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時隔半個月，五十岚夢咲又在準備去橫濱的路上了。

剛剛上了大巴車的村濑下意識地環視了一眼車上的環境，在目光觸及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夢咲之後，他的眼睛一亮。

腳下的步伐加快了些，剛想要過去打招呼順便坐下去的時候，一道赤色的身影卻比他的速度還要快些。

“早，五十岚同學。”赤司面色如常地坐在了五十岚夢咲的身邊，在跟人打過招呼以後，才“恰到好處”地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村濑，“哦？原來村濑學長也在啊。”

“學長要坐在這裏嗎？”他作勢要站起身來。

向來性子腼腆溫和的村濑怎麽可能讓已經坐下來的赤司再站起來，尤其是在他旁邊就有一個空着的位置。

“不、不用了。”村濑勉強地笑了笑，“我只是來和你們打個招呼而已。”

“原來是這樣。”赤司又坐了下來。

坐在窗戶邊上的五十岚夢咲對旁邊這一系列的風起雲湧完全不清楚，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摘下白色的耳機，唇齒之間溢出了一點疑惑，“嗯？”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沒什麽，只是來打個招呼而已。”村濑笑了笑，然後在他們的前幾排坐了下來，中間隔了好幾排空的位置。

人到齊了以後，車子就開始發動了。

赤司在村濑離開以後就是靠在了椅背上，好像是在閉目養神，所以初一開口的時候還有點吓到夢咲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什麽？”夢咲沒聽懂他的意思。

“我是說村濑。”赤司睜開眼，不知道是不是陽光的作用，五十岚夢咲隐約看見了他赤色的眸中閃過一道金色的光，“他喜歡你，不知道嗎？”

夢咲眨了眨眼，那抹金色又消失了。

“啊……算是知道吧？”

“算是？”

赤司擡了擡眉，一樣的動作若是由以前的他來做應該是溫和的，然而今天夢咲卻覺得他整個人都充斥着攻擊力，“算了，那家夥不是什麽好人，你只要記得離他遠點就行了。”

“嗯……赤司君。”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你剛剛說的話，好像我爸爸哦。”

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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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競賽是在橫濱的一家高中進行的，時間很長，從早上九點一直到十二點，整三個小時。

五十岚夢咲大概是在接近十一點半的時候做完了整張卷子，她檢查了一遍以後就把卷子交了上去。

這次來橫濱和上次将棋社的個人行動不一樣，學校雖然派了車，但也是等到考試結束後就又拉着學生們離開了。好在夢咲提前和帶隊老師告了假，從考場出來之後，她就不用跟着學校的車回去了。

五十岚祥從昨天得知了消息之後，就規劃好了今天的行程，把中午的一段時間給空了出來，還特意開了車來接人。

父女倆先去了約好的餐廳。

“這家餐廳的牛排是特色，就是上來的速度慢一些，等一會兒你可以嘗嘗。”頭盤已經被服務生送了上來，五十岚祥又連忙把那幾個精致的小盤子往前推了推，“他們家前菜的味道也很不錯，你也試試看。”

和自家的父親就沒有客氣這一說了，五十岚夢咲拿起刀叉就吃了一口，然後眼睛一亮。

五十岚祥一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是滿意了，笑容更是深了些。

“對了，爸爸。”父女兩個也沒必要遵守什麽用餐禮儀了，索性邊吃邊聊着天，“你在橫濱還要待多久啊，我記得你上次就待了半年多，這次應該還不會是這樣吧？”

“不至于那麽長的。”五十岚祥溫和地笑了笑，“這次來出差只是因為上次的工作沒有處理過，大概再過個一兩個星期就結束了。”

“那也不短了啊……”算上已經去了的時間，也有一個半月了。夢咲嘟嘟囔囔說了一句。

“嗯？什麽？”五十岚祥沒有聽清楚。

“沒什麽。”夢咲微微一笑，然後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爸爸我去一趟衛生間。”

五十岚夢咲剛離開座位沒有一分鐘的時間，西餐廳的門口就又來了将為年輕的客人，年歲看着差不多，衣服雖然是西裝，卻完全沒有老成的氣息。

還在品嘗佳肴的五十岚爸爸下意識地擡起頭，眼神一凝。

這兩個人怎麽——

＊

“喂，太宰。”個子嬌小一些的少年戴着一頂圓圓的小禮帽，白皙的脖頸間搭扣着黑色的頸圈，恰巧與他凸出性感的喉結呼應，“你帶我來這家餐廳，到底是什麽目的？”

對自己搭檔的惡趣味了如指掌，中原中也警惕地看着餐廳四周的環境，生怕哪裏突然冒出了什麽他出乎意料的東西來。

“诶——”名喚太宰的少年拖長了聲音，配上慵懶的聲線，頗有點撒嬌的意味在其中，“都說了上次是打賭輸給我的賭注了。”

“中也請我在這裏吃一頓飯，這麽簡單的要求，就算是蛞蝓的腦袋應該也明白了吧？”

就因為要求這麽簡單，所以他才會懷……等等！

“你說誰是蛞蝓啊！明明自己也是區區的一條青花魚而已！”怎麽也算是記得自己身處餐廳這樣的公共場合，中原中也刻意壓低了嗓音，然而他話裏的那股子憤怒勁兒也是怎麽也壓不住的了。

“所以我才總是說蛞蝓的腦子不夠用啊。”太宰治嘆了一口氣，“明明我的指向性已經這麽明确了，居然還要問我蛞蝓是誰嗎，中也？”

“你這個混蛋——”

“不好意思，兩位先生。”門廳出現的服務員制止了即将要爆發的中也，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挽救了自家餐廳一命，“請問您是兩個人嗎？”

“您看給您安排在那邊靠窗的位置如何？”

太宰治指了指身後的人，然後一攤手，“今天請客的人是他，都由他來決定吧！”

服務生把視線挪到了後面……然後又往下挪了挪，“先生？”

中也怒氣騰騰地一扯帽檐，“找一個私密性好一點的位置。”

完全沒有因為中也緊蹙的眉頭而感到驚慌，或是心情不爽，衣着整潔的服務生一躬身，就引着人來到了餐廳裏比較隐蔽的地方，“您看這裏可以嗎？”

眼前的這兩位小先生看起來雖然年歲不大，可身上穿的衣服卻都是頂好的。常年在這裏打工的緣故，服務生也鍛煉出來了眼光，兩人身上的小西服一看就是高定，只怕就是一點布料的價格都能抵得上他工作一個月的薪酬了。

人和人之間果然是不能比的。

服務生無聲地拉好椅子讓兩個人坐下，細心地推薦了幾道特色菜，其中自然還有他們家驕傲的牛排。在得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小費之後，他這才緩緩地退了下來。

“說吧。”中原中也随手将外套搭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露出了裏面整潔的白襯衫和小馬甲，他看向太宰，钴藍色的眸子銳利，“你這家夥到底又打了什麽算盤？”

“還在琢磨這件事啊。”和中原中也相比，太宰治從上到下，從淩亂的頭發一直到慵懶的坐姿，哪裏都要顯得随意一些，“為什麽中也就不能相信我，只是單純地想要跟你一起吃頓飯呢？”

“你這家夥在我這裏難道還有什麽信用可言嗎？”中也嗤笑一聲。

“好難過！”黑發少年以手掩面，一頭淩亂的小卷毛沖向了自己的搭檔，“中也真的不相信我了嗎？好歹我們也是共事了快兩年的搭檔啊！”

“收起你那副模樣吧，太宰。”中也用看白癡的眼光看着他，“這一招要是由那家夥來使，還有點可信度。你的話……啧啧。”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只會讓我覺得作嘔。”

“哦？那家夥？”捕捉到了自己想要聽取的信息，太宰的眸光一閃，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嘴角就已經揚着一抹欠兮兮的笑容了，“那家夥……是誰啊？”

“！”終于發覺出自己好像說漏了嘴，中也猛地一驚，随後欲蓋彌彰地反駁了回去，“什麽那家夥？我有說過這個嗎？聽錯了吧你？”

“……”即使是太宰治，也忍不住沉默了一瞬。

都在一起搭檔兩年了，這家夥不僅好騙就算了，怎麽還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是嗎？你最近沒有遇到什麽人嗎？”

“當然了！”斬釘截鐵的語氣，夢裏的人又不算什麽人。

這個反應……太宰疑惑了一瞬，眼睛轉了轉，就換了一套說法，“你沒遇到的話，我可遇到了呢！”

“……哈？”以為太宰治要開始盤問，中原中也都做足了應對的準備了，沒想到對方開口卻是一句這樣的話。

“是啊，就在前兩天，我們去東京的時候。”太宰托着下巴，開始回憶，“那可是個相當美麗的午後，我看到一棵十分趁我心意的歪脖子樹，正準備上吊自殺的時候……”

“停！”中也連忙打斷了太宰這準備要說個三千字的回憶，“你自己跟自己說把，我沒興趣聽你的。”

說完，他站起身來。

“我去趟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