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二節課間

奇了。

“我臉上有肉嗎?”周尋卿忽然道,他抹了抹自己的臉,說:“你一副想吃了我的表情。”

他,他剛才抹臉的樣子,嘴嘟成了一個愛心。

溫與憐心髒劇烈跳動,頭皮發麻,随便找了個借口上廁所去了。

見他匆忙逃離,周尋卿也說不上為什麽。

桌子上溫與憐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擡頭掃了一眼,紀淮的大名出現在屏幕上,內容也顯現其上。

信息內容他沒心思看進去,注意力全被“小溫“二字奪去,手中的刀忽而攥緊,拇指來回摩挲。

過了一會,溫與憐從廁所回來,恰好短信提示音又響了起來,他拿過來看了一眼,瞬間變了臉色。

溫與憐關了手機,将提示音調成了震動放進自己口袋裏,于桌前坐下。

盤子裏的牛肉塊涼了,周尋卿制住他插起就往嘴裏塞的動作,說:“涼了些,拿去讓他們加熱一下。”

兜裏不停傳來震動的聲音,,貼近大腿根,擾的他脾氣上頭。

他放下叉子,說:“不吃了。”

周尋卿頓了會,嗯了聲。

開車回家的路上,溫與憐掏出手機看紀淮發來的短信,氣的咬牙切齒;礙于周尋卿,他忍住沒砸了手機。

周尋卿開車雖然一直看着前面,副駕駛上的動作他一點不漏地看了進去,心有大概,未表聲色。

紀淮不是帶着好意,他肯定,那小溫二字看的紮眼又讓人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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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周尋卿壓于心底的暴躁,溫與憐也暴躁,他右手插進衣服口袋,狠攥成拳,将從西餐廳偷來的玫瑰花瓣揉的皺巴巴的。

到了家,車開進車庫,聞着滿院的臘梅香,溫與憐心情冷下來一點,掏出那朵可憐兮兮的玫瑰,懊惱地給它舒展身體,趁周尋卿不注意,将其插在雨刷之上。

夜裏,溫與憐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閉眼滿腦子紀淮。

躁的他爬下床,掀開床被,拿了根私藏的煙,點燃抽上。

——

“我們好久沒見了吧,小溫。”

“怎麽不會信息,你不會這麽絕情,離了學校,也不見我了?”

“你讓我等了十分鐘,溫與憐,明天長水街跆拳道館門口,我必須要見到你!”

陸陸續續,從西餐廳到家,紀淮發了将近有三十條短信,語言粗暴,态度劣質,如同在命令一個跟班似的不屑。

溫與憐不想赴約,時間說長不長,可跟周尋卿接觸之後,再看見紀淮這個名字讓他生出了滄海桑田之感,久別不重逢,他早就忘了還有這人。

紀淮和溫與憐是初中同學兼童年玩伴,兩人關系一言難盡,至于為何格格不入,其中緣由說起來也極為複雜。

溫與憐認為複雜的迷宮最初都是由一條簡單的出口路線演化而來,所以任何複雜的東西都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直接而有效。

所以他對紀淮采取避而不見,最是剛好。

何況現在和以前還不一樣,自己身邊多了一束他想藏起來自己欣賞的煙花。

沒事看看,炸炸心弦。

但用逃避來解決的事往往是麻煩的,比如紀淮。

溫與憐打算忽視他的短信,可不料他最後發來的短信是一張圖片,一張明銳全身赤|裸的圖片。

溫與憐對明銳有自責之心,所以紀淮用他來威脅自己正好碰到了他的逆鱗。

手上的煙頭燒着又沒吃,溫與憐口渴拿杯子喝水時,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此時周尋卿在外敲門,高聲道:“溫與憐,你是不是又抽煙了?!”

冷不丁聽到周尋卿的聲音,溫與憐水杯沒拿穩,腳也沒站穩,把水全倒進衣服裏,腳心還踩上了火紅的煙頭。

鑽心的疼痛促使他發出了短暫的叫聲,周尋卿聽見了聲音,擰開門把,進來看見溫與憐抱着腳丫子,衣服前領開了,露出一大片肉。

真丢臉!溫與憐罵自己不争氣,腳掌心被燒的疼也抵不過被周尋卿看見自己出醜的羞恥。

不過後者也沒追究什麽,揪了下他的領子,發現濕了,給他找了件新的,又擰了熱毛巾給他擦擦水,等他換好衣服後,出去拿了燙傷膏進來給他抹在腳底。

做好一切,周尋卿把他粗魯塞回被子,貼在床邊說道:“大晚上不睡覺折騰什麽?!”輕聲沒有責怪的語氣,奇秒地平息了腳掌心的火燒,因為他轉移了,趁着黑夜不注意,燒到了臉頰。

溫與憐面上閉了眼睛,不動聲色,像是不耐煩周尋卿的教訓,正經的皮囊之下,有個拿着火叉的小惡魔,戳弄他的神經,并怪聲怪氣地說:“咦,好像有點喜歡他哎!”

殘留的一點不理世情的理智強行将他拖入睡夢,阻止他的胡思亂想。

次日,溫與憐五點鐘就離開了長青園。不是勤奮,實為失眠。

在他離開小區大門的那一刻,不到一分鐘,周尋卿的車子随之出門,悄悄地跟在他身後。

——

天還沒亮,公交車還沒運行,溫與憐徒步步行到了長水街的跆拳道館,坐在前面廣場雕像墩子上等人。

路燈依舊勤懇工作,照亮塵埃,讓世人看見自然無形的力量是如何攪動空氣中灰土粒的現象。

空氣藏着名為寒冷的怪物,黏在每一個路過的行人身上,迫使其搓手佝背,尋找溫暖。

溫與憐去附近的商店買了包煙,返回雕塑下坐着。

他掂了根煙,但是忘了買打火機,來回行走招風的不爽快使他懶得動,就這樣嘴裏含着未點燃的煙,閉目養神。

他的眼睛阖上沒有幾秒就又睜開了,瞳孔因冷風刺激擴大,神色肅然,睫毛在眼下灑下一片陰影,擋住了裏面的光。

曾經陰郁充滿暴戾的神情重現,恍惚之前的一切都是僞裝。

他身邊沒有人陪伴,而且将一個人面對前方未知的威脅。

道路的另一邊,周尋卿緩慢搖下車窗,眼睛看向溫與憐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周尋卿看見溫與憐偷偷出去會紀淮的時候,吃醋生氣了,打算不理溫與憐。

溫與憐左右讨好未果,買了一束糖花前去請罪,沒想到看見了周尋卿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這下玩了,溫與憐又開始生氣了

哈哈哈哈,這是劇情,真的

☆、表白

紀淮邊走邊喝着豆漿,擡頭看見了溫與憐。

只見他鼻尖凍得通紅,嘴唇沒了往常的血色;頸子露出一大片在外,看的他打了個顫。

紀淮加速喝完豆漿,扔掉塑料杯;把圍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大步跨過去,不由分說給溫與憐圍上。

溫與憐特意起了個早出來,不想讓周尋卿起疑,卻還是在這等了兩個小時,又冷又困,偏偏天絕後路有煙沒有火;天色尚早,他等着等着就瞌睡連篇。

忽然脖子收束,溫與憐迅速反應過來,反抓住作亂的手臂,順着向上看去,對上了紀淮黑漆漆的眼睛。

看清來人,溫與憐如避蛇鼠抽開抓着他的手,動作可見嫌隙,眼睛也沒再看他。

紀淮沒有在意他的動作,目光全被他通紅的鼻尖吸引,責問:“你出來不知道圍個圍巾嗎?”

帶着紀淮體溫的圍巾溫暖了冰涼的皮膚,溫與憐垂眸看着紮眼的紅色,伸手扯下來,如燙手山芋扔還給他,道:“不需要。”

紀淮眼角一壓,語氣硬道:“戴上。”

溫與憐沒動作,紀淮又伸手想給他圍圍巾,不過他躲開了,冷聲說:“紀淮,你有什麽事就說。”

紀淮忘了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忽然笑道:“怎麽,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無理取鬧的事不光是權勢的專屬,在溫與憐的處事見解中,混蛋也經常會無理取鬧,還裝着理所當然的架勢。

紀淮家中有錢有勢,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他對溫與憐,期望的是召之來揮之去,恰當的時間當個聽話的狗,可是溫與憐不如他意,是不個不聽話也不服訓的狗,他無法控制,陰陽兩道的手段都使了,才有一點顯效成著。

只有他的威脅讓溫與憐豎起全身的刺,為了保護刺從而保護自我,溫與憐才會暫時屈服,可就算這樣,他也不會任聽紀淮的命令。

溫與憐話不多,更多時候懶得跟道不同的人廢話,兩眼一瞪表達不滿就完事了。

而紀淮也剛好最讨厭他不說話,睜着一雙讓人厭惡的眼睛看人,那樣嚴重的防備,使他有挫敗感。他一直認為自己有錢有勢,應該所有人都圍着自己,交際圈內,只有自己選擇別人,沒有別人選擇他一說。

“你瞪着我幹嘛,溫與憐,你他媽是不是就只會這樣!”

紀淮厭惡溫與憐,又享受把溫與憐踩在腳下的驕傲。他特希望溫與憐在外猖狂,然而對着自己的時候,乖順聽話,讓他往東不敢往西,随時随地是他成長路上的調味劑。

溫與憐沒空在這跟他說空話,既然對方不願提他真正赴約的原因,他就自己說。

“照片呢?”

“什麽照片?”紀淮失神了一會,随後明白他的意思,大冬天寒冰天氣,唯有心中一團火梗的他煩悶異常。

“你果然因為照片才來的?!溫與憐,你這些日子過得挺快活啊,被學校開除就玩人間蒸發是不是,老子想見你都不行?”

他其實想說他擔心他,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紀淮有種毛病,他想做那個可以把溫與憐傷害的遍體鱗傷卻又是惟一可以保護他的人。他會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嘴吐惡語,而後大發善心的将他收留,讓他明白這個世界上,他有本事傷害他,也有能力保護他。

他這種感情偏執暴虐,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類邪魔外道,溫與憐不能懂,也不屑去懂。

——

紀淮往他面前走了幾步,溫與憐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幾步。

紀淮情緒一下子爆發,顧不上身邊路人走過偷來一夥的目光,抓着溫與憐的手臂,惡聲惡氣:“你別太高看自己了,我用明銳那小子照片引你出來,就是想告訴你,我最近缺個保镖,反正現在也沒有學校要你,就算有,我也會讓你沒有,你這種人,這輩子也只配給別人提鞋,你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溫與憐動了動被他抓着的手,探了下掙脫不開,另一個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上他胳膊的軟肉,再順勢佯裝推他,往後拉開了距離。

他慢慢開口道:“我不願意。”說完他想走,身後紀淮高喊:“溫與憐,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也沒關系,我明天就把這張圖片傳到校內網,還會讓其他人知道,你溫與憐不僅搞女人,也搞男人。”

E.B一高的校內網流量高,一般貴族學校人手一部手機,沒事刷刷網絡,看到勁爆新聞定會傳的到處都是。

紀淮邁着自信的步伐,伸手撇過他肩膀,讓他對着自己,微俯下身,貼近他耳邊,吐着熱氣:“你不在乎自己也沒什麽,要是連累了別人,還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你真的有良心嗎?小溫。”

最後兩個字一下子将溫與憐拉進回憶的深淵。紀淮和溫懷酒一樣,都是先給糖再紮刀的同行,他們只管開心,只管把別人用來慰藉的回憶當作恥辱和笑柄,高興留給自己,痛苦留給別人。

溫與憐頭上懸着一把刀,一把愧疚的刀,或許三年,或許十年,他會忘記曾經的錯,又或者他永遠不會忘,也忘不掉。

曾經他轉給了一個男孩命運的光明,卻沒有持久給予,太陽落下西山,留給那個男孩的是無邊黑暗。

——

溫與憐偏了偏頭,躲開那一點氣息,涼情道:“好。”

他同紀淮做了個交換,他給他當保镖,交換的籌碼是明銳的照片和底片。

一件事情告一段落以後,糾結對與錯沒什麽必要,重要的是當時做出抉擇的時候,他的選擇是最好的辦法。

紀淮淺笑,伸手想摸溫與憐的臉,卻被躲開,聽他說道:“等你需要的時候我會出現,但是現在我要走了。”

紀淮好不容易見到他,急道:“不準走。”

溫與憐沒理他,雙手揣進口袋,步伐輕快,不一會消失在街角。

手心觸到一片冰涼,紀淮想了想,吞下一口氣,反正以後總有機會見得到,他還能跑哪去。

——

早上八點,溫與憐回了家。

周尋卿正在餐桌上吃飯,早餐兩份,留一份等着溫與憐回來吃。

溫與憐搓了搓手,坐到餐桌前,賊似的偷瞄了他一眼。不看還好,一看覺得不對勁。

周尋卿今天表情繃的緊緊的,臉上每一個器官都不如往日輕松,吃飯也稍快了些。

桌子上一言不語,氣氛十分僵硬。溫與憐忽而想起自己不能超過十分鐘不出現在他眼前,頭一次主動交代,雖然是撒謊。

“我今天出去透氣,回來晚了。”

霸道條約中,十分鐘只是個概數,先前溫與憐洗個澡花過十五分鐘,周尋卿也沒說什麽,有些條款本身就不切實際,認真遵循就是傻了。

反觀周尋卿,面對溫與憐的主動交代,他只輕輕恩了一聲,而後放下筷子,上了樓,全程沒有多說一句話,叫溫與憐好一陣摸不着頭腦。

下午的時候,周尋卿出了趟門,溫與憐一直待在自己房間偷聽對面門的動靜,見他出門,也偷偷跟後溜了去。

這趟跟蹤不太好跟,周尋卿車子拐彎不見影了,他才攔到出租車。

途中幾乎遇到的都是紅燈,耽誤了不少時間。

跟人跟丢了,溫與憐讓司機原路返回,一路開紅的小幾率讓他們走走停停。

人們常說禍不單行,當你覺得特別倒黴的時候,肯定還有更倒黴的事發生。

果不其然,車子在某個路口等紅燈時,溫與憐看向窗外,戲劇性地看見了周尋卿,還有他身邊的嬌羞纏着他胳膊的女生。

那女生棕黃色長發,月牙眼,笑起來還有兩顆虎牙,漂亮結合了可愛。

她此時正摟着周尋卿的胳膊說着什麽,臉上笑嘻嘻的,旁邊的周尋卿正賣苦力給她提了個衣服包裝袋。

溫與憐今天一天沒看見周尋卿溫和的表情,看到了還不是自己渴望的,心一下子沉了,喉嚨兩罐苦糖全都翻了,苦的他心髒跳到了嗓子眼。

在回過神,車子已經開了,周尋卿和那個女生被遠遠丢在身後。

溫與憐回家先去了一趟車庫,到了門口看見那株玫瑰花掉在地上,清晰可見一點車印。

這時,他也收到了周尋卿的微信,他說今天不回來了。

隔了一會,紀淮的短信又來了,他說晚上要和東高的一幫人茬架,要溫與憐來幫忙,順便發了個地址。

溫與憐收到短信,想都沒想就去了。走了兩步折回來,把那棵“缺胳膊斷腿”的玫瑰撿了起來,收進懷裏。

沒什麽大不了了,就是有一點不舒心而已。

晚上十點一刻,周尋卿還是回來了,但推開家門,喊了幾聲沒人應,找遍了房門沒溫與憐的身影,他拾掇穿上衣服,開門出去,碰上了剛回來的溫與憐。

臉上挂了點彩,嘴角青了一大片,擋都擋不住。

周尋卿呼出一口氣,又換了另一個口熱氣。

溫與憐打架了,原因不光是紀淮和別人沖突他作為保镖動得手。

對方有個人住在長青園隔壁的小區,經常看見溫與憐和周尋卿兩個人,于是出口髒話連篇,罵的溫與憐火冒三丈,捶斷了那個人的肋巴骨,拳頭砸在他嘴巴上,打掉了他兩顆牙。

溫與憐和那些人規模式約架沒有擦傷,臉上的淤青是跟那人厮打時弄得,那人畜生似的,拿頭撞他的臉。

——

家裏備藥,周尋卿拿了藥給他塗,擡眸對上溫與憐清澄的眸子,呆呆傻傻的;不小心下手重了,他悶聲往後躲。

“你怎麽回來了?”

周尋卿蓋上藥蓋的手微微抖了下,随機鎮定下來。

溫與憐的聲音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先前長時間磨合點軟了他說話的語氣,而現在微涼的語調夾着冰塊鋒利的邊角,刮疼了他的耳朵。

周尋卿收拾好藥箱,轉過身,輕聲道:“對不起。”

溫與憐驚愕地看着他,半晌後,僵硬道:“沒事。”

不知對錯的道歉與應答在第二天那個女生的到訪有了答案。

女生只是周尋卿的表妹,叫唐春。昨天才到此地,而且,昨天也是周尋卿的生日。

昨晚幾個朋友都找好了,包廂也定好,蛋糕也都拆了,大壽星周尋卿在許願的時候突然就走了,沒個理由,将整個生日宴會的人都整蒙了,一個個大眼瞪小眼。

唐春今天是送蛋糕過來的,說了一堆生日必須吃蛋糕的歪理,強行給周尋卿補了個蛋糕。

溫與憐站在一邊尤其尴尬,他想走,卻被周尋卿留下,說是好歹生日沾個喜氣。

後來的幾天,周圍氣氛有些不一樣,哪裏不一樣就是溫與憐似乎在躲着周尋卿,吃飯的時候躲,洗澡的時候躲,睡覺的時候躲,凡是在家能碰到面的時間段,他都給盡量避開。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周尋卿心理都明白,不過也沒說,行為處事收斂了點,對溫與憐的好明顯藏了些。

——

二月十四,陰歷大年三十除夕。

溫與憐恢複上班一個月零二十天,沒有回長青園的第十三天。因為寒假加上臨近春節,出來玩的人多了,每個人都很開心,到哪臉上都在笑。

邱哥最近似乎在追一個女生,整天見不到人影。

這天下午六點,邱哥在外喝醉了回來,臉上兩坨紅,滿面春風。

溫與憐在外面迎着冷風抽煙,忙接住了頭栽地的邱哥。

邱哥喝醉了,眯着眼睛看他,張嘴全是酒氣。“二爺,是你啊,你怎麽,看起來,不怎麽高興啊,今天可是,除夕夜,你不,嗝,不回家過年麽。”

溫與憐扶着他道:“你不也是”

邱哥被攙着架上了欄杆,勉強支撐住身體,吹了點涼風,眼睛吹開了些。

“我沒有家,我一個人,不過,很快,我就不是一個人了,我,我也要有家了。”

邱哥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邱哥喜歡笑,但他每天的笑都只是運籌帷幄的智慧,他很少有今天撒瘋卻很真誠的笑,那種如獲至寶,憐惜憐愛的快樂。

他拍拍溫與憐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不想回家過年,就在網吧待着,吧裏也有好吃的。邱哥我今天高興,想吃什麽都算我頭上。”

溫與憐看着他瘋癫的樣子,問:“邱哥,她喜歡你嗎?”

萬一只是因為對方的好感動了自己,也算做喜歡麽。

邱哥說:“當然喜歡,不過最開始,我是因為喜歡她才想要和她在一起,喜歡是自己的事,要去争取,不然一輩子都嘗不到那種一語一笑都是甜甜的味道。”

溫與憐神經放空,想起不知是誰寫的一句話:因為喜歡,我想看看那花,我不摘它,将它束于花瓶;我只想每日經過它身旁,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聞到它的花香。

倘若他不是因為周尋卿對自己的好才對他有好感,而是冥冥之中,他站着的方向,有那絲花香,他喜歡。

不會因為事況移情別戀,不會因為猜忌而遷怒,自始至終,他的心就向着他。

溫與憐這兩個月想不通的事在這一刻被疏通,心底之下,也開始纏繞一株屬于姓周的藤蔓。

——

八點四十,長達十三天未聯系的周尋卿給溫與憐發了個微信。

“今天我生日,我在歡樂場臨水古堡等你。”

溫與憐沒有回他,進了網吧讨了一樣東西,下樓攔車去了歡樂場。

上次在歡樂場,周尋卿沒有等到他。已經十三天了,周尋卿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毅力能堅持這麽久獨自承受見不到某個人的難過。今天除夕,他和他過一個年。

車子在歡樂場門口停下,溫與憐徑直往最大的那個古堡建築走去。

九點半依舊會放煙花。溫與憐早就在遠處看見了他,他一直看着古堡的方向,肩膀上的空位似乎在等人去拍。

九點二十五,溫與憐從背後拍上他的肩膀。

周尋卿回頭,道:“你來了,你應該是想做雲霄飛車的吧,一會放煙花,坐車的人不多,去坐好麽。”

溫與憐盯着他的眼睛,說:“你一直在等我。”

“恩。”

溫與憐看了眼周圍漸多的人群,鼓起勇氣說道:“我不想坐車,但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我不想憋着了,周尋卿。”

“我喜歡你。”

“我不怎麽會說話,因為這事沒有打架那麽簡單。”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人。”

九點半,古堡頂端朝天空升起了第一束煙花。

“跟我在一起吧,我會聽你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我嘔心瀝血

終于嘴笨的表白了

溫與憐想起的那一段話是我自創的,雷同的話照舊不知道怎麽辦。

千年不開竅的溫二爺終于表白了,他将會走上幸福的殿堂嗎?

周尋卿這個富二代,高又帥,他又會答應嗎?

讓我們走進明天的“瘋魔講堂”,為你揭秘接下來的事。

☆、追愛

有的時候,夢做多了,等到有一天真的實現了,反而變得不真實。

現在溫與憐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而且親口告訴他,他喜歡自己,還趕在他面前表白。

他盯着那雙深邃的眼眸看了很久,帶着點虔誠和惶恐,确認裏面倒映出的人是自己沒錯。

耳邊煙火炸響聲不斷。周尋卿扣住他的肩膀,雙手用力的微微顫抖,頭一次張口說話氣息不穩:“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他糊塗了,什麽假想都冒出來,也怕此次只是溫與憐的一時糊塗,說錯了話而已。

溫與憐也緊張,緊張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腳下不能移動,只能站在原地,注視着他。

“沒聽清嗎?我再說一次。”

“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可以嗎?”

他是真的。周尋卿好似心中一塊巨石落地,剎那間喜悅與酸澀一同冒出嗓子眼,逼得他眼眶濕濕的。

自從母親過世後,周尋卿再沒嘗過高興的滋味。實際上,他也在追尋,追尋苦處之上的愉悅,所以他才從家中搬出來,避開過往,向前走。

他心裏也明白,或許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這世上有些人注定不會尋得真正的開心,因為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快樂只是自我欺騙的假象。

這些都是他沒遇見溫與憐之前所信奉的悲憫。但如今,他可以轉變這種無望的悲憫,從此剝離身上披的那層虛假的外衣。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步驟是什麽嗎?溫與憐,你這樣一點誠意都沒有。”周尋卿道。

溫與憐知道表白需要送禮物,但他來得及,只夠帶着那枯的只剩一瓣花的玫瑰。

他掏出來的時候都不好意思給他,結巴道:“雖然不好看,但我下次重新買一束給你。”

接過這支甚至稱不上花的枯枝,周尋卿有些哭笑不得,他說:“溫與憐,我對你那麽好,你就送我這個?”

溫與憐有些慌了,責怪自己确實不該火急火燎的,什麽都沒準備。

“我現在就去買一束好的來,你等我。”

周尋卿一把拉回他,嘴邊勾着一抹笑意,說道:“不用了,我不喜歡那些。”

溫與憐堪堪收回腳步,腆着臉問:“那你怎麽想的?”

他心跳的厲害,心裏邊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也大方安慰自己一次不成,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可等待回答的過程總是煎熬的,因為期待着,所以承受了幾倍期望落空的擔心。

周尋卿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我想,我現在并不想做你的男朋友。”

溫與憐心口劇烈震了一下,随後又聽他說:“談戀愛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周尋卿在他耳邊呼氣,弄得他心神不寧,眼睛都快模糊不清了。

“你得先追我,這樣才像話。”

溫與憐一聽又有希望了,不假思索點頭。

他一臉懵懂的樣子,周尋卿不知怎地心口就特別軟,很想将他抱進懷裏狠狠親吻,但他要控制住,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教溫與憐一步一步将他對自己的感情穩固,這樣就算以後天崩地裂,他們亦能執手天涯。

周尋卿摸了摸溫與憐的頭,誇獎道:“乖。”逗得溫與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伸着的胳膊,跟後傻笑。

“走吧,去坐雲霄飛車。”周尋卿摟着溫與憐肩膀往外走。他現在心情相當愉悅,什麽郁結于心的爛事都被他抛到腦後。

路上溫與憐問道:“你喜歡玩過山車?”

周尋卿看他:“怎麽,你不喜歡嗎?”他想當然以為像溫與憐這種刀山火山滾過的人,應該會喜歡刺激的娛樂項目。

溫與憐想了想,誠實地搖了搖頭:“我喜歡安安靜靜的,那個太瘋了。不過要是你喜歡的話,我陪你去坐。”

周尋卿停下腳步,道:“那我們不坐了。”

“啊?坐啊,我也挺喜歡的。”溫二愣子擔心掃了他的興致,慌忙說道。

他現在的正處于追求周尋卿的階段,以他的經驗來看,追人首要之事就是全方位無死角的聽他話,不然自己就是不合格,會影響他在心上人面前的好感的。

周尋卿刮了下他的鼻子,好笑道:“是我考慮不周,我以為你偏愛這個,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坐在這看會煙花,等差不多時間,回家跨個年。”

歡樂場人潮湧動,路上前胸擠後背,差點就站不住腳。

他們二人漫游了好一會才找到落腳的地方,欣賞古堡綻放的煙花。

溫與憐剛坐下,身旁一對情侶站了起來,朝邊上的糖攤走過去。

那女生想要吃現做的五彩螺旋糖,男生毫不猶豫掏錢買下。擺攤的大叔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木雕花工藝品送給了他們,順便祝他們長長久久。

那女生開心地道了謝,離開後,還在男生臉上親了一下。

溫與憐轉頭看周尋卿,思慮着是否該買個糖給他,雖然說這個挑食難養的大仙不一定愛吃,但沒準跟前面那個男生一樣,能得到一個吻呢。

這麽想着,他朝糖攤走過去,對老板道:“恩,我要個糖。”

老板挑着糖棍上手忙活起來,很快一個五彩螺旋糖就做好了。糖有股不甜膩的清香,比香水好聞多了。

付了錢,溫與憐沒走,伸手指了指裝了木雕花的袋子,說:“老板,袋子裏的木雕花是情侶才送嗎?”

老板操着一口東北話,道:“是的。”

“我喜歡的人不好意思過來,今天是除夕,我想給他一個美好的記憶。”

老板懂他意思,從袋子裏挑出個木雕花遞給他,說:“別不好意思,年輕人咋還這麽含蓄。”

溫與憐道了謝,拿着糖和花回去。

周尋卿一秒鐘沒看住溫與憐就讓他溜了,站起身正打算去找,眼前伸過來一個糖,随後又有一個造型雅致的木雕花。

“請你吃糖,木雕花也送你。”

溫與憐眼裏閃着光,隐隐期待道。

原來他是買糖去了。周尋卿心想,忘了伸手去接。

他沒接,溫與憐便以為他不喜歡,慢慢收回手,小心問:“不喜歡吃糖麽,我看別的男朋友都給女朋友買糖吃……”

那嘴一張一合引得周尋卿遐想不斷,腦中歪念漸起,不過野獸還可及時控制,周尋卿伸出手道:“給我吧,給我買的就是我的了。”

溫與憐雙手奉上,看他将糖含進嘴裏,心裏比自己吃了糖還甜蜜。

溫與憐的臉并不柔和,五官立體,淩厲輪廓峰回路轉,眉宇俊秀灑脫。可就這一張比不過小男生柔潤的臉上出現一種剛談戀愛的羞澀表情,也有一種讓人心生憐愛之感。

堅韌暴虐難馴撞上懵懂聽話,周尋卿慶幸自己撿到寶了。

吃着糖時,他還聽溫與憐跟他保證了很多禁忌,總結出來就是一句話——從今往後,周尋卿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

周尋卿很受用,一心想拉着他的寶貝回家,不給外人窺探。

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它比太陽刺眼,比月亮皎潔;有時候曼妙旖旎,有時捉摸不定,它甜心傷心,愛人傷人,但你只想把它藏起來,只給自己一個人看。

誰人都不能觊觎。

——

午夜,新年的鐘聲敲響,周尋卿虔誠地擁抱溫與憐,并低聲說道:“新年到了,有什麽願望嗎?”

溫與憐下巴擱着他的肩膀,道:“你一直好就行了。”

周尋卿放開他,看着他的眼睛,“這麽簡單?”

又是那樣溫柔的眼神,溫與憐覺得他的眼睛裏有個小怪獸,一盯着自己看,就會被打敗,什麽都沒轍。

“要是你能跟我在一起,行麽。”

他知道自己挺無恥的,可這是他的終極目标,這輩子也可能就這麽一個偉大夢想了。

周尋卿抿着嘴笑,不答話。

溫與憐跟着緊張,不自在說:“你在笑什麽?“

”沒什麽,新年願望,都會實現的。”

溫與憐昏了頭,彷佛吃了一大罐蜜糖,反問道:“那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麽?”

上刀山下火海,水中撈月,架梯摘星,凡是能做到的,他一定會幫着實現的。

周尋卿倒沒什麽隐瞞,說:“我的新年願望關于你,你會幫我實現嗎?”

溫與憐忙不地點頭:“當然。”

“那我希望你回去上學,好好過完成年前的每一天。”

周尋卿好不容易覺得自己是拉住了溫與憐的手,卻不希望他是站在淤泥中和自己握手,縱然成長的道路不好走,布滿荊棘随時會摔倒,但他仍希望他可以正視光明,忘卻過去,重新開始。

救人不是伸給他一個棍子将他拉上岸,而是教他丢掉游泳衣,學會游泳。

人可以依賴,但無論如何,最好的依賴都不如自救。只有一個人變得更好,他的所有愉悅,成功和愛都是雙倍的。

“溫與憐,你很好,但不夠更好,因為你不珍惜你自己,路途最大的障礙不是痛苦和悲哀,而是別人唾棄你,你也跟着唾棄自己,怠慢自己,放棄自己。”

“當你足夠強大,足夠好,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好。”周尋卿一字一句說的天光乍洩。

“影子是模仿你的附屬品,你才是正主。”

溫與憐兩手交叉,語氣低沉:“我已經不能再上學了,我成績也不好。”

周尋卿:“怕什麽,你有我啊。”

當時溫與憐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除夕過後的某一天,周尋卿忽然拿了一堆文件回來讓他簽字。

溫與憐一看是E.B一高的入學通知書和一些複雜的說明。

全是字的紙,他是最煩的,不過他心中所想,為了配的上周尋卿,他決定回去讀書,至于窗外的流言蜚語關他屁事。

自己讀書是為了追男朋友,又不是拯救自己名譽的。

然而又過了幾天,當地縣城專屬網版新聞刊登了一條新聞報道。事關幾個月前E.B一高某學生跳樓時間的前因後果,其中鄭重說明了此案實屬家庭教育問題,而不是校園暴力問題。

文章後面還附上了警局某位高職的講話,就家庭和學校雙重教育指出了深刻的問題,最後還順便提到禁止校園暴力話題,正能量爆棚。

差不多道開學報到的時候,學校提前開了一場動員大會,主題是《關于上學期針對溫與憐同學盜竊處理方式的總結》

當時國旗下憤恨批評溫與憐的楊主任非常誠懇地朝溫與憐道歉,并恢複其學籍。楊主任又提到了某女同學家長學校鬧事,聲稱涉及我校同學名譽問題,要深入調查此事,以免敗壞學校風氣,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事情信息量過大,大多同學議論紛紛,七嘴八舌。

他們大概不太信,衆人一致認為的壞人突然間被澄清一切與他無關,這等沖擊跟海嘯登陸席卷殘骸的程度差不多,大多人還是認為事有內幕,溫與憐是在洗白。

小部分人不再參與讨論,剩下的小小部分願意相信溫與憐是無辜的,不然按照楊主任那種驢脾氣,他是絕對不會當衆對自己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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