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動肝火
劉慶喜的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了,毓王府的婢女被放回,劉慶喜之死則以意外落水結案,風波很快過去。
田假之後,溫瀛回去國子監念書,每日早去晚歸。
他還是老樣子,旁人的冷嘲熱諷、酸言酸語俱不放在心上,一門心思備考。
這日申時下學,溫瀛從書院東門出來,毓王府的馬車正停在外頭等候,趕車的只有一個小厮,是王府撥下伺候他的人。
溫瀛剛要上車,被人攔住。
為首之人他見過,是衛國公世子沈興曜身邊的一個打手。
“世子爺請你去他莊子上一敘。”
說是“請”,對方的态度卻十分不客氣,直接伸手擋在他面前。
溫瀛冷下聲音:“毓王殿下還等着我回去,讓開。”
“少拿毓王殿下吓唬人,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別給臉不要臉!”對方啐他一口,擡手一揮,身後湧上來數人,俱都持槍帶棒,團團圍住溫瀛。
溫瀛往後退開一步,給自己的小厮使了個眼色,小厮會意,尋着機會趕着車迅速離開。
對方的人越來越多,溫瀛赤手空拳,自知打不過,擋了幾下不再反抗,被人攥上車帶走。
一個時辰後,他被人帶進城東郊的衛國公府別莊,以沈興曜為首的一衆世家子正在這裏開飲宴,天還未黑,就一個個懷裏摟着美嬌娘、俏郎君,喝得爛醉如泥、形骸放浪。
溫瀛一眼掃過去,除了沈興曜,劉慶喜說的參與奸殺趙熙的另幾個人俱都在場。
見到溫瀛被人帶進來,沈興曜眯起眼睛得意一笑:“這就來了?本世子還以為你有多難‘請’呢,你以為投靠了毓王就能高枕無憂?最後還不是落到了本世子手裏?”
溫瀛不動聲色地問:“世子叫學生來這裏,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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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沈興曜舔了舔唇,搖頭晃腦道,“反正你伺候毓王也是伺候,伺候本世子也是伺候,毓王能給你的,本世子一樣能給你,你不如跟了本世子,至少本世子的脾氣比那位毓王殿下好些,不會對你非打即罵。”
他說話時雖故作一副風流之态,但不時抓耳撓腮,扯開的衣襟裏露出大片紅疹子,被他自己抓摳得慘不忍睹,已全無儀态可言。
不單是他,其他幾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同樣能看到斑駁痕跡。
溫瀛的目光微黯,他知道,這就是淩祈宴說的,對付這些人的陰損招數。
于床笫間那檔子事情上,沈興曜與他這幫跟班向來喜歡一群人一起糟蹋一個,趙熙就是受害者之一,但那小子太倔,只怕事後尋死覓活,這些人煩了,幹脆就真将人弄死了。
死了一個趙熙,這夥人并未因此收斂,前些日子,京城最大的妓館秀蘭苑來了幾個南邊的名妓,沈興曜等人去了幾回,食髓知味,在那秀蘭苑裏連着宿了好幾日,後頭就沾染上了這難以啓齒的花柳病。
那些個名妓,是淩祈宴特地叫人安排的,沈興曜等人果真上鈎,得了這花柳病,皮肉潰爛、奇癢難忍,且反反複複、難以根治,夠這些人喝一壺的了。
國子監的學官也知道了這事,沈興曜等人已被書院除名,衛國公還親自去找了國子監祭酒說情,也沒得通融,只風聲被壓下去,大多數學生都不清楚當中這些隐情。
雖然溫瀛覺得,依舊太便宜了這些人。
見溫瀛沉默不言,神情中并未有半分屈從之意,隐約還有對自己的不屑,沈興曜心頭火起,砸了手中酒杯:“怎麽?本世子要你伺候,你還不樂意?你不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
有喝得醉醺醺的纨绔嬉皮笑臉地與沈興曜眨眼,滿嘴大不敬的話:“世子爺,毓王殿下皮薄肉嫩的,長得跟個女人一樣,一看就是好弄的,到了床上肯定放得開得很,跟這小子還不知到底誰伺候誰呢,興許毓王都被他給上了,世子爺再要他來伺候你,他當然不願意了!”
沈興曜聞言,渾濁的雙眼轉了一圈,腦子裏不由浮起淩祈宴豔色昳麗的臉,下腹一陣燥熱,渾渾噩噩地想着,淩祈宴那小子确實長得好,有夠辣的,若非那小子是皇帝的兒子,他怎麽都要将人弄到手嘗嘗滋味,可惜了……
宴席上一陣暧昧哄笑,溫瀛低垂着的眼中浸出冷意,正喧嘩間,屋門被一腳踹開,陰着臉的淩祈宴踱步進來,身後跟着數十手持利劍的王府護衛。
莊中管事滿頭大汗地追在後頭跑進來,哆哆嗦嗦地與沈興曜禀報,說是毓王殿下帶了一夥護衛前來問他們要人,二話不說就直接破門而入了,他們攔不住。
先頭還滿腦子淫思的沈興曜見狀,當下沉了臉,質問淩祈宴:“這裏是我衛國公府的莊子,毓王殿下這樣帶人闖進來,還手握利器,不好吧?”
“你個狗東西不經本王同意,劫持本王府上之人,本王來問你讨人怎麽了?”淩祈宴半分面子不給,張嘴就罵。
沈興曜怒道:“你說什麽呢?!”
“說你是狗東西,畜生玩意,不配在本王面前吠。”
“你——!”
沈興曜氣急敗壞,淩祈宴罵完沒再搭理他,伸手要了身側一護衛的劍,一步一步走近先頭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纨绔面前,劍刃拍上對方的臉,冷笑着道:“先頭大放厥詞的那個,就是你吧?挺敢說的啊,本王眼下就在這裏,有膽子你将先頭說的話,當着本王的面再說一遍。”
被他這麽一吓,這人的酒完全醒了,後知後覺自己當衆說了什麽,還被正主聽了去,驚懼之下當即腿軟跪下地,哀求道:“殿下恕罪,我胡亂言語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啊——”
話未說完,直接被淩祈宴割了舌頭,鮮血如注噴出。
“淩祈宴!”沈興曜憤然之下,不管不顧地直呼其名,目眦欲裂。
餘的人俱被吓得癱坐成一團,下意識地往後爬,只想離淩祈宴這尊煞神越遠越好。
溫瀛冷淡瞥一眼被割了舌頭、痛得在地上打滾的那個,也是當日逼迫趙熙的兇手之一,死不足惜。
淩祈宴似笑非笑地瞅向沈興曜,走近他:“怎麽?你不服?”
淩祈宴的個子不矮,又盛氣淩人慣了,要笑不笑的模樣更似個惡魔一般。
沈興曜原本坐在地上,對上高高在上的淩祈宴,下意識地往後縮,咬牙切齒:“你不要太嚣張了,你可知今日還有誰在……”
“本王管你還有誰在!”淩祈宴沒給他廢話的機會,一腳踹過去,正踹在這厮的腰上。
他這一腳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氣,沈興曜趴到地上,一大口血吐出,原本被他摟在懷中的美姬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避開。
“世子爺!”管事吓白了臉,手忙腳亂地撲上去扶住沈興曜。
“這是在做什麽?”
亂成一團時,門邊忽地響起另一人沉冷的聲音。
是皇太子淩祈寓。
原本堵了一屋子的毓王府護衛不得不讓開路,淩祈寓擡步進來,冷冷掃了一眼屋中亂七八糟的情形。
沈興曜喘着氣艱難地與他告狀:“殿下,他、他們……”
無奈話說一半,就痛暈了過去。
淩祈寓皺眉轉向面色難看的淩祈宴,又看一眼他身邊的溫瀛,眼中有轉瞬即逝的陰翳:“大哥,何事動這麽大的肝火?”
淩祈宴扯開嘴角:“你也在這?怎麽?劫持本王府上之人來這裏的,你也有份?”
“大哥就為了這麽一個門客,對表兄動手,還見了血,大哥覺着合适嗎?”淩祈寓沉聲問他。
淩祈宴渾不以為然:“有何不合适的?溫瀛他是本王的人,這些人劫持他,還在這裏污言穢語地編排本王,這般不将本王放在眼中,本王為何不能與他們算賬?”
“被父皇母後知道了,不好。”淩祈寓不贊同道。
“呵,太子殿下是沒斷奶嗎?永遠只會搬父皇母後出來威脅本王?”
淩祈宴的神情中滿是輕蔑和嘲弄,淩祈寓的眼瞳微縮,放緩聲音:“編排大哥之人,确實該死。”
除了被割了舌頭還在痛苦哀嚎的那個,其餘人聞言俱都抖了抖。
淩祈寓看一眼已經暈過去的沈興曜,又提醒淩祈宴:“可這事,傳出去總歸不好善了,沈家那邊,只怕不好交代。”
“本王不需要與沈家交代什麽,不必太子殿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有這工夫,你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吧。”
淩祈宴丢下這話,不再搭理淩祈寓,也懶得再留這裏廢話,甩甩袖子,帶了人揚長而去。
溫瀛跟着離開,走出門之前,他似有所覺,回過頭,正對上淩祈寓看向他的,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剝一般的冷戾目光。
想起先前這位太子殿下進門時,他身上隐約的味道,溫瀛不由暗自皺眉,面上不顯,不在意地轉回頭,跟上淩祈宴。
待到淩祈宴走遠,淩祈寓一腳踹翻面前的桌案,眼中怒氣翻湧。
出了莊子,淩祈宴上車時,溫瀛直接在車邊跪下,與他請罪:“學生又給殿下惹麻煩了,願受殿下責罰。”
淩祈宴十足沒好氣,回身踹他一腳,不過比起踹沈興曜那下,已經算是收斂了。
溫瀛腰背挺得筆直,一動未動,生生受了這一下。
淩祈宴坐進車裏,猛地甩上門。
片刻後,車廂裏傳出他帶着愠怒的聲音:“滾去後頭車上,別在這跪着給本王丢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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