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金翼國
席子默還是吃了那味道很艱難的黑糊糊, 不過吃下去之後, 身體裏倒是湧現出一股暖流,顯然這黑糊糊是好東西。
樵夫略帶得意地說道:“不錯。這黑根可是好東西。我也是偶爾看到有野獸挖了吃, 才知道的。”
“謝謝叔。”樵夫說得輕松,但是席子默明白,若是日子過得下去,誰會去觀察野獸吃什麽東西?
野獸能吃的,又不一定代表人也能吃, 更何況這黑根的味道實在不怎麽好。
他自己也是在山村生活, 但是顯然這裏的村戶過得要比他們家那邊來的困難。
這會兒天還沒暗, 樵夫還要出去砍柴,讓席子默一個人留在木屋裏,還反複叮囑:“好好在屋裏面暖暖, 睡一覺, 叔一會兒就回來。”
“好。”席子默乖乖答應了, 一轉身就悄無聲息地出了屋, 不過片刻,就抓了一串兔子一串山雞回來,還找到了一棵栗子樹, 撿了許多栗子, 還撿了一些質地比較柔軟的幹草。
他處理這些東西又快又幹淨。這會兒沒條件, 只能一鍋炖了, 調料也只放了一點鹽。
想了想, 他拿了一小塊赤日木出來, 随意丢在牆角,還把低處的一些縫隙都給抹平了,留了高處的沒管,權當通風口。
小屋裏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樵夫砍了兩捆柴回來的時候,席子默正在門口硝兔子皮,又聞到屋裏面的肉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你打了兔子?”
“嗯。”席子默擡頭露出一個笑,“叔快去吃。”
“哎……哎。”樵夫木愣愣地走進屋,發現除了瓦罐裏的肉湯之外,邊上還挂着一串兔子和雞,“這都是你打的?”
“嗯。”席子默把處理好的兔子皮拿進屋,關上門說道,“運氣好,附近剛好碰上一窩。”
樵夫吃着熱氣騰騰的湯,裏面滿滿的兔肉和雞肉,栗子也是又香又甜,直到睡着的時候,心裏面還犯嘀咕:他在附近那麽多天,怎麽就連一根兔子毛都沒見到?
他不知道,他的附近和席子默的附近,在範圍上有着明顯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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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山上又待了一天,席子默這一次打了更多的獵物。不過依舊是一些兔子之類的小動物,最大的也就是一只傻孢子。
這些小獵物,他們靠山這邊農戶家的男孩子,幾乎個個都會打。樵夫倒是沒懷疑什麽。
而且現在進山只是冷了一些,倒是不會有一些毒蛇毒蟲之類的東西。這小少年想靠着打獵過活,顯然是不可能的。
兩人一起紮了一個木筏子,把幾乎快堆滿木屋的柴火和席子默打的一些獵物,一起拖下山。
他們天蒙蒙亮就出發,走到天都已經黑了一會兒後,才到了樵夫居住的村裏。
樵夫的老婆顯然已經等了很久,見到席子默也只是愣了一下,先幫着他們一起把木筏子拖進院子,又給了兩人打了熱水,各盛了一碗黑糊糊,說道:“趕緊吃,我去給你們再燒一點熱水燙燙腳,一會兒早點睡。”
兩人就着竈肚裏一點點的火光,端着碗吃了一口熱的,又算是泡了泡腳,最後在土炕上睡了。
席子默第一次睡土炕,有點新奇,就沒睡着,聽着樵夫夫妻兩個晚上說一些悄悄話。
樵夫說了席子默的來歷。
樵夫老婆又說席子默是個可憐孩子,說家裏還有幾十個大錢,讓樵夫明天揣着去求求城裏的張裁縫,好歹能有口飯吃。
過了沒多久,樵夫的呼嚕聲震天價響起來,顯然是累壞了,而且是到了家之後放松了。
第二天天一亮,樵夫就帶着席子默,重新拉上木筏子往城裏走。
一邊走,他還一邊得意,擡了擡腳丫子:“小兄弟你這削皮的手段可不一般,穿上可暖和了。你有這手藝,一會兒我帶你去張裁縫家裏。老頭子是嚴厲了一些,人很不錯……”
席子默照舊聽着他唠叨。
他腳上的鞋子,是席子默用兔皮做的,完全談不上煉制,只是讓人穿着更合腳,更加耐磨暖和一些,勉強算是皮毛一體雪地靴。
這對于還光着腳穿草鞋的樵夫來說,已經是這輩子穿過的最好的鞋子了。
走了半天,席子默看到遠處不算高大的城牆,看了一眼樵夫,突然說道:“叔,多謝你,我得走了,就此拜別。”
樵夫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小少年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只是一眨眼,就飛快地不見了蹤影,回頭看看木木筏上的獵物,低頭又看看腳上的鞋子,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山村裏,樵夫的老婆手裏拿着一捧散碎的金銀,也是一樣的表情。
席子默見到了城池就好辦了。他身上不缺金銀,甚至不缺衣服穿。不過那都是成王府小王爺的扮相,出門在外,他還是置辦了幾件尋常裝束。
等他找了一家客棧洗了個熱水澡,換上衣服,吃了一頓熱乎飯之後,才有空打聽一些消息。
譬如說,這裏是哪兒啊?回家往哪兒走啊?
結果他不太意外地知道,自己在山裏面就走錯了方向。而且這一錯,直接錯到金翼國來了。
突然偷渡,猝不及防!
席子默傻傻地呆坐了一會兒,突然看到兩個煉氣七八層的小修從客棧樓下急匆匆走過。
他趕緊結了賬,跟了過去,果然見到了一處修真坊市。
這裏的坊市顯然比他家那邊鎮上的要高端一些,具體表現為在裏面出沒的修士們的修為水平更高。
像是他一路跟着的兩個煉氣七八層的小修非常常見,築基期的修士也不在少數。
寬闊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行人、攤販、靈獸拉的車馬,往來如織。
店鋪的種類也多,賣法器的、賣丹藥的、賣紙符的等等,每一種都有兩三家鋪子。
甚至還有什麽都賣的雜貨店。
席子默進去買了一堆儲備糧,見到雜貨店牆上貼着一張大概算是長途車時刻表,指着問了一句:“可有到湛仙國的車?”
說是時刻表,其實上面只有來回的地點,并沒有具體時間。
夥計倒是沒有什麽狗眼看人低的毛病,更何況這位小修雖然修為不高,剛才可買了許多東西。
那些下品靈果什麽的,一個小煉氣可沒法吃。他又看席子默穿的尋常,就斷定他身後必然還有一個修為更高的修士在,最起碼也是築基期。
夥計笑容十分真切,仔仔細細地給席子默介紹:“此處直接到湛仙國的,現在卻是沒有。這不是今年遭了雪災,這路上愈發難行了。若是客人不那麽着急,等過上兩月,就有車直接過去了。”
“有沒有更快一點的?”席子默可沒忘記自己是怎麽出來的,當然急着回去。他已經在路上迷路了一個多月,等再過上兩個月,等他回去的時候,恐怕他的靈堂都快撤了。
夥計指了指時刻表上的一行,道:“現下最近的,就是到新鴻道的。等到了新鴻道,那裏不知道有沒有車隊去湛仙國;但是結伴同行的隊伍,是肯定有的。”他又小聲提醒了一句,“客人寧願花一點錢和大商隊一起走,千萬別和一些單身客人一起走。”
席子默心領神會地拱了拱手:“多謝道友提點。”又去拿了一些生活物資,交給夥計結賬,還買了去新鴻道的車票。
新鴻道這個名字,他刻骨銘心。前陣子猗菱雇兇,就是在新鴻道的紅樓。
他不知道整個新鴻道都是魚龍混雜,還是只有某一些地方比較亂。現在聽夥計一說,恐怕還是需要多注意一些安全。
他買的是普通的車票,需要等湊齊了人才能走。若是包車,那就可以随時出發。
但是席子默一個小煉氣,決定還是不要那麽高調為好。
幸好,他這一次只等了半天,就能夠發車了。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修士們也不管,依次上了車廂。
外面看着略有些窄小的車廂,內裏竟然還算寬闊,甚至每個修士都有一個獨立的小空間,有點像火車車廂。
席子默在這個大概兩平米的狹長空間裏盤腿坐下,看着外面飛快倒退的風景,長長籲了一口氣。
若是順利的話,說不定他還能趕得及回去過年。
此時的靈莊上,卻已經是一片蕭瑟,不複之前的熱鬧場面,甚至席子默在前莊種的一池子蓮花,都已經變成了一灘死水。別說是開花了,沒臭掉那是因為天氣冷。
一群身着暗色衣物的人,紛紛從幾處屋子裏飛奔而出,最後停在廣場上錦衣男子跟前。
男子問道:“如何?”
一名首領模樣的人回道:“回禀小王爺,莊子上下一個人都沒有。裏面的東西全都搬得幹幹淨淨。”
來之前他們就知道這邊莊子被遣散的事情,也預料到人會撤走,但是沒想到這些凡人竟然有本事搬得這麽幹淨,連一根柴火都沒留下,讓他們根本就無從找尋線索。
男子突然笑了起來,說道:“無妨。擴大範圍,繼續找。”那麽多靈果,總不見是憑空冒出來的。
莊戶們自己能搬走,能把靈果樹一起搬走嗎?
就算能把靈果樹一起搬走,難道連靈田一起搬走?
在遙遠的金翼國,某只呼呼大睡的葫蘆打了個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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