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二節課間

失職做個反省的。

溫與憐屬于大部分人,他也弄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正義之神站到他這一邊,給他澄清一切。

他有理由懷疑是周尋卿做的手腳,卻也不知怎麽問。

後來周尋卿自己坦白是他做的,不過都是依靠證據,并不是動用滔天權力逼迫的。

他說:“你沒做的事我幫你澄清,無中生有的罪名不認罪,也不承擔,你那麽好,應該讓他們瞧瞧。這世上,沒有人敢再欺辱你,你背後可是我建造的整個世界。”

溫與憐很想告訴他,猜忌與強扣罪名沒什麽,自己只要知道,他們都不如你好,而自己擁有了他,便擁有了神。

大道三千曾曰,唯愛與神不可辜負。

這時,周尋卿突然咬着他耳朵道:“不過他們說你打架鬥毆,暴戾橫行,這點我沒有幫你,因為這是道屏障,別人都怕你,你就只能追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恩,好日子到了……

不自信的作者不确定地說。

☆、煥新

離開學還有兩天,溫與憐趁這時間找邱哥談了談。

總共兩件事,一件是調班。他計劃從高二下學期開始好好學習,所以不能不分晝夜、随意時間來上班,他想和邱哥商量工作時間是否可以調到周末的晚上。

邱哥和他關系不算差,聽他說要奮發讀書真的震驚了一小下,不過很快接受并同意給他調班。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邱哥總感覺站在他面前的溫與憐朝氣了許多。他頭發梳理的幹淨,不再像之前浪蕩松懈;穿着雖然和之前一樣,可配上精神的面容,直挺的身板,驅散了以往散漫不正經的暗澀。

邱哥納了悶,這是遇上什麽事了,思想覺悟?可之前他提過的事會不會沒有着落,石沉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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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哥沒忍住,問了出來。

這也是溫與憐來找他要說的第二件事。

邱哥說實在的有些失去一員大将的痛心,只是表面還是一副老謀深算的平靜模樣,歇了會問道:“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溫與憐:“喜歡上一個人,我在追他,他很優秀,我也不能差。”語氣是一貫的沒有起伏,但是字裏行間撇開冷淡,透着滿心的歡喜。

喜歡人無論如何邱哥是沒有料到的,他以為這個在自己心中屬于無命類人的小朋友是不會喜歡人的,他們不愛自己更不會愛別人,可忽然有朝一日,這類人居然會喜歡別人,除了表示訝異,邱哥還莫名覺得可愛。

“好吧,其實跟着某個人性質都差不多,你只是選擇了你認為正确的,邱哥也不強迫你。從今以後,希望你要對你選的負責,開心高興就行,說來,你恐怕還沒嘗過令人高興的滋味吧。”

溫與憐點點頭,心道,從今往後,這些我都會嘗到的。

——

時間很快,兩天前的晚上正想着後天要開學,轉眼,學校門口已經擠滿了報道的學生。

E.B一高開學前開了不少各類幹部會議,就學校紀律做了不少的調整和改善,以确保井然有序,展現最好的校園風貌。

所以這年沒有像往常那樣亂,學校大門兩側有兩對男女學生幹部在維持秩序,檢查儀容儀表。

今年開學初還定了項新規定,所有在校學生必須穿校服,沒有年級差別待遇,只要是學生就必須穿那标志性的服裝。違反的警告,超過三次的記過。

對于這項“慘無人道”的規定,大部分學生叫苦不疊,其中最反感的當屬女學生,沒有潮流新時尚,還怎麽在心儀的男生面前制造偶遇,擦點火花。

這世上幾大“殺手”之一——學校校服,寬大肥碩,扼殺各種少男少女的夢想,致使美的變醜,醜的更醜,因此才有了風靡各種班級的招語——

人醜就要多讀書。

此時此刻,高二二班的花梅有些惱人的卷着校服袖子,皺眉道:“為什麽要穿校服啊,之前的衣服多好,非得搞什麽特立獨行,将高中生與其他人類分別開,有什麽意義嗎?”

他同桌冷清剛開學就在做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預習數學。紅筆圈圈畫畫,沒一會整本書就過半了。

“區別就是,你是個高中狗,而別人是人。”冷清頭也不擡道。

兩人在一起又過了一年,同桌情誼也積攢了一年,花梅就不理解,為何這人嘴還是這麽欠,過年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沒教他怎麽做人嗎?

“你你你,你再說一遍,你有什麽得瑟的,你不也是高中生?!”花梅屬于火線一點就炸,掐着冷清的肩膀張牙舞爪,煩的他書都看不成。

花梅正洩憤的舒暢,忽然推開他,拉了拉他的衣服,将人掰正面向自己,驚訝道:“咦?”他上下視|奸了冷清一遍,忽然爆了粗口:“靠!同樣是校服,你穿着怎麽這麽好看?”

他說完歪身看向後座的周尋卿,眼睛不恥地睜大了兩圈:“周大仙也是!”

周尋卿低着頭看書,額前的碎發與眼睫灑下的陰影相輔相成,形成一道好看的墨色,加上白紙書頁的打光,襯得他整張臉俊秀無雙。縱觀整體,藍白校服配美好少年,活脫脫一個別家學校的高冷學長。

花梅尚未從贊嘆和自我鄙視中緩過神來,想着周尋卿以前打扮雖也帥,卻不如現在的清澈、明亮。

這是要和全校男生作對的節奏啊。花梅咽了口唾沫,揪了下冷清的胳膊肉,心道:還有這家夥。

接二連三的打擊,花梅還是自知之明夾着尾巴做個安靜的高中狗。正當他扭身伏桌之際,餘光瞥見了另一道藍白色的光影,拉開後座的椅子,坐了下去。

整潔的頭發,光潔的額頭,刀刻精雕的五官,精瘦不弱的身形,坐下時,嘴角微勾的羞澀笑意。

花梅被自己口水嗆到了,心裏高呼:這他媽是溫與憐?!

剝了一層油封的外殼,敞出裏面光鮮亮麗的風景。整個人脫胎換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花梅舌頭打結,暗嘆,沒想到溫與憐看起來這麽小。

蛻了那層社會的外皮,溫與憐不過就是普普通通、規規矩矩的學生,每日按時上課,做着他這個年紀應該做的事。

花梅猶豫着跟他打了聲招呼,小小地叫了聲“二爺”。

溫與憐動作有些僵硬,轉頭看了眼周尋卿,說道:“叫我溫與憐就行。”

花梅嘗試動了動嘴,沒叫出口。從高一開始他就叫二爺,溫與憐這個名字早就陌生地甩了不知一千八百多少萬條街了,現在改口,他還習慣不了。

一旁眼睛盯着書的周尋卿露出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溫與憐從懷裏掏出一個瓶裝的熱麥奶,澀澀地推到周尋卿那邊。

“我,不知道你早上吃了沒有,給你的。”

他打電話向顧聞咨詢周尋卿早上一般吃什麽,顧聞只說了他早上一般不吃,只喝牛奶,還特地強調是熱麥奶。

溫與憐不知道熱麥奶是什麽,轉了好多地方,小攤超市去了好多家才找到的熱麥奶,天氣涼,他還找地方熱了一下,放懷裏捂着。

因此他剛才在學校大門關閉的前一秒進校,被檢查紀律的學生幹部逮個正着,不過他頭頂壞學生名號,那些人也沒說什麽,只有一個女生不滿地斜睨了他一眼。

周尋卿收下他的熱麥奶,拿過握在手裏還是熱乎乎的。

“你早上吃了嗎?”

溫與憐躲在房間給顧聞打完電話,就一心想着給周尋卿買熱麥,根本沒注意到餐桌上溫熱的早餐粥,那是周尋卿準備的,他擔心溫與憐起的遲,粥涼了,還特意留了個字條,囑咐他涼了熱一下。

哪想這傻子壓根就沒看見,還一個勁跑出去給他買東西。

“沒。”忘了。

周尋卿放下書,兩手插進口袋,道:“走,吃早飯去。”

溫與憐跟着站起來,問:“去哪吃?”

“食堂啊。”

“可已經早讀了。”

周尋卿一腳踏出教室,往樓下走,邊走邊說:“早讀管飽嗎?餓着你可不行。”

身後的人像條尾巴,揮揮手,跟着乖巧地搖。

溫與憐頭發剪短了些,有點桀骜不馴;他比周尋卿挨了半截頭,站在他旁邊,像個長不熟的崽子,卻又很聽話的說東不往西。

他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不巧冤家在後門。

紀淮和他的幾個朋友吃早飯,一桌子亂哄哄的說話間,他擡頭看見了穿校服的溫與憐。

那一瞬的瞥見,他恍惚看見了雪落香山上的楓葉,被雪覆蓋的純潔稚氣昭示着難得一見的清麗。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溫與憐,可以這麽幹淨,這麽清隽柔嫩,可以輕抿着嘴,勾着羞澀的微笑。

怔愣看着他好久,等到紀淮想過去叫他時,他已經跟着周尋卿走遠了。

盯着溫與憐離開的方向,紀淮有些空落,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手心流逝,握緊手掌也無濟于事。

身邊的朋友連叫了他好幾聲,才叫回他的魂,嚷着回班級上課。

紀淮始終心神不寧,想到溫與憐,想到他身旁的周尋卿,像有根刺紮在心裏。

——

這邊兩個人逃了早讀課回來被班主任抓了個正着。

納蘭衣視察過後正準備走,她方才掃了眼班裏人數,心裏有了數,也不打算追究,哪想老天不給她放過的機會,這兩人自己撞槍口了。

作為班主任,不能視而不見,只好例行慣例問他倆去哪了。

周尋卿說食堂,溫與憐什麽也沒說,負責面無表情。

納蘭衣嘆了口氣,道:“早讀課就該早讀,上學前應該吃過了再來。”

她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

溫與憐看向周尋卿,而後向納蘭衣道歉:“對不起。”

就三個字,其震撼之力遠遠超過想象,試問,這個學校最大的問題學生親口誠懇道歉是個什麽樣子的?怕是連想象都無從下手。可這真實發生了,搞得納蘭衣一時不知所措,揮揮手讓他們回班級。

等兩人進了班裏,納蘭衣不确定地回頭,心裏犯嘀咕:什麽情況這是。

讓人訝異難解的還不止這些,剛開頭的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所有同學眼中不愛學習的溫與憐,認真上課,拿筆記筆記才是最恐怖的、最不合常規的。

一個人發現了,一個人驚訝,傳播開來,衆人皆掉下巴。

當事人卻不管班上異樣的眼神,該幹嘛幹嘛。

這數學真讓人頭疼,溫與憐沒什麽基礎,聽起什麽萬能公式,輔助角公式一頭霧水,像是一頭鑽進了白茫茫的霧中,腳下的路被埋了,不知道往哪走。

他咬着筆帽,機械地默寫這幾個公式,寫的時候,腦子裏還想着其他的。

待他覺得自己記住了公式,轉戰書上的幾道習題,他發現自己還是不會做,公式不會用,也不知從哪下手。

溫與憐想了會,認輸了,戳戳旁邊的周尋卿,指了指書上的那幾道題目。

周尋卿目光被他嘴裏的筆帽吸引去了,伸手拿出來,捏了下他的下巴,撲哧一笑。

他看了眼那幾道題,說:“不會做?”

溫與憐點頭,趴過來聽教。

周尋卿粗略地浏覽了下題目,道:“你只要把題目中的cos角轉化為sin角,相加就可以了。”

他講完,眼神移到溫與憐臉上,只見他茫然空洞的眼神瞪着他在紙上寫的符號,微微蹙眉的模樣,很癡。

周尋卿想了想,說:“這樣吧,回去我幫你補習,從高一開始。”

“好。”

接下來幾分鐘課間時間,溫與憐還是和這幾道題作鬥争。周尋卿則饒有趣味地盯着他看,嘴邊笑意盎然,心中灌滿蜜糖。

最後一節課的語文課,溫與憐如同開了外挂,以前他不用好好聽講,也能無師自通,現在為了光明前進努力學習,認真聽課,上語文課對他來說如有神助。

記下了不少專業名詞和修飾手法,還學到不少文體。

溫與憐寫字很好看,不是那種規整的方格字。潇灑飄逸,又不顯得淩亂,比草書守規,比正楷狂放,介于之中形成了獨一無二的溫與憐體。

周尋卿伸頭過來看他寫字,贊嘆說:“你字寫的真好看。”

他自己寫的字偏全草了,平常除了自己沒人能看懂,但他有一個功能,可以随時切換正楷體,除非必要,比如中考等考試,他絕對是閱卷老師心目中最希望看到的那類考生,字寫得好,卷子也答的漂亮。

溫與憐則不然,他現在成績爛的一塌糊塗,要是高考這一手字加上答非所問的卷子,估計卷子沒改完,老師就被氣死了。

不過尚不論往後如何,溫與憐聽見周尋卿誇他,心裏挺高興的,在自己語文書上寫下了周尋卿三個字,然後給他看。

周尋卿說:“你是不是寫誰的名字都這麽好看。”

溫與憐無聲地搖搖頭,說:“我沒寫過別人的名字。”

真誠的目光就差舉手發誓,獨他一人。

周尋卿拿過他的書,翻開第一頁,指了指,道:“把我名字寫在第一頁的話,才能起到警告‘名花有主’的作用。”

溫與憐聽了,當即翻開所有書的第一頁,簽上了周尋卿的大名。

他道:“這樣你是不是斷了我所有的後路?”

“怎麽,不甘心?”

“不是,只要你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對不起昨晚沒更

其次,明天我可能要開始搞事了——不喜歡虐的作者篤定道

☆、親嘴

中午,溫與憐不打算和周尋卿一起回家,他托顧聞在離他母親療養院附近租了一間複古鐘樓似的建築,方便經常去看看。

當決定認真做件事的時候,他會考慮很多,母親的長睡不醒是溫與憐心頭的病。反省先前迷茫時期,他的确被灰暗籠罩了雙目,錯過了很多應該思考卻自認無足輕重的事。

他一直希望身為植物人的母親有朝一日能夠醒過來,但在她蘇醒之前,她唯一一個孩子總是把眷戀藏在心中、不為她知,就算睜開眼睛,空洞的眸子也盡是傷心。

周尋卿和他并肩走着,忽然停住,說:“畫巷?”

畫巷是療養院旁邊最安靜的一條巷子,最深處有一座教堂,每天特定時間會敲響鐘聲;它的旁邊還有一個附屬幼兒園,裏面都是信衆的後輩和一些留守兒童。畫巷住着的人家不多,多是孤寡老人,懷着對舊時光的情念,在原地堅守着。

“畫巷離療養院近,鐘樓的租金不貴,也很安靜。”

“跟我住一起不好麼?”

溫與憐:“不是。”他想多陪陪他媽。往日只有渾身被紮的都是血時他才會想起那個在樓上天不着天日的母親,自己向她傾倒的從來都是苦水,一個人通常忍受不了苦楚,誰又會受得了?

細細算來,母親身上的陰霾,大都是他給的。意識脫離肉體,靈魂被封于體內,本體感知不到外界,唯一的聯系靠着血緣的紐帶;對此,溫與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話到了嘴邊,笨拙得說不出口,這也不是他的處事風格,什麽事都喜歡自己憋着。

“好啦。”周尋卿敗于他的糾結,也不至于真的要他說什麽,只道:“先送你回去。”

畫巷的位置挺偏的,當初溫與憐拜托周尋卿給自己母親找療養院,他考慮到地偏環境安,找了這個地方,光是坐出租車就花了三十分鐘。

到了地方,溫與憐也是頭一次來,他按照顧聞給的地址,找到複式鐘樓。

一層陽臺擺了不少花盆,除了一株倔強往外伸枝桠的臘梅,其他花盆都是空的,裏面只有土,還有一層焦色的覆蓋物。

用鑰匙開門,裏面是田園式建築風格,裝修精美,不寬不擠;靠門有個兩人坐的沙發,寬屏豪放電視機,裏面還有一個吧臺,後面是多方格櫃子,專門放酒的。拐角樓梯上樓是卧室,一張床,一個電腦桌。

不得不說,顧聞找的這地真有水準,門面家具幹淨沒有灰塵,除了床被需要自己準備,基本上拎包入住不成問題。

租金中等,溫與憐攢了錢支付的起。

周尋卿看了看這邊的環境,道:“一會打算做什麽?”

溫與憐扔下書包,看了下手機,說:“去看看我媽。”順便弄一床被褥回來,冬天沒有棉花,會凍死人的。

稍後,兩人去療養院探望了溫與憐的母親,期間下樓随便買了點飯吃,回來又待了半個小時,看差不多時間,回家拿書包上下午的課。

傍晚,周尋卿送溫與憐回家,去超市買了不少日用品和食材;在外吃了飯,晃到十點半才挨家。

天很晚了,溫與憐想留周尋卿,但十二點一到,他還是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溫與憐難免有些失落,等周尋卿走後,看了半個小時的數學書,頁面還是在寫他名字的第一頁。

他胡思亂想了一通,又覺得矯情,起身下樓點了根煙,抽完洗漱,便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溫與憐打理完一切,倚在門邊,斜挎着包,嘴裏含着半截香煙。

他早上沒吃飯,但一點也不餓。外面天尚未大亮,周圍萬籁俱寂,搞得他沒什麽胃口。

一心以為周尋卿會過來找他,頭頂的天漸漸明亮,視野逐漸開闊。

門前斷斷續續走過兩三個初中生,背着大大的書包,邋遢的衣服,睜着好奇怯懦的眼睛瞅着溫與憐。

該是沒見過這麽流裏流氣的玩意兒,忍不住多看兩眼,又怕惹上麻煩,個個加快步子跑了。

抽出手機快七點十分了,溫與憐出了巷子,打了車去學校。

錯過了檢查,錯過了早讀,溫與憐驚奇地發現,今天還不順地錯過了周尋卿。

周尋卿今兒沒來,位子上是空的。

出事了?

不怪他往壞處想,任誰篤定能見面的人沒見到,第一想法肯定就是——會不會出事了,更往深出去,什麽妖魔鬼怪的世紀災難都讓他給想出來了。

溫與憐發了會呆,包都不拿,撒腿往外撤。

剛出門碰上了顴骨擦青的花梅,怒氣沖沖地往班上蹿。

方才在班上,前座好像沒看見他,還有冷清。

花梅見到他,像找到了靠山一樣,嘴癟的像豆角,哭唧唧道:“二爺,救命啊,有人揍我。”

花梅不知怎麽建立的世界觀,他仗着後座坐的是溫與憐,天天張口閉口二爺長二爺短,就算沒什麽深入交清,也該生出些革命友誼——盡管是他一人一相情願,不過不影響他心中溫與憐高大上的光環。

溫與憐心裏想着周尋卿,有意無意道:“那你小心。”說罷,繞過他身邊想走,花梅一下給他拉住,睜大了可憐的大眼:“二爺,你不幫我啊,我好歹也是你前桌啊……”他聲音漸漸變小,嘟囔着:“我幫你拿作業本,發作業本,給你記老師布置的作業……”

溫與憐:……

磨了五來分鐘,花梅領着溫與憐,走路姿勢非常六親不認,後面跟着大哥,自己仿佛叼着根煙,臉上一條邪惡的刀疤,兇神惡煞,來算賬的黑社會。

而且他已經做好了看見冷清衣衫不整,被壓的絲毫不能還手的慘狀,到時他肯定大吼,充當拯救他的英雄。

可他萬萬沒想到,冷清完好無損地站在靠牆一排人的面前,單手插袋的姿勢比他還拽的天地不容。

靠牆五個人,有兩個頭發染得半黑不黃,不倫不類,個子參差不齊,只有一個超一米八,其他四個人不矮,也不多高,比花梅個頭達正常标準。

他們貼牆站着,臉上盡是不服。

花梅不明所以,仗勢欺人道:“看我後面的二爺沒,你們敢堵我?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沒?冷清,過來,我罩着你。”

冷清哭笑不得他的話語猖狂,又不想拂了他的面子,聽話繞到他後面來了。

他這一走,那幾個人視野就開闊了,真真看到溫與憐的時候,個個腿吓得抖,紛紛低頭看自己腳尖。

溫與憐有些煩,回頭瞅了兩眼顴骨淤青的花梅,金口一開。

“幹什麽?”

他氣場有壓迫性的涼薄肅氣,冷着顏,一靠近人,就能把別人的空氣給盜走了。

是個人想要小命的都不會擡眸瞧他,亦不會求死似的搭他話。

溫與憐一個個從這五個人臉上掃過去,慢慢靠近一人,帶着讓那人呼吸陡然急促的眼神,手指一勾,将人口袋裏的煙掏了出來。

動作流暢娴熟,沒一點不好意思。

香煙盒是新開的,裏面只少一根。溫與憐抖一根出來,朝那人伸出手,那人明白,從兜裏拈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然後一聲不吭地又退回去了。

溫與憐夾着煙又不抽,盯着他們瞧了半天,而後彈了彈煙灰,道:“好好活着,別犯蠢。”

七個字,他确定這五個人都聽明白了,轉身,看了眼花梅身邊的冷清,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梅張口想叫他,被冷清拉住了。

他張着嘴巴問冷清就這麽算了?後者朝手心吹了口熱氣,沒說話,走了。

這一個個神秘舉動,徹底把花梅搞懵了,腳下不聽使喚跟了上去。

這天,花梅沒有實現我很牛逼別惹我的架勢,因為苗頭還沒起的時候,就被無情的掐滅了。

上午八點四十,溫與憐從學校逃走,招了輛出租車回家,不過路上繞了個大圈,從長青園門口過了一遍。

沒看到想看的人,溫與憐坐車上發愣,到了畫巷口,他下了車,兩手插進口袋,一步一步走在水泥石板上。

到了家門口,從天上掉下一個魔方塊。溫與憐猝然停住了腳步。

他看着那金黃色的魔方塊,尋思着誰亂扔垃圾,這時,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溫與憐。”

視而不見準備開門的他被這一聲喊住了,錯愕地擡頭看見了失蹤小半天的周尋卿,冒出個你,就沒下文了。

周尋卿扒着二樓的窗戶,朝他揮揮手。“上來,我在二樓。”

他昨天晚上離開這裏後,聯系了顧聞,讓他也給自己在畫巷租了套房。小事他自己做也行,但顧聞是老媽子的命,抱怨牢騷幾句,任勞任怨給他打點去了。

周尋卿故意沒給溫與憐聯系,估摸着時間搬到這邊,随後就守着窗戶等他回來。

他太了解這個人了,溫與憐在學校沒看見自己絕對要回來,那他就在這侯着,看着待會這人一會以什麽姿态走過這裏。

溫與憐上了樓,周尋卿早開了門等他,見到他時,第一句話便說:“今天逃課了,膽子不小。”

溫與憐揚着下巴,眼角紅紅的,毫無誠意說了句對不起。

他總是犯毛病,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是為了趕上周尋卿想要好好讀書,另一方面,沒了周尋卿的監督,他寸步難行。

有些事他尚未有自我思考的意識,所以他的眼中只有周尋卿,這個名字如同一個燈塔,有了,路上有光,沒了,路途即為深淵。

周尋卿有先見之明,熱好了牛奶,遞給這個不監督從不知道早飯為何物的馬虎少年。

“喝完幹點正事吧。”

溫與憐端着牛奶杯,問:“什麽正事?”

周尋卿從箱子裏掏出一摞書,堆在書桌上,說:“今天估計去不成學校了,正好趁着時間給你補習。”

學渣自古以來對數學極為厭惡,那種不喜歡被強逼着喜歡一間東西最為惡心。

好在溫與憐對周尋卿的喜歡超過他對數學的厭惡程度,也答應過他聽他講題,喝完牛奶,乖乖坐旁邊等老師開課。

周老師什麽都給他準備好了,專門的習題本,各個數學知識點的專項訓練,光是這種習題冊就有十幾本。

他看着自己将惡魔送到溫與憐手上,對方那種似笑非笑,要苦不苦的表情簡直蘇爽極了,特別像一個不聽話的小孩被鎮壓在魔高一丈的威逼之下。

周尋卿忽然想起以前桀骜不馴、廢話不多讨厭直接擺臉上的溫與憐,問道:“你這麽乖,我都懷疑是不是你了。”

溫與憐正和一堆不等式作鬥争,聽到這話,說:“追人不就得這個态度,聽話不能有脾氣。”

周尋卿笑了一下,說:“那你要是不追我,我這麽對你,你是不是得上手揍我了?”

溫與憐手裏轉着筆,毫不猶豫說:“不會,一定會追你。”

周尋卿短暫怔了會,道:“這麽喜歡我?”

“嗯。”他點頭。

周尋卿伸手撫上他太陽穴的傷疤,低聲:“不用這麽小心,也不用刻意控制自己的脾氣,別委屈自己。”

溫與憐:“沒有,只聽你話,別人惹我我會還手。”

以前有個女人,她溫柔堅韌,在這個世上,拼盡全力保護着周尋卿,她周身似牆,給他擋住外界一切的邪惡,明明滿身是傷,卻還是對着他笑,告訴他,因為他的存在,這個世界一如既往的美好。

那雙舒滑內心的手一遍遍撫平這些年來愈合又裂開的傷口,每當夜深人靜,他想起她,總是天無絕人之路。

現對着溫與憐,他又看見了曾經一模一樣的堅定,盡管自己被惡意中傷,也會将最後一點柔情留給他。世間難得一欲一求,想要的只是他而已。

“溫與憐,你真好。”

溫與憐放下筆,回道:“我喜歡你。”

……

窗外适時射進一絲冬日陽光,但很快移走,書桌前的白紙上透着天空的湛藍。

周尋卿靠近了些,一雙漆黑的眸子快陷進溫與憐的甜蜜之中。

他說:“我想親你。”

溫與憐剎那紅了臉,支吾道:“怎麽親……“

周尋卿撲哧一笑,心道,這麽剛好的氣氛就被你破壞了。

其實氣氛只要是他倆在的時候,都恰似剛好。牽手,親吻,擁抱,都會理所當然的進行下去。

周尋卿離他越來越近,随後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與此同時,溫與憐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僵硬地快趕上美國的自由女神像,若不是心髒橫沖直撞,他都懷疑剛才一瞬間自己是不是死了。

想來丢臉,他堂堂長水街溫二爺,被親個嘴像思了春的姑娘,威嚴掃地,只餘唇上酥軟,心亂如麻。

從此,二爺軟成了兔子。

唯周尋卿可順毛的兔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還會這麽甜嗎

應該不會了

☆、活着

三月某星期四上午,溫與憐在第五十八次寫錯了abandon的單詞後,他忍怒放下筆,偷瞄着看周尋卿的身影消失在班級門外,他招架不住怒氣,将寫單詞的草稿紙撕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花梅剛好邊吃瓜子邊回頭看了他一眼,好死不死對上他的眼睛,他一愣神僵成了幹屍,然後立馬說道我什麽都沒看見就轉過身子去了。

開學過了近一個月,花梅基本上弄清了後桌周大仙和溫魔頭的關系,說通俗點就是“師徒”關系,共同目标為了戰勝高考,突出重圍。

有個全校前三的學霸坐同桌兼師父,溫與憐該感慨自己走了狗屎運,每天免費無義務補習不說,還能欣賞那張全方位無死角的帥臉。人都有一個同性,喜歡美好的東西。想像一下,假如你是一個蜜蜂,天天飛在一個高貴散發着無與倫比的花香旁邊,産出來的蜜都是超甜,吃了能蛀牙的那種。

溫與憐悟性不錯,二十來天的數學補習,他的數學成績突飛猛進,基本上從十分上下浮動的成績直接飙到了百分左右,雖然較班級和全校來說這不算什麽,但人總是在進步的,腦袋是持續開竅的,這是向好的發展,足以凸顯他的優秀。

只是悟性為一說,缺根弦的毛病也是不容忽視的。溫與憐英語極差,一場随堂英語單詞聽寫下來,戰況慘不忍睹,各種單詞在他手裏死傷無數,還有許多被殘忍的身首分離,慘絕人寰。

不光說二十六個字母背兩天就忘,他還時常忘帶英語書,自動屏蔽所有與英文有關的人或事。沒興趣是個不容小觑的敵人,所以周尋卿第一件要他幹的事就是得對英語擁有一個飽脹的熱情。

剛開始矯正心态那會,一天看不出什麽異常,第二天什麽後遺症全冒出來,有一次竟嚴重到看見英語書和英語老師想吐,吓得周尋卿把他頭上帽子一垮,英語書一扔,拉着人當場從課堂上溜走,才拯救了溫與憐的小命。

那天,周尋卿跟他聊了一會關于這方面的“心魔”,問題不大,就是方法得穩一點。

溫與憐和周尋卿待一起,心情好多了,也不想吐了。兩人回去以後被老師罰站操場——舉行升旗禮的那個巨大水泥操場。所有教學樓,凡靠近窗戶邊的,擡頭就能看見兩高個在上課期間規矩中帶點懶散地靠在校訓大石頭邊罰站。

丢臉倒沒什麽,關鍵他們臉皮厚。

回到現實,溫與憐抓耳撓腮想借口,應付一會回來要檢查他單詞本的周尋卿。

他倒不會說什麽重話來刺激溫與憐,可溫與憐就是心虛,害怕自己會讓他失望。

他想,要是自己最後因為英語沒考好,錯失了上大學的機會,以後的路就會徹底不一樣,他和周尋卿的未來也如浮萍飄搖不定。

溫與憐想着想着,翻開單詞表,盯着那些讓他一個頭兩個大的字母排序,狠狠深呼一口氣,磕磕絆絆從頭開始。

花梅坐在前面聽後面嗡嗡細聲的讀英文,再次回頭,輕聲說道:“二爺,你已經背了無數遍abandon了,默寫又錯了五十八遍,你還是換個詞吧,老背也難受不是。”

溫與憐轉着筆,悶聲:“我錯了五十八遍?”

“嗯,我無聊數了一下。”

溫與憐沒說話了,花梅以為自己精準的報告他的錯數打擊到他,趕忙改嘴說:“但二爺你很好了,像我弟,他學了一個學期都背不起二十六字母。”

他嘻嘻笑着,冷不丁沒防住透明人似的冷清。

“你什麽時候有個弟弟?”

“……”靠,你能不能不說話?!

溫與憐無語地看着他們倆,日常習慣了花梅一驚一乍,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弄死冷清最後都被收服的服服帖帖的鬧劇。

他剛轉過身想從位子上起來,一回頭貼上了周尋卿伏身對上來的俊臉。

周尋卿抓着他的眼看了好一會,看的溫與憐渾身不自在。“你看我幹什麽。”

短短幾十秒對視,像從刀山火海滾過,背後冒汗。

“沒幹什麽,你心虛啊。”

“沒……”溫與憐小小吞了口唾沫。

周尋卿輕快地笑了笑,拉開座椅坐下,說:“今天晚上顧聞生日,他問我你去不去。”

溫與憐:“你去我就去啊。”

周尋卿點頭:“好。”

他給顧聞回消息,溫與憐不小心看到了他們的聊天內容,發現顧聞竟還用上了乖巧寶寶的表情包。

“那個,周……你生日是哪一天?”

“十一月二十六號。”

“真的?”

“為什麽這麽問?”

上次十一月份有個據說是表妹的人物來周尋卿家說給他過生日,除夕夜他又給溫與憐發信息說自己生日。溫與憐非常不解為什麽一個人能有這麽多生日,因為就在剛剛過去的二十幾天裏,周尋卿邀請溫與憐去吃飯,光用生日的借口就用了不下四次。

這離譜程度快趕得上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了。

“你半年內,似乎過了五六次生日了。”

周尋卿湊過來,說:“說好了要把我追上手的,但是你又不約我,我只好這麽說了。”

溫與憐也學他小聲逼逼。“我給你寫了很多……你不是知道的麽。”

說到這個溫與憐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玩意——情書,周尋卿哭笑不得,各種不同文體以及表達形式,歐風,柏拉圖式,古文陳情,還有不知在哪學來的韓文字母,有一次他還收到了一首藏頭詩配上一副令人摸不着頭腦的簡筆畫。

溫與憐文采很好,寫的東西肉麻卻也一字一句真情流露,字裏行間急切地表現出了什麽是如狼似虎,拆之入腹。

周尋卿逗他,這種程度的情書他還會收到多少,溫與憐答,只要寫到他同意和自己在一起,做自己男朋友為止。

“追到手你就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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