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郎君,郎君,請您醒一醒,老爺叫您去書房一趟。”
耳邊有人在聒噪不休,睡得四仰八叉的少年郎皺着眉頭朝着聲音來源就是一耳光。
“別吵爺爺睡覺。”白長了一副隽秀白淨的皮囊,嗓音也是低沉有磁性的,只是一開口就讓人不舒服。
小厮苦惱地捂着臉“唉”了一聲,這主子對他好的時候也是好,不好的時候也是不好,現下再去叫他恐怕又是一耳光,不去的話老爺那邊還等着少爺去回話。他權衡了一下,又上前去小聲叫他主子。
“郎君,打疼了您的手不是,小子自己來打,您此刻可是有正事,老爺在書房等着您呢。”他腆着臉又上去。
“老爺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小子無禮。”躺在床上那位懶洋洋地回答。
敬禮一聽可不好,立刻膝蓋一個跪地,雙手向前趴在地上“郎君可不敢亂說。”
這一聲悶響也是吓醒了床上睡着的潘望安,他老子都死了多年,他自己不也是死了嗎?
雖然不至于說暴屍街頭,但是死前家境怎一個慘字了得,在京內一時無二風光的潘家怎麽會有人料到最終的慘淡結局呢?家姐是皇後,父親哥哥又是朝中重臣,到他二十一二歲,潘家風頭之盛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誰知道僅僅幾年後君家不知道抽什麽風狠着勁兒折殺他家,偏偏他的岳家也是跟着幫忙,狠澆了一次油,只差把他家一股腦燒死。
若不是家姐護着他,他恐怕也會跟那些庶子庶女一般死無全屍,他父親被冤枉說與敵軍勾結,一死以證清白,就在朝中撞柱而亡,哥哥也沒活多久就去了。偌大一個家,經風雨摧殘,終于毀于一旦。
其中還有許多細節,只是他現下想不起來,因為頭腦一陣陣發昏,腿間酸軟,遙遠而熟悉的酗酒酗色的後遺症。
他靜坐在榻上,心中也是驚異未定,難道上天看不過他們的死,讓他回來挽回這一切?
好老天,教人生就生,教人死就死。
他心中冷笑一聲,“敬禮,如今幾時了?”
“回郎君,已是辰時一刻。”小厮直起身子半跪床前。
潘望安一記窩心腳踹過去,“還不叫連連過來伺候爺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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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終日沉迷聲色,這時候身體虛空,也沒什麽力氣,敬禮順勢往後一滾痛呼一聲便跑出去。
好小子,演戲倒比樓中小娘子更精湛。潘望安笑了一聲,起身到梳妝臺那邊看鏡中人,唇紅齒白,眼角上挑,端得是一副好皮相,剛才看小厮的樣子和他的衣服,潘望安便知道現在還不是他家族最鼎盛的時期。
再看着自己,十八.九歲的模樣,稚嫩得很,哪裏有前世賒酒被打得皮泡臉腫的樣子,那種日子,他這一世決計不能再過一回了。上天教他重生,必是有其緣由的,也罷也罷,就讓老頭子眼中不成器的小兒子救他一回罷,最後還是歸咎于自己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連連很快娉婷進入,臉上端着羞怯的神态,身段豐美動人,潘望安上輩子最後連兩文錢□□一會的野門子都睡不起了,這時候看見青春貌美的連連恨不得立馬持槍而上弄她個四五回。
可是現在不行,他有正事,只能在洗漱途中過過手瘾,揉揉捏捏親親還是能行的。
洗漱完了又是一刻鐘,走過去書房又是半刻,于是一進門就被老爺子一腳踹到胸口上。
“阿爹這是做什麽!”他捂着胸口跌倒在地,門口的敬禮眼觀鼻鼻觀心地想,現世報啊。
“做什麽?孽子!”他爹背着手在他面前轉來轉去,“孽子啊!”
頗有老淚縱橫的樣子,潘望安也不敢回手,早就做好了被訓導幾句就離開的準備,挖挖耳朵,不耐煩地跪在地上。
反正看樣子時間還長得很,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調查,憑他的神勇,幾天就能完事。
潘參知失力般的倒在椅子上,嘴裏還念叨着“孽子啊,孽子,真是對不起……”他後面的話越來越小聲,那名字潘望安沒聽清楚,只聽見他最的剩細細喘息。
正這時,他大哥風風火火趕進來,先是看了一眼跪在書桌旁的潘望安,看見父親如此神态,立刻迎上去“父親,這是怎麽了?”
父親今日被升為左相,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卻是如此表現。
見潘望與來了,他疲憊地沖着潘望安揮揮手示意他出去。潘望安心中一陣憤怒,愚蠢,這些人還要等着他拯救呢,竟敢如此對他,等着吧,有一日教他們對他刮目相看。
他也不鞠躬就此走出,叫他來居然就是為了踹他一腳再叫上幾聲孽子,這老頭子真是瘋了。
他出了門拍拍胸口的腳印,心中越想越氣,擡手就給了門口候着他的敬禮一耳光。
這下是下了狠力的,敬禮眼淚花在眼睛裏轉來轉去,知道主子只是發洩怒氣,只好認栽,小步跟在潘望安身後。
回了房,看着眼波流轉的連連他的心情都沒有平複下來,沒心情玩女人。
“敬禮,咱們去樓裏聽聽曲兒。”
“哎。”小厮答應一聲,躬身在前帶路。
“爺,您還沒進早食。”連連在背後絞着手帕咬着銀牙叫他。
他自認為潇灑地揮揮手,跟着小厮出門去。
女人和食物,只要有錢,哪裏沒有。
調查嘛,他先出去整理整理思路再回來。然而憊懶和拖欠總是讓他不得脫身。
每次要動身做點實事的時候就會有幹擾出來,餓了渴了想女人了,哪一個都是美好的借口。
于是這一拖就到了二十一歲,那天他酒醉花樓,家中有人來尋他。不是其他人,正是已位居高位的哥哥,如今他蓄起胡須威嚴十分,見到他倒在幾個衣衫不整的娘子身上,一個用力就将他拉起來。
“畜生,你現在即刻歸家!”
說罷便将他扔在地上,如狼似虎的奴仆七手八腳将他捆起來綁回家去。他半昏半睡地倒在轎子裏,想着上輩子自己沒有遭遇過這些事。
尤不知,上輩子有對父親和哥哥的忌憚,自己還不敢玩得太過火,這回重生來了想着萬一最後都要死不如先将福氣享個遍,于是縱情酒色,日日裏作威作福,壞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樁,他父親和哥哥早就看他不順眼,但是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帶着些許愧疚和無奈。
原來是他的妻子死了。
他被粗魯地扔在妻子的床前看她,重生以來第幾次看她來着?沒想到這回竟然就是她的死期。
也是,上輩子好像也是這段時間死的,只是他忘了,或者說不在意。他二人本來就是形同陌路,雖然花心,可是他從來沒有碰過這個女人,這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藐視和侮辱,他知道,所以這麽做。
如果不是這女人的哥哥,他怎麽可能最後孤獨終老無人送終,對了,他被留在人世大概也是給世間留了個笑話,不是說皇帝心狠嗎?現在給他們家留了男丁,能不能将家族傳承下去就看他的了。
因為他不能生育。十六歲跟着狐朋狗友搶占民女,被那女人的哥哥踐踏于馬下,踢壞了身子,是能行樂,可是留種是沒可能了。
也許是他家姐跟君家提過這事,當時姐姐新婚,君家還肯給她這個面子,竟然直接把那女人指給了他,說什麽冤家宜解不宜結。哼,看看那女人,出身是高貴,右相的幺女,全家人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心肝寶貝,據說一開始太後是有意把那女人指給君家,因為無論門第還是品行那女子都比他家姐适當,但是右相家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求太後說憐惜幺女,希望她再長長幾年。于是後位就給了他家姐。
再後來就被指給他,那女子年齡小,姿色差,實在入不得他的眼。
如果是貌美的小娘子,他當然會選擇折磨她的身體讓自己取樂,但是那女子無鹽至極,他也沒興趣勉強自己。
現在看到她躺在自己面前,心裏倒是有些奇異的想法。
原來她這樣年輕,是了,嫁給他的時候她才只有十四歲,現下大概也才十七八,倒是比以前好看些。
可惜是個死的,活着不好嗎?
十多歲的年紀,還有多少風光沒看過,還有多少有趣的事物沒玩過,韶華之際,偏選擇這條孤寂之路。
他的心突然就觸動一下,她的選擇未必沒有他的原因。
他哥哥的債她替他還了。
他突然有點後悔,他知道她會死,就在今年,可是他沒有提醒,也沒有關注,他只看到了自己。
上輩子沒有看到這樣的情景,他回家她已經進了黑黢黢的棺材。
後來來祭拜,她哥哥千裏之外趕回來,滿身塵土,跪在妹妹的牌位前,滿是血絲的眼裏含着淚光,看着他們這家人,竟然像要将這些人都記在心中,一一抹殺一般。
他看到以後只覺得心驚。
對了!上輩子家道中落就是在她死後幾年。
難道跟她的死有關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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