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登徒浪子

淩祈宴沒等多久,溫瀛被人帶來,淩祈宴擡眼看着他走進門,這人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進了這王府裏頭,對着他這位毓王殿下,态度依舊沒好多少。

溫瀛換了身常服,是王府裏賜下的衣裳,若非被傳喚來淩祈宴跟前,他也不會穿。

不過這一身華服錦衣穿在他身上,倒當真有些人模狗樣,淩祈宴心想着,可惜這小子命不好,這要是個世家子弟出身,只怕全京城的娘子們,都要争着搶着嫁給他。

啧,也幸好他不是。

溫瀛規規矩矩地見禮,立到一旁,淩祈宴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坐吧,陪本王用膳。”

溫瀛沒有推拒,淩祈宴讓坐,他便大大方方坐下。

淩祈宴又叫人給他們倒酒:“這是宮裏賜下的禦酒,你沒喝過的,嘗嘗吧。”

溫瀛與他謝恩:“多謝殿下賞賜。”

“這算什麽賞賜,”淩祈宴笑彎起唇角,“你把本王伺候高興了,本王再賞你些好東西。”

他這回從宮裏得了兩張極品銀狐皮,自己留着也沒用,要是溫瀛今夜真能如他所願,叫他滿意了,賞賜這小子點好東西,毓王殿下還是很大方的。

溫瀛只當沒聽明白淩祈宴話裏的意思,從容拿起酒杯。

淩祈宴笑問道:“本王叫你看的圖冊,你看了麽?”

溫瀛平靜無波的雙眼看向他:“殿下說的是那春宮圖?”

淩祈宴半點不臊:“如何?”

“過于粗俗。”

淩祈宴好笑道:“床笫之事,本該如此,難不成你們這樣的文人上了床,還要斯斯文文、循規蹈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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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瀛并不想跟他談論這些,岔開話題:“這幾日承蒙殿下的人照拂,學生感激不盡。”

“感激不盡有何用,所以你要如何回報本王?”淩祈宴望着他,笑得意味深長。

對上毓王殿下過于赤裸裸的眼神,溫瀛只淡定道:“日後殿下有任何用的上學生的地方,學生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被掃了興的淩祈宴撇嘴,他要這小子日後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做什麽,他只想要人今夜把自己伺候舒服了。

面上卻不顯,繼續叫人給溫瀛倒酒。

溫瀛一杯一杯地将酒倒進嘴裏,面不改色,淩祈宴沒想到他一書生竟這般能喝酒,他自個沒喝幾杯,反有了醉意。

江林是知道淩祈宴酒量的,他嗜酒,但委實喝不了多少,眼見着淩祈宴沒把人灌醉,自己先要醉了,趕忙勸阻他:“殿下,酒少喝些,多用些膳食吧。”

淩祈宴一手支着頭,面頰緋紅,如抹了胭脂,一雙桃花眼潋滟非常,眼中泛着水霧,滿是細碎光亮,歪着腦袋直勾勾地瞧着溫瀛。

溫瀛還在往嘴裏倒酒,黑沉雙瞳裏映着淩祈宴的笑眼。

淩祈宴似嗔似笑,手伸過來,按在溫瀛膝蓋上,又輕撩開他衣衫下擺,手指慢慢點着,有意無意地順着他大腿內側往上游移。

若非淩祈宴這豔色無雙的長相,這番做派,活脫脫就一登徒子。

但即便他長得再好,他也确實就是個登徒子。

在淩祈宴的手不輕不重地點到自己大腿根時,溫瀛終于忍無可忍将之按住,沉聲提醒他:“殿下醉了。”

淩祈宴的一雙桃花眼亂飛,眼尾淚痣分外招搖:“本王哪裏醉了?”

“醉沒醉殿下自己不知道?”溫瀛将他的手抽出,起身退開一步,拱手道,“多謝殿下賜宴賜酒,學生吃飽了,這便退下不打攪殿下了,殿下早些歇了吧。”

說罷又彎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淩祈宴一愣,抄起手邊空了的酒杯直接砸向他的背,冷了聲音:“你給本王站住,誰許你走的?”

溫瀛回身,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調:“不知殿下還有何吩咐?”

“滾過來。”

僵持片刻,溫瀛走回來,淩祈宴冷道:“跪下。”

溫瀛用力一握拳,跪下身去。

淩祈宴捏住他下巴,強迫他擡起頭,眯起眼睛冷冷瞅着他:“你沒有三番兩次與本王拿喬的資格,懂?”

溫瀛坦然回視:“殿下還想喝酒嗎?學生陪您喝就是。”

淩祈宴噎了一瞬,更多罵人的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手指無意識地在溫瀛光滑的下巴上摩挲片刻,放開他,吩咐人:“換過酒來。”

江林擔憂勸道:“殿下,您還是少喝些……”

淩祈宴不為所動:“上酒。”

于是江林只能去叫人再去上酒來,且這回淩祈宴要的還是烈酒,直接拿了酒壇子跟溫瀛喝。

他不就信醉不死這個窮秀才。

一個時辰後,淩祈宴滿面通紅地趴到膳桌上,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一只手搭在酒壇上,一只手死死攥着溫瀛的衣袖,嘴裏含糊嘟哝:“繼續陪本王……喝!”

溫瀛撥開他的手,淩祈宴又不依不饒地攥上來,連身體都歪向溫瀛這邊,爪子從溫瀛的袖子胡亂向上,爬上了他衣襟處。

“乖乖讓本王寵幸了,只要本王高興了,榮華富貴都給你……”

淩祈宴胡言亂語,溫瀛面無表情地睨着他,江林急得滿頭大汗,叫了兩個人來想将淩祈宴扶回房去,被淩祈宴氣呼呼地揮開:“都給本王滾。”

那幾個下人不敢再動,淩祈宴還跟只八爪魚一樣賴在溫瀛身上,糊裏糊塗地滿嘴說着葷話,溫瀛冷着臉聽了一陣,丢下句“殿下得罪了”,再之後,便在江林幾人瞪大的眼睛注視下,把淩祈宴拎起來,扛回正房去。

将淩祈宴扔上床,溫瀛回身沖身後一衆看傻了的下人示意:“你們伺候殿下更衣安寝吧。”

他擡腳要走,原本倒在床褥裏哼哼唧唧的淩祈宴又纏上來,抱住他一只胳膊,拉着他想将他往床上帶。

溫瀛的眼裏有轉瞬即逝的不耐煩,用力揮開他的手,後退一步,拱手彎腰:“殿下醉了,早些安寝吧,學生告退。”

不再給淩祈宴糾纏的機會,他大步出了正房。

到無人處,一直緊繃着的心神才驟然放松,溫瀛捂着脹痛的腹部,趴到廊下不停嘔吐,先前喝下的酒水幾乎都吐了,唇舌間盡是辛辣嗆人的味道。

半晌之後,他擡起手,用力抹了抹嘴唇,低下眼,眼中的陰戾被夜色悄無聲息地掩蓋。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亮,溫瀛又過來正院這頭,與淩祈宴請罪。

淩祈宴正倚在榻上懶洋洋地喝茶,他昨夜宿醉,并未睡好,早起十分不得勁,渾身都是懶的。

溫瀛不經意地一擡眼,對上淩祈宴迷糊間泛着水光的一雙眼睛,看着他眼睫不停顫動的慵懶模樣,頓了頓,道:“昨夜殿下喝多了,學生多有得罪,輕慢了殿下,還望殿下勿怪。”

淩祈宴剛才已經聽人說了,他昨夜是被這小子扛回來的,這人對自己這位毓王殿下十分粗俗無禮,當真膽大包天。

“你輕慢本王的何止這一件事。”淩祈宴随口說道,昨夜還是沒将人拐上床,倒把自己喝死了,要說不郁悶是不可能的,但這會兒他也實在提不起勁,再跟這人計較。

溫瀛低了頭不接話,淩祈宴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看了一陣,這人今日又換上了國子監校服,像是要出門去書院,他問道:“在國子監念書好玩嗎?”

溫瀛不贊同地皺眉:“讀聖人書豈有好玩不好玩一說,殿下這話,未免過于狂妄了。”

淩祈宴不以為然:“本王瞧你一表人才、倜傥潇灑的模樣,怎也學得那些酸腐書生一樣,什麽讀聖人書,說來說去不都是為了前程仕途,話說那麽漂亮做什麽。”

他就不喜歡念書,從小就不喜歡,看到那些鬥大的字就頭疼,他不需要靠念書去求什麽功名利祿,自然懶得去念,反正做皇帝什麽的他也沒興趣,連争都懶得争。

他知道溫瀛這樣的窮秀才,出身太低,考科舉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他就是讨厭他們嘴裏那些自以為是、一套一套的所謂聖人言,吹捧得越高尚越叫他覺着虛僞。

溫瀛擡眸看向他,平靜道:“殿下這樣的,無非是因為出身高貴,才敢這般口出狂言、目中無人。”

這話已經算大不敬了,他倒是敢說。

淩祈宴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知道本王出身高貴就好,這叫做人各有命,你羨慕也羨慕不來,你不如乞求自己下輩子投個好胎,又或者,你從了本王,本王一樣可以給你榮華富貴。”

溫瀛幹脆利落地閉嘴。

對上他的棺材臉,淩祈宴嘴角的笑僵了一瞬,擡腳踹上他心口:“滾。”

溫瀛麻利起身,朝外走,快到門邊時,淩祈宴又吊起聲音:“滾回來。”

溫瀛在原地站了少頃,轉身走回淩祈宴身前。

淩祈宴擡起腿,示意他:“本王腿踹疼了,你幫本王揉揉。”

溫瀛忍耐着又跪蹲下去,抱起他剛剛踹過自己的腿到身上,不輕不重地給他揉按小腿肚。

淩祈宴痛快了,倚回榻裏,雙手交疊擱在小腹上,閉起眼睛舒服得直哼哼。

“你輕點,嗯、嗯,再重點……”

他的嗓音過于膩人,溫瀛只當做沒聽到。

迷迷糊糊間,淩祈宴想,自己這位毓王殿下果真脾氣好,就溫瀛這副蹬鼻子上臉的德性,換做其他人,早弄死他了,偏生這小子還不肯領情,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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