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去趟衛生間。”

中原中也從座位上站起來，順着指示走向了洗手間的位置。

剛一走到門口，許是想到了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還沒有摘下來，中也站在原地思考了五秒鐘，在把手套揣兜裏和回去放手套被太宰治嘲笑的選擇當中，果然選了第一個。

他慢慢脫下了手套，一根一根的，露出了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摘下手套的動作格外的性感，帶着一縷引誘色氣的味道。只可惜，現在沒有人能看到這幅美景。

中也把手套整整齊齊地疊好，放進了西裝馬甲的小兜裏。然後一擡頭，便看見了僵硬地直立在洗手間門口，一臉詫異地看着他的少女。

少女有一頭柔順亮麗，及至腰間的烏黑長發，彎彎的柳葉眉，睫毛卷長，唇色嫣紅。此刻她正呆呆地立在門口，也許是因為見到了太過令自己驚訝的一幕，微微張開的嘴裏還看到一點紅色的，小小的，舌頭。

不知怎的，中也就想到了上一次夢中的場景。

好看得不似真人的女孩兒猛地湊近她，水靈靈的瞳孔裏全部都是他的倒影，一張嘴呼氣，氣息就全部噴到他的臉頰上了。

柔柔的，像是一陣溫柔的風。

中也一驚，等等？！

怎麽回事！！！

他不是和太宰來到餐廳裏吃飯了嗎？怎麽突然就見到這個人了？難道他從剛一開始就是在做夢？？？

中也的腦袋上猛然亮起來一個小燈泡，他恍然大悟。

他就說呢，太宰那個混蛋怎麽突然會這麽奇怪說要和他一起吃頓飯，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夢啊！

=====

五十岚夢咲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任誰剛從洗手間裏走出來之後，看到了一個自己打心眼裏，就覺得是現實當中不存在的人的時候，都不會在一瞬間腦海裏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啊，原來他不是我夢裏想象的。

所以下一秒五十岚夢咲就先打了個響指，試圖從夢裏出去。

然而清脆的一響過後，她的身邊什麽都沒有發生，眼前的人也沒有消失。只有一旁經過的服務員，在聽到了響指聲過後，悄聲靠近了一點。

“小姐，請問您有什麽需要的嗎？”

……

氣氛好像突然變得尴尬了。

“沒、沒什麽。”夢咲又暗中試了幾下，金色的光芒溢出，卻不小心接觸到了對面，離她不過幾十厘米距離的服務員。

系着黑色小領結的服務生身體晃了晃，眼皮像是在打架，沒過幾秒鐘就粘連了起來，眼看着他就要閉着眼睛直接倒在地上了。

五十岚夢咲一驚，異能下意識地就随着她個人的意識，解開了。

服務生打了個晃，腳步後撤了一下，穩住了身體。他似乎都還沒能明白自己剛才發生了什麽，只是來自服務行業的職業素養，卻是讓他在一瞬間做好了判斷。

“萬分抱歉，女士。”一個九十度的鞠躬，“我并不是有意在與您的談話當中走神的。”

不假思索的，他就把自己剛才的那一幕歸到了個人走神的現象當中。

這似乎也無可厚非。

常人哪裏會想象得到，自己剛才在那幾個呼吸當中，竟然是經歷了被人扯進別人的夢境裏面，又很快被人到放回來的這種詭異事。

然而也多虧了這位無辜的服務生，讓五十岚夢咲終于确認了一件事。

她沖服務生微笑，三言兩語地把人打發走以後，轉身繼續用複雜的神色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年。

是的，經過這麽一來一回，倒是讓五十岚夢咲确認了，她并不是在夢裏這件事。

所以他也不就是她夢裏創造出來的，而是現實當中真實存在的。只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出現在她的夢裏……罷了。

那一瞬間，五十岚夢咲感覺到了從內心深處升騰上來的一種情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席卷到了她的脖頸，再到耳垂，再到臉頰。

而原本站立在夢咲對面，還在糾結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夢的中原中也先生，則是眼睜睜地看着平常那個見到他就調戲的少女，臉上慢慢地，襲上了一抹紅霞。

臉、臉紅了？？？？

中原中也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

平和有禮，爾雅溫文。

五十岚夢咲自打出生以來，就十六年的別人家的孩子。這八個字就像是為她而生的一樣，只要別人說到她，就會提及起來。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在夢裏面，卻是另外一種完全相反的模樣。

第一次見面就調戲，第二次見面就跨在了人家的身上，第三次偷親別人的手……她都做了什麽啊！

五十岚夢咲捂住了通紅的臉頰，羞恥的情緒仿佛具現化為了她臉上的熱度，整個人都是滾燙燙的。

如果說中原中也只是一個夢裏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偏偏人家在現實當中出現了！！！

過于猛烈的事實沖刷着她這顆承受能力弱小的心髒。

五十岚夢咲一路暈暈乎乎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腳步都是輕飄飄的。她這個狀态剛一回來，就讓坐在對面的五十岚祥吓了一跳。

“夢、夢咲？！”五十岚爸爸的語氣甚至都變了，“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是生病了嗎？”

“不、不是的，我沒有生病的。”腦子裏一團亂糟糟的，但好在夢咲還記得回答父親的話，“我就是覺得有點熱。對，就是有點熱！”

她随便找了個借口，但又覺得無比貼合現在自己的狀态。

因為羞恥而變得心跳越來越快，以導致她全身上下的血液流動也開始加快，她竟然真的有點開始冒汗的跡象了。

五十岚祥猶疑地看了她一眼，可再看到女兒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之後，又覺得好像确實如此。

雖然他自己一點都沒覺出熱來。

“這麽熱的話……”他思考了一下，“要不然爸爸再幫你叫一杯冷飲來吧。”

夢咲忙不疊地點頭，“好、好啊！”

“對了，爸。”冷飲很快就被端了上來，五十岚夢咲喝了一口之後，只覺得紛亂的思緒也跟着冰冷的液體，被冷凍了下來。她總算是找回了一點的冷靜，“等下吃完飯我就直接跟您分開了，我還答應了朋友，要去幫她買點東西帶回去。”

“買東西？不用爸爸陪你嗎？”

“不用了，一點小事而已。”夢咲彎了彎眼眉，“還是爸爸的工作比較重要，您不用管我，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了。然後買完東西，我就正好直接搭乘新幹線回家了。”

“那也好。”五十岚祥頓了一下，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到家了以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知道了！”

父女兩個吃了頓飯敘敘舊，很快就分開了。雖然後半段五十岚夢咲基本上都是處在分心的狀态，但好在傻爸爸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方面，臨走前甚至還在感慨女兒真是越大越懂事了。

而和父親分手的五十岚夢咲，卻并沒有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去往中華街的方向。而是在下一個拐角拐了之後，徑直走向了西餐廳的後面。

那裏有一個穿着一身黑的少年，他斜靠在一輛赤紅色的機車上，樣子好像是在等人。

路過的兩三個女孩子推推擠擠，最後派出了一個最膽大的人，羞紅着臉靠近了少年。女孩的嘴巴張張合合，看口型的話，好像是在要少年的聯系方式。

戴着帽子的少年一擡頭，露出來的帥氣臉龐更是讓女孩子們心跳加速了。

少年蹙了蹙眉頭，禮貌委婉地拒絕了索要自己聯系方式的人。

似乎是看他脾氣不壞，長得又實在是太好看了，幾個女孩子不依不饒地撒着嬌，想要繼續說話。

“抱歉，我來晚了。”五十岚夢咲停下了腳步，不遠不近地保持了兩米的距離，“我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不過現在看你這邊的話，好像……有點忙？”

……有點不爽。

看着被四五個女生圍起來的中原中也，她下意識地抿起了嘴唇。

“什麽呀，帥哥你已經有伴了啊！”女孩子們頓時大失所望，尤其是在看到跟她們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五十岚夢咲之後，表情就更加失望了。

覺得自己沒戲了的女孩子們很快就散開了。

只剩下了夢咲和中也兩個人。

“咳咳。”看着少女拉平的嘴角，和估計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正往下耷拉的眼角，中也幹咳了兩聲，解釋道，“是她們突然圍上來的，我在拒絕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她們也沒離開。”

他頓了頓，“說到這裏，還是要感謝你來得及時了。”

“不然，都不知道還要被他們糾纏多久。”

“……”五十岚夢咲眼睛都沒眨一下。

中也原本是眼神看着她的，卻不知道是怎麽的，在少女目光極強的注視之下，他居然……把視線挪開了。

該死的！有什麽好心虛的啊！

他明明就是什麽都沒有沒有做啊！

又過了良久，中也才聽到對面的人的說話聲，“算了，反正她們一直不放着你，也一定是看中也這麽好脾氣罷了。”

“這件事先放到一邊，”他看着少女揚起一抹清淺的笑容，“這種地方人這麽多，還是不太适合說話的。所以……我們可以去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坐下來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