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七號地鐵這條線路上,有很多寫字樓,因此上下班高峰期人流特別大,顧言和左紀上去後,被一股又一股的人流擠到了最裏面的三角角落。

好在地鐵穩,除了啓動停車那會兒需要搭一下扶手,其他時間空手站着也沒問題。

左紀不想太挨着顧言,一直挺着腰板,盡量和對方保持安全距離。

他才不會讓顧言吃他豆腐呢。

不過下一站上來一群穿紅色表演服手拿折扇的大媽們後,局勢改變了。

“小夥子啊,再進去一點,阿姨站不下了。”

“再進去一點,再進去一點,謝謝你們啊。”

伴随着大媽們魔性般的再進去一點,左紀身後的一個西裝大叔不停後退,左紀被迫往前走,眼看要和顧言胸貼胸,左紀立馬擡起雙手,撐在顧言身後的鐵皮上。

沒注意角度,撐完才發現他把顧言圈在了手臂中。

顧言擰眉,眼皮下耷,掃了眼他手臂,嫌棄說:“你手。”

“我也不想,但這樣子好受力。”左紀後面的大叔有點把力氣壓在他背上,他要是換一個地方撐,容易摔倒。

顧言洩氣,也明白是這個道理,但這種姿勢讓他很不舒服,有種被人入侵的感覺,他左右轉了轉,想要鑽出去,可哪哪都有人。

顧言放棄了:“随便你吧,別碰到我。”

左紀:“你放心,請我碰我都不碰。”

顧言:“那最好。”

互怼了一句,兩人就保持着這個姿勢,心裏默默祈禱哪個站多下點人,可惜……沒有實現。

剛開始,左紀一直偏着頭在看別的地方,不過偏久了,脖子酸,不知不覺的就正回頭,對上顧言的黑框眼鏡。

他沒左右看,而是耷拉着眼皮,在看下面的角落。

這樣一來,左紀就看不到他的視線,但能看到他淨白細膩的肌膚,以及濃密卷長的睫毛。

以前沒注意過,現在湊近了看,發現他眼睛有點桃花眼的形狀,眼尾微微上翹,偶爾眨動一下,又欲又純。

左紀覺得哪兒癢癢了一瞬,忍不住開口問:“你睫毛怎麽那麽長?”

“嗯?”顧言擡頭,怔了下,“……幹嘛,睫毛長有問題?”

“沒問題啊。”左紀順嘴一說:“就是跟個小姑娘一樣。”

小姑娘?

顧言氣結,腦子一時短路,幼稚了一把,用腳狠狠的碾了一下左紀的腳。

左紀吃痛,撐着的手一軟,人直直的往顧言懷裏倒去。

顧言被他撞疼,悶哼了一下。

兩人這一來一回,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有人疑惑,有人偷笑,還有人眼神暧昧。

顧言對視上一個大媽的怪異眼神,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推開左紀,“起開。”

左紀當然也不想衆目睽睽之下抱顧言,起得很快,“還不都是因為你。”

“要點臉。”顧言回擊。

左紀還想說什麽,可人挨着人,他怕是說什麽都會被人聽見,便作罷了,沒再跟顧言擡杠。

顧言也沒再說話,兩人又回到之前各不理各的狀态,一直到目的地進站。

人特別的多,他們兩人要跟前面堵着的人交換位置,好方便等會兒車停後下車。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也快走到門邊,結果一個大媽的扇子勾到了顧言的書包拉鏈。

而這時,車門已經打開,有其他學生或者上班的人開始陸續下車,也有上來的人重新擠進來。

左紀下了車,回頭一看,發現顧言把書包取下來,正在和一個大媽拉拉扯扯。

門已經打開好一會兒,再耽擱下去,顧言得坐到下一站去。

大媽很急,一直在跟顧言說不好意思,對不起,顧言寬慰她沒關系,讓她別動,他來解勾到一起的地方。

兩人解得特別和睦,當然,也特別的慢。

左紀看不下去了,兩個大步走回去,“阿姨,這扇子爛一點沒關系吧?”

大媽愣了下,反應過來,“……沒關系,沒關系。幾塊錢的東西。”

“好。”左紀上手,一邊抓一個,用力往兩邊一扯,分開了。

與此同時,關門前的提示音響起,左紀抓住顧言的手,在門緩緩關上前,跑了出去。

咔噠——

地鐵門關上,沒過一會兒,開走了。

顧言望着開出去的地鐵尾巴,大大呼出一口氣,好險。

“你做事怎麽那麽磨叽。”度過危機了,左紀開始打擊顧言。

顧言扭頭看他,有點無辜:“我怕弄壞阿姨的扇子,她們一看就是要去哪裏表演。”

“那你就不怕自己坐到下一個站?”左紀說。

顧言沒所謂的說:“下一個站就下一個站,到時候又坐回來,也耽擱不了幾分鐘。”

“你……”左紀擰眉,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有點描述不出來。

顧言等了會兒,看左紀沒說話,開口說:“剛剛謝謝你了。那個……你的手。”

左紀這才看到自己還抓着顧言的手,觸電般放開,“啊,我剛才是情急之下牽你的,你別誤會。”

“沒誤會,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顧言清淺的勾唇,重新把書包背好,“走吧。”

笑笑笑,怎麽一下子變得那麽愛笑了?

手扶電梯上,左紀站在顧言身後,納悶的瞅着他圓圓的後腦勺。

以前顧言也這麽愛笑嗎?

好像有,好像沒有……

算了,記不得了。

收回視線,左紀低頭看向自己牽過顧言的右掌,拇指食指摩挲一下。

別說,他手還挺軟的。

從地鐵站出來,顧言和左紀遇到王宇傑。

他嘴裏叼着一根煙,大拽拽的邊抽邊走,看到他們,右手拿下煙,幾步跑過來,“紀哥,顧言,你們怎麽在一塊。”

不等左紀說話,顧言搶先道:“剛在地鐵裏碰到了。”

沒說左紀坐錯站的事情,顧言對左紀挑挑眉,表示自己遵守承諾了。

左紀卻被他的挑眉弄得有點慌神,“……啊,就是這樣。”

王宇傑沒多想,就是覺得左紀精神不好,“紀哥,你黑眼圈好重啊,你昨晚不會打了一晚上游戲吧?”

“唔……睡不着,打了一晚。”左紀道。

王宇傑佩服的鼓掌,“你太牛了,我昨天跟你打了一局,就被我媽殺進來,守着我看書。”

左紀:“我媽又不管我,我想玩就玩咯。”

王宇傑羨慕眼,“我為什麽沒有你這樣的媽,你媽真是太好了,又給你零花錢,又不要求你讀書,紀哥,你命太好了。”

這話,左紀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等了一會兒,似笑非笑:“……是嗎?”

顧言品味出左紀這句話的語氣有點不一樣,偏頭瞧了他一眼,結果左紀說:“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又帥了?”

顧言白他一眼,加快步伐自己走。

晨高考試的座位安排都是按照成績排,顧言在年紀前五十名,所以直接就在高二實驗一班,也就是自己的班級。

這個班有好幾人都是他們班的,王斌李奎還有班長李興源等等。

顧言一一和他們打了聲招呼,走到自己的考試座位號坐下。

李興源朝他走過去,“顧言,你知道了嗎?”

一來就是奇怪的提問,顧言疑惑臉:“知道什麽?”

李興源拿手點了下他前排那張桌子的考試號貼紙,“咯,自己看。”

顧言微起身,朝他手指點的方向看去。

徐珊?

這應該不是重名吧?

“昨天論壇那事我看了,沒想到她坐你前面。”李興源作為班長,人挺八面玲珑的,班裏的八卦基本都知道。

顧言坐回去,“沒想到她成績還挺好的。”竟然在他前面一個名次。

一般來說,會霸淩的學生,都是愛混、成績不怎麽樣的人。

李興源也沒想到,“我昨天布置咱班考試座位的時候也吃了一驚。不過那會兒你都走了,沒來得及跟你說。”

顧言:“說不說也沒什麽,就是一個前後座而已,她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倒也是,反正就是考個試,她總不能誣陷你抄襲吧。”李興源笑了笑,跟顧言聊了些別的,等到徐珊進來,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徐珊早就知道她和顧言前後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顧言走過去,故意把自己的椅子很大聲的拉出來,找茬說:“能把你座位拖後面點嗎,我這太擠了。”

顧言左右看看,他的桌子是和這一排平行的,“不好意思,大家都是這麽寬的寬度,你如果覺得擠,那就忍着吧。”

“你!”徐珊氣得瞪眼,顧言卻看都懶得看她,低下頭,整理自己的文具袋。

“沒品的男人,果然是娘娘腔。”徐珊故意用顧言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一句。

顧言全當沒聽到。

這個世界裏,同性戀基本不怎麽受歧視了,當然,人多了,難免會有不喜歡的人,所以像徐珊這種認為同性戀就是娘娘腔的人依然存在。

遇到這種人,千萬別去理論。

秀才遇到兵,再有理也是說不清的,三觀都不同。

八點五十五,兩個監考老師開始發語文試卷,數好份數,讓第一排的同學一個一個的往後面傳。

輪到徐珊往後傳,她故意把剩下的掉到地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主動去撿的意思。

顧言冷冷的看她一眼,自己彎腰去撿,把最後一張傳給最後一排的同學。

九點整,廣播響起上課鈴聲,男監考老師在講臺上說:“大家可以開始做題了。”

瞬間,翻卷子的聲音嘩嘩響起,在看作文題型的人都把試卷翻回來開始做題。

這個班裏的學生都是學校裏成績最拔尖的人,做題速度都不慢,之前提前發卷下來,很多人就已經把第一二題默做出來了,現在只需要把選項填上去。

一時,筆劃在紙上,有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顧言什麽成績都好,語文自然不例外,雖然不可能像數學這種客觀題型那樣容易拿滿分,但考135以上綽綽有餘。

他很快做好選擇題,古詩詞昨晚讀了幾遍,都還記在腦子裏,很快寫出來。

到做閱讀題時,前面的徐珊又作妖了,她故意把凳子翹起來,将他的桌子頂傾斜。

顧言擡頭看着她的後腦勺,輕蹙眉尖,嘗試往下壓自己的課桌,想把她壓回去,但她也在往上面使勁,就是不讓他的桌子放下去。

顧言無語的搖搖頭,把桌子往後挪了點。

結果好心大度的退讓,卻沒有換來徐珊的消停,他退,她就把椅子又往後挪,故技重施。

顧言不打算讓着她了,他沒再挪動桌子,寧願讓桌子一直傾斜着。

但沉默不代表他不會反擊。

等到後面站着的女監考老師走上來轉悠,顧言故意在她路過時,弄出聲響,讓女監考老師發現他的窘境。

幸好女監考老師眼睛厲,一下子看到問題所在,她拍了拍徐珊的肩膀,“同學,你椅子抵着後面同學的課桌了,往前面坐點。”

被老師點名,徐珊沒法,只能把椅子挪上去。

等老師離開,她回頭憤憤不平的瞪了眼顧言。

顧言冷漠的回他一眼。

別以為她是女生,他就會無底線的退讓。

尊重是互相的。

後面的時間,徐珊沒再作妖,一直到十一點半,同學們交卷出教室。

李興源跟顧言并肩走出去,“考試的時候,徐珊惹你了?”

顧言淡淡道:“一些小伎倆。”

李興源回頭看了下後面慢慢走出來的徐珊,皺眉:“長得挺好看的,沒想到人品不怎麽樣,你後面考試小心點。”

“謝謝班長,我會小心的。”顧言說。

安祁在隔壁班,他出來後,李興源就沒跟顧言一起走了,他也有玩得好的朋友在隔壁班。

安祁跟顧言打完招呼,與他并排走,徐珊故意從兩人中間撞過去:“別擋道。”

安祁目瞪口呆,看着徐珊走遠的背影,吶吶道:“她人怎麽這樣啊。”

顧言拍拍被徐珊碰到的肩膀,冷聲說:“算了,別理她。”

下午的數學考試要三點才開始,中途差不多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家近的會回去吃飯,住校的吃完飯就去宿舍睡覺看書,其餘的,要麽在教室圖書館看書,要麽去網咖玩游戲。

左紀楊飛王宇傑就是,顧言和安祁吃完午飯回學校的路上,還遇到三人。

左紀知道顧言游戲玩的不錯,開了句口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網吧。

顧言拒絕了,因為安祁不喜歡玩游戲,他若是去了,就把安祁晾在一邊了。

兩人回到實驗一班,走到門邊,安祁看了下貼在門上的考試安排表,“我去,顧言,你們下午的監考老師之一竟然是實驗二班的滅絕師太。”

晨高的監考老師,都是一門考試換一次,不會固定。

顧言不了解什麽滅絕師太,問道:“怎麽了?她很兇嗎?”

“當然兇了。”安祁和顧言并肩走進教室,“我以前跟你說過啊,那個滅絕師太特別兇,也是教數學的,超級愛占用二班的體育課,作業也多,而且吧…… ”

兩人走到顧言的座位,安祁本想拖徐珊的椅子坐,看到她名字,頓時換成了旁邊那張,“而且她很讨厭別人作弊抄襲,平日裏抄作業被她逮到都要被收拾得很慘,如果是考試被她抓到作弊的話,啧啧,怕是得被她剮一層皮。”

“這麽吓人?”顧言覺得抓考試作弊很正常,但平日裏學生們抄作業都抓的話,是有點兇。

“你也覺得吓人是吧?”看顧言放下書包在拿練習冊出來,安祁也跟着做,“聽說她以前讀研的時候,被一個作弊的人打敗過,所以對作弊這種行為深惡痛絕。”

“你這從哪聽說的?”

“不知道,反正坊間就這麽傳的。”安祁自個笑了,“好像謠言就是這麽傳開的。”

顧言也笑了,“管他呢,她讨厭作弊跟我也沒什麽關系,我又不抄。”

“嗯,就是。”安祁把數學練習冊拿出來放到顧言桌上,摸出一支筆,“你下午考試注意點,以防那個徐珊又找你麻煩。”

“大家都在考試,她就是想做什麽,也做不了。”顧言想到早上李興源的話,自我打趣說:“難道她還能像小說裏寫的那樣,憑空誣陷我考試作弊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掉落,小可愛們別養文啊,追文是對作者最好的支持,給你們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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