突然戰鬥力提升，已經能夠和它們戰個五五開。

新手上路，總要做好失敗的準備。

席新手控制着底火均勻地提高溫度，讓高溫将雞毛中的雜質分解掉。這一步必須比以往煉制雞毛緞的時候要求更高，畢竟他現在煉制的不是簡單的布料，而是需要承擔陣法運作的煉材。

好在他這些天煉制雞毛緞已經很熟練了，程度再往上提一點，并沒有對他造成什麽阻礙。

接着他把靈花汁放進器鼎。呈現出粉紅色的靈花汁，甫一進入器鼎，就懸浮在空中變成一團，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往底部沉。

他趕緊打了好幾個手決，一邊控制靈花汁，一邊将靈花汁勾勒成一個基礎防禦陣法的形狀。

做完這一步，他體內本來就可憐巴巴的一點靈氣，基本已經告罄，趕緊往嘴巴裏塞了一粒靈米制作的爆米花來補充，又含了一粒爆米花在嘴裏，準備随時補充。

他煉丹煉器本來就速度慢，接下來最關鍵的一步，自然應該更加慎重。

穩住心神之後，他快速地打出了數十次手決。

手決的靈光或者落在底火上，或者落在靈花汁上，讓原本淺色的靈花汁變成了濃郁的绛紅色。靈花汁的體積也随之蒸發掉了将近十分之一，讓陣圖變得更加清晰，上面流轉的靈氣也閃爍出點點靈光。

随後，這陣圖就像是捕殺獵物的野獸一樣，撲入了雞毛形成的半成品布料中。

這一切的變化，席子默是看不到的，直到最後這一剎那，他的眼前似乎閃過了一團亮光。他迅速把嘴裏的靈米花咽下，又是連續幾十個手決打出。

器鼎內随之發出金石敲擊之聲，不像是在煉制一件柔軟的衣服，叮叮當當地像是鐵匠在敲打兵器。

這時候席子默已經滿臉冷汗，臉色發白，經脈隐隐脹痛，靈氣已經無以為繼。這不是他剛才吃的靈米花的靈氣全都消耗完了，而是還來不及轉化成他能夠使用的靈氣。這是吃再多的靈米花也沒有用的。

在他努力運轉靈氣，好壓榨出更多的靈氣的時候，器鼎內的變化已經停止。不用看，他也知道這一次煉制失敗了。

他知道事情不會順利，也考慮了許多容易失敗的點，并且已經針對性做了很多練習。然而他沒想到，最後失敗的關鍵，竟然還是因為他的靈氣不足。

歸根結底，也就是他的修為不足的緣故。

這讓他有些想不明白。

在他的理解中，煉丹和煉器固然不同，然而同等級的消耗應該是差不多的。他既然能煉丹，那當然也能夠煉器。

他煉制一爐丹藥，得休息三天。哪怕煉器沒有煉丹那麽熟練，他最多就是再多待機幾天罷了。

“有那麽難嗎？”他下意識嘀咕了一句。

他完全不知道，別人煉丹煉器，最起碼也是築基以後的事情。小煉氣別說是手決了，就算是打架，連法器都沒辦法操控呢，根本玩不轉這些高端技巧。

席子默在蒲團上坐了一會兒，勉強恢複了一點靈氣，熄滅了底火，把器鼎裏失敗的法衣拿了出來。

煉器的失敗，并沒有讓原材料直接變成一堆黑灰，而是變成了一團黑紅白三色的毛球，由深至淺的變化就像是染色不均勻，又不小心被火燎黑了的毛尾巴。內裏能見到一點靈光，竟然還能看到半個防禦陣圖。

第一次煉器，能夠看到一點東西，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席子默自我安慰完畢，拿起毛尾巴捏了捏，感覺還挺順滑有彈性，低頭又對那半個陣圖看了看。

這時候已經月上中天，在熄滅了器鼎的底火之後，窩棚裏一片漆黑。月色透過窩棚木頭中間的縫隙灑落進來。

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站起來提着蒲團推開房門，往大湖邊上一坐。

月光下的湖面猶如一個放大的月盤，皎潔透亮。不知道是魚還是別的什麽小動物，在湖上濺起漣漪，帶來一點細碎的水聲。

綠色的心形葉片，從他額頭上顯現，顏色由淺至深，慢慢又由深至淺，循環往複，逐漸變成一種類似呼吸的節奏。

伴随着這種“呼吸”，一點點細碎的靈氣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形成一股潮汐，來回沖刷着小少年的經脈，洗刷掉他身體內的雜質，讓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靈氣。

去除掉“雜質”，難免讓身體受損。靈氣的補充又讓他的身體快速修複。

因為疼痛，小少年的身體細微地顫抖，身上鑽出一個個小小的血點和汗水。兩者混合在一起，很快就把他身上衣服浸濕。

血腥氣飄散出去，引來一些狩獵者的觊觎。

靈草靈木遍布的樹林中，一雙雙透着綠光的眼睛亮起。大湖裏也掀起巨大的水花，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要從裏面沖天而起。

湖邊的小少年渾然不覺，只是下意識地運轉體內的靈氣，沉浸在修煉之中。

各種野獸像是再也按耐不住，又或者是覺得小少年太過美味誘人，連相互之間都沒有顧忌，紛紛撲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大湖裏沖出一條綠龍，野獸們根本什麽都沒看到，就紛紛沒了聲息。

綠龍把野獸挑挑揀揀，又碼放整齊，随後在還沒有醒過來的小少年身邊盤成兩圈，把自己的葉子輕輕搭在他的腿上。

這哪裏是什麽綠龍，分明就是放大版的須須！

作者有話要說：

莊戶 (?￣△￣)?：這是什麽？

席子 (￣ェ￣;)：仙根【雜草】。

莊戶 (；￣Д￣）：那是什麽？

席子 (￣ェ￣;)：靈花【野花】。

莊戶(￣◇￣;)：趕腳要飛升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