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招蜂引蝶
過了幾日,毓王府上來了位稀客,是惜華郡主,她是單獨來的,只帶了幾個下人,說是來找淩祈宴玩兒。
淩祈宴正躺庭院中樹蔭下的貴妃榻裏,聽曲喝茶,沒興致起身迎客,眯着眼睛随手一指,示意這位小郡主随便坐。
惜華郡主大咧咧地坐下,她與淩祈宴從小一起在太後跟前長大,胡鬧慣了,并不講究那些虛禮,自若地吩咐人給自己剝葡萄。
淩祈宴懶洋洋地問她:“什麽風今日把你給吹來了?我這府裏可沒什麽好東西給你禍禍。”
惜華郡主嗤他一聲:“大表哥可真小氣,我這才剛進門呢,你盡瞎操心我會惦記你府上的好東西。”
“難道不是?那你來幹嘛的?”淩祈宴吊起一邊眉毛瞅着她。
小郡主的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地湊近淩祈宴,淩祈宴皺眉,擡起手邊扇子将她擋開:“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本王遠些。”
“裝什麽正人君子,”惜華郡主小聲嘟哝,又換上一副谄媚笑臉,“那什麽,聽說大表哥你府裏最近收了個國子監念書的秀才做門客?”
敢情是為着溫瀛來的,惦記的不是他府裏的好東西,是他的人。
“是又如何?”淩祈宴面無表情道。
“他今日在麽?國子監都放田假了,他應該在府上吧?叫他出來給我看看呗?”
淩祈宴不想理她:“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跑來本王府上看男人,你覺着合适嗎?回頭我告訴姑母,你自己掂量着辦。”
“那我就告訴外祖母,你在府上玩男人!”
淩祈宴:“……”
行吧,太後雖然疼他,但若是知道他把人給弄回府上了,免不得要将他拎進宮裏去說道一番,他不想應付。
“看可以,但也只許看,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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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祈宴丢下這話,叫了江林派人去,将溫瀛傳喚過來。
一刻鐘後,溫瀛過來正院,似沒想到還有外人在,立在一旁沒出聲。
惜華郡主眉飛色舞,正與淩祈宴說這兩日外頭的事情,前日的夏至日,太子淩祈寓代皇帝去地壇祭祀,哪知道儀式進行到一半,沖出來兩條兇神惡煞的狂犬,橫沖直撞,攪得祭祀現場一片人仰馬翻,淩祈寓被吓得夠嗆,一屁股坐到地上,什麽儲君威儀都沒了。
小郡主一邊說一邊樂,言語間全是幸災樂禍,她知道淩祈宴與太子不睦,她也不喜歡那個小時候總欺負他倆的惡霸太子,很樂得将他的倒黴事拿來跟淩祈宴分享。
淩祈宴淡定喝着茶,半分不驚訝:“是麽?老二他從小就畏犬,沒被吓出個好歹來?”
“反正,祭祀儀式沒完成就是了。”
代天子祭祀,結果被兩只惡犬給攪和了,這事傳出去,淩祈寓的面子裏子是都沒了。
淩祈宴笑了笑:“那只能算他活該了,惡人自有惡狗磨。”
小郡主一拍手掌:“說的也是!”
溫瀛安靜聽他們說完話,才上前見禮。
惜華郡主的目光轉向他,見到來人目似朗星、顏如冠玉的模樣,饒是早有心理準備,這麽近距離瞧着,依舊微微紅了臉。
淩祈宴睨向看癡了的郡主,似笑非笑:“好看麽?”
小郡主回神,鬧了個大紅臉,她畢竟是女兒家,再不拘小節,直愣愣地盯着個男人看呆了,說出去也有夠丢人的。
再看一眼俊朗清冷的溫瀛,心下砰砰直跳,難免不甘心,于是壓着聲音問淩祈宴:“大表哥,這人,真是你府上門客?”
“自然是的。”
“只是門客?”
淩祈宴好笑道:“不然呢?”
“那,……我聽說他是冀州的小三元案首,今秋就會參加鄉試,說不得明年春闱就能高中?”
淩祈宴知道這丫頭在打什麽主意,溫瀛現下還只是個窮秀才,高攀不起她,但若是明年春闱他能取中進士,甚至位列一甲,郡主下嫁,又有何不可?
且溫瀛才十六歲,就是難得一見的小三元案首,之後的大考中,成績必不會差,狀元都大有可能!
想到這個,淩祈宴心裏莫名地有些不爽。
溫瀛只一直低垂着頭,也不知聽沒聽清楚,這兄妹倆在說些什麽。
“你想如何?”淩祈宴笑問道,笑中已然多了絲冷意,陷入少女懷春中的小郡主并未察覺。
“大表哥,我以後能常來你府上玩兒嗎?”
小郡主眼巴巴地央求着淩祈宴,淩祈宴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能,本王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再多來個幾次,外頭該傳閑言碎語了。”
大成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防不大,故馬球這樣的活動,各府的女郎娘子們也能去看,還有親自下場比試的,但那是在大庭廣衆下,未婚孤男寡女在府中私會,這事傳出去免不得要惹人說閑話。
雖然,淩祈宴其實壓根不在意這個,他只想趕緊把人請走。
惜華郡主沒好氣地推他胳膊,裝不下去了:“你想得美,本郡主嫁誰都不會嫁你,母親第一個不答應。”
淩祈宴笑吟吟地提醒她:“彼此彼此,但祖母十分樂見你我成事,外頭真要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祖母她老人家指不定要強行指婚了,為了你我都好,你以後還是少來本王府上湊熱鬧,請吧。”
淩祈宴已開始趕人,惜華郡主又去看溫瀛,有些舍不得,直到外頭有人進來禀報,說是長公主派人來将她叫回去。
于是她只得起身,最後瞪淩祈宴一眼,告訴他:“我母親不答應,外祖母也不能強行把我指給你,不過我昨日進宮,外祖母确實說,又要幫你選妃了,你自己掂量着吧。”
小郡主話說完,潇灑而去,路過溫瀛身旁時,停下腳步側目看他一眼,溫瀛不為所動,始終垂着眼。
及到她走遠,又有公主府的婢女去而複返,遞了個香囊給溫瀛,高傲道:“郡主賞你的。”
溫瀛沒接,那婢女直接将香囊塞他手中,這才又走了。
庭院中終于安靜下來,淩祈宴翹着腳要笑不笑地看着溫瀛,酸道:“你這小子魅力可真大,招蜂引蝶的本事倒是不錯,本王的表哥看上你,表妹也看上你,你說你當真是何德何能。”
溫瀛走上前,在淩祈宴身側跪蹲下,幫他揉按小腿。
被捏了兩下腿肚,淩祈宴的身子軟了一半,語氣也放緩了些,兩指捏着溫瀛的下巴,左左右右地仔細瞧他的臉:“你說你這張臉到底怎麽生的?怎麽就生得這麽好?”
溫瀛淡道:“殿下生得更好。”
淩祈宴嘴角的笑滞了一瞬,更多調戲之言到嘴邊又咽回去,松了手,倒回榻裏。
溫瀛幫他按着腿,擡眸看他一眼,問:“太子祭祀時遇上意外,可是殿下安排的?”
淩祈宴閉着眼哼哼兩聲。
“殿下不怕被人查出來麽?”
“本王敢做,自然不會留下把柄,”淩祈宴說着又觑向他,“怎麽?擔心本王?”
溫瀛尚未開口,又被淩祈宴擡擡手指打斷:“行了,知道你又要說本王是你靠山,本王倒黴你也要倒黴的話,閉嘴吧。”
溫瀛不再說了,繼續給淩祈宴揉按兩條腿,動作細致,耐性十足。
淩祈宴問他:“你腳好了?”
“多謝殿下照顧,已經好了。”
淩祈宴想想這小子剛才進門時,腳确實不跛了,于是懶得再問。
他又閉起眼,被揉按得舒服了,嘴裏不時發出一兩聲短促的呻吟,黏黏糊糊,膩人得很。
溫瀛心不在焉地聽着,手中力道不由加重些。
過了片刻,他低聲問淩祈宴:“殿下要成婚了嗎?”
“不知道,可能吧。”淩祈宴随口回答,一副可有可無之态。
“剛才那位小郡主,殿下為何不喜歡?”
淩祈宴哼笑:“本王為何要喜歡一個從小一起尿床長大的丫頭片子?”
“太後娘娘想要撮合你們,但是華英長公主不樂意?”
“姑母自然不樂意,她看不上本王這個纨绔,再者說,你應該聽人說過的吧,本王克妻。”淩祈宴渾不在意地說着,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溫瀛微蹙起眉。
他确實聽人提過,毓王殿下十四歲就被指了婚,未婚妻是某位侯府嫡女,結果在成婚前半個月,那女郎一場風寒,一命嗚呼。過了半年,太後又給他指了個二品官的女兒,指婚懿旨下去不到三個月,未婚妻掉自家荷花池子裏淹死了。
再之後,淩祈宴克妻的名頭就傳了出來,且傳得人盡皆知,如今即便太後想再給他指婚,都得思慮再三。
淩祈宴是無所謂的,他本也不想這麽快成婚,要不他這身上的難言之隐,可不麻煩。
淩祈宴笑瞅着溫瀛:“怎麽?你怕了?本王克妻又不克你,難不成你還想做本王的妻?”
他說着,手又不規矩地貼上溫瀛胸膛亂摸,且又掐又揉,溫瀛冷着臉捉住他的手,用力甩開。
淩祈宴一愣,心頭火起,擡起手就要去扇溫瀛巴掌,落下時對上他倔強深沉的黑瞳,視線再掃過他皙白俊秀的面龐,又頓了住。
罷了,……他憐香惜玉。
這麽張貌美如花的臉,打壞了多可惜。
淩祈宴悻悻收了手,磨了磨牙,罵道:“你可真是不識擡舉。”
“謝殿下寬容,不與學生計較。”溫瀛低頭,服軟與他謝恩。
淩祈宴心裏舒坦些,伸出手:“剛才惜華那丫頭給你的香囊呢?”
溫瀛将香囊遞給他,半點不覺可惜。
淩祈宴随手一扔:“以後離她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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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