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請裝作路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媽，V得好突然啊吓死我惹！

葉從心已經忘記了丁香, 再見面也毫不尴尬。針對這種情況，她自己也感到疑惑：正常人難道不會生氣麽？難道不會對丁香抱有恨意麽？

可她确實沒有。她覺得生氣并不聰明，解決不了問題。現在，她正在給三十多個學生上實驗課, 她在實驗室講臺上做着電路和模拟軟件使用講解，而丁香就坐在她眼前第二排，正中央的位置。

“這是個什麽模塊？”葉從心的激光筆圈出一部分電路, 問大家。

“比例微分。”丁香的聲音孤零零地響起。

葉從心愣了愣，說：“很好。”

她曾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幫丁香深入理解各種電路環節，丁香很令人欣慰，看起來掌握得很深刻。

實驗很簡單, 葉從心讓同學們開始實驗, 自己坐在講臺處玩手機。她重新下載了DoMap，想讓自己放飛一點。miki教育她了, 她當初删掉這個軟件而開始在生活中尋找對象就是個錯誤, 正是這個錯誤導致她看上了錯的人。用軟件的姬佬那麽多, 有好有壞, 不能因為遇到了三觀不正的人就因噎廢食。葉從心覺得很有道理。

這時,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 學生們的目光都向着門口集中而去。

陳秋糖拿着筆和英語輔導書走了進來，全然不顧大家的目光，将書啪叽一聲撂在葉從心的講臺上，“這句沒懂。”

葉從心擡頭看學生。學弟學妹們甚是大膽，全都毫不掩飾眼中的好奇, 樂呵呵地看着陳秋糖。她不慎與丁香四目相對，丁香笑了笑，然後低頭去做自己的事情。那是個了然的笑容，裏面的含義是“這就是學姐的侄女啊”，是她們兩人之間比旁人多出的一份默契。可惜以後并不會再有。

葉從心說：“下課就關實驗設備，不會延長時間。”

大家馬上停止了對陳秋糖的圍觀。

葉從心給陳秋糖講完了。那是個定語從句，對她來說确實比較難。葉從心給她找了另一個句子，她果然又不會了。

“算了，這語法太難，等你上了學老師會教的。回我的實驗室去，我在上課呢。”

葉從心便不理她，離開講臺去查看同學們操作得如何。她将大家集中到丁香的工位周圍 ，演示在教室看到的各種錯誤接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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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咳嗽個不停。這時，葉從心感到一只手在自己背上輕輕拍着，一杯冒熱氣的水被端到了面前。她接過杯子喝水，好容易緩過來，才發現來伺候她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卷進包圍圈來的陳秋糖，而全班同學都帶着詭異的微笑在望着她們。她懷疑是同學們自覺給這孩子讓出的一條道。

葉從心滿頭黑線，“回去。”

陳秋糖指着試驗臺說：“挺好玩的，我就聽一耳朵，不亂動。”

同學們集體忍笑。

“你聽不懂，站在這裏還影響哥哥姐姐們上課。”

同學們集體擺手：“不影響！”

陳秋糖底氣更足了：“要不是我，你沒準就嗆死了！”

“沒聽過誰被口水嗆死的。”

“因為你就是那個被口水嗆死的第一人！”陳秋糖環顧四周，看到有幾個男生在偷偷立大拇指，不覺昂首挺胸特別有成就感。

葉從心感受到了來自學弟學妹們集體的惡意，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臭顯擺，第一節課開始就花式點名，敗盡了學生緣。真乃：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

但是無所謂，這孩子要聽便聽吧。她一笑而過，繼續講課。她擡起左手，一挑眼，發現左手邊的學生竟然是丁香。

……丁香就丁香吧。“遞給我一個LM324（芯片）。”

不料，丁香居然像其他同學一樣，将陳秋糖當做了難得一見的寵兒。她明明就站在葉從心的身邊，衣服的清香甚至都還在擾亂着葉從心的思緒，卻從元件盒裏找出芯片，繞過葉從心，把芯片交給了站在葉從心右側的陳秋糖，用眼神示意她“上交”。

陳秋糖拉起葉從心的右手，把芯片放在了她的手心裏。

“丁香。”葉從心微笑地望着她。

整個教室洋溢着即将爆發已近極限邊緣的忍笑聲。

丁香兩眼笑得彎彎的，說：“學姐，我們這是在激發小侄女對自動化專業的興趣呢。”

小侄女？這是學姐的侄女啊！丁香怎麽知道的？畢竟課代表嘛！

葉從心和丁香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低語，兩人對視一秒，丁香坦然熱絡，葉從心卻敗下陣來，率先躲開視線。她将芯片插在實驗臺上，心想：你和她已經是路人了，不要看她，不要波動。葉從心幹脆将錯就錯，說：“甜甜，給我一根導線。”

甜甜！

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

陳秋糖的目光化成了板兒磚狠狠拍在葉從心的後腦。她仿佛聽見全世界都在叫她“小甜甜”，自此之後，在大學生哥哥姐姐們面前就再也沒有顯露過笑模樣。

這實驗課是沒法好好上了。

葉從心沒想到，陳秋糖會如此招學生們的喜歡。大家今天的做試驗速度比往常慢了不少，但還是順利做完了，結束的時候，幾個鳳毛麟角的女生圍在陳秋糖的身邊，幾個男生圍在外圈，還有其他男生場外圍觀。

大家圍着她問，甜甜你叫什麽？多大了？從哪兒來？吃不吃姐姐的面包？吃不吃哥哥的棒棒糖？你好像很喜歡氣你姑姑？要不要姐姐輔導你學習？……一衆各地精英學子瞬間變成了怪蜀黍怪阿姨。

陳秋糖極少給出回答。葉從心收實驗報告的時候偷偷瞄了她一眼，發現她又在摳椅子上的膠皮。她這一副冷淡的态度倒是沒有惹到諸位學生，女生們覺得這個小妹妹酷酷的，甚至比南方來的女學生長得還高。男生們覺得她酷得剛好，頭上的順毛讓她顯得有些乖，但是死魚眼像極了坂田銀時鬼燈兵長野崎君等動漫男主角。

“學姐，整理好了。”丁香的聲音出現在葉從心身邊，“終于見到你的侄女了。”

葉從心心情複雜難以言表。既然丁香是一副已将記憶丢去回收站裏，一切回歸原點的樣子，那麽她也不好太別扭。她問：“什麽感想？”

“比想象中還可愛。”

“所以你幫她一起擾亂課堂秩序？當心我扣你的總評成績。”

“現在你吓不到我了。”丁香竟然戳了戳葉從心的嘴角，“學姐還在笑呢。”

她竟敢。

丁香陪葉從心去送作業。路上，她們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緩緩前行，丁香走得比葉從心還要慢，仿佛希望這條路能更長一些。當然，葉從心現在知道，這個仿佛，也只是個仿佛罷了。

“學姐，對不起。我之前——”

“聽說你病了幾天？”葉從心打斷了她的話。

她确實聽聞丁香生病了，病得挺嚴重。據小道消息稱，丁香是在之前的某天晚上，神經病一樣在夜雨中跑步，跑到半夜。回來之後就高燒不止。葉從心覺得這小道消息興許是添油加醋過的，畢竟這幾天下雨的夜晚只有她們尴尬分別的那一天。那一天丁香有什麽理由犯神經病？

丁香說她早就好了。“聽說學姐前些天也病了，還好嗎？”

“已經好了。你怎麽知道的？”

“我來找學姐問問有沒有時間參加活動，實驗室的人說的。”

果然，是為了活動。

“活動辦完了嗎？”

“已經辦完了。”

葉從心很遺憾的樣子。

“過些天還有個活動，學姐——”

“我會留意群通知的。”葉從心接過作業把她擋在門外，“你就不用每次都來找我了，怪麻煩的。”

她看着被堵在門外的丁香，發現了丁香眼裏的血絲。這孩子幾日不見竟然瘦得很明顯，有眼袋，粉底都沒能蓋住。養病的幾天，葉從心看到部門的微信群裏的通知，說有個全協會的聚會。丁香一定忙壞了，但又樂在其中。

……

回家以後，葉從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投入進DoMap中，她已經忘記了當年的賬號，只能重新起了個名字“楓林晚”。五道口依然是如此的姬，一百米以內有兩個用戶，五百米內有十來個，一公裏以內就不下幾十了。有個人私聊她，是個一百米內的。

深情的傑克：嗨！

葉從心看着這個初代網絡尬名，覺得此人可能是個逗比。和葉從心一樣，這個賬號是嶄新的，也算是緣分。對方沒填屬性，但是有頭像照片，是個帥T——當真帥，完全看不出是女性。葉從心找女友不喜歡帥T，但如果是只做朋友或者419，就無所謂了。

楓林晚：嗨，很別致的名字……

深情的傑克：因為我很深情，英文名叫傑克。你呢？喜歡秋天？

楓林晚：不，我喜歡停車做/愛。

葉從心被自己吓了一跳，原來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自己改不了騷浪賤。對方隔了一會兒，葉從心以為那帥T被自己吓着了。

深情的傑克：能看看你的照片嗎？

楓林晚：你的頭像是你嗎？

深情的傑克：是我。

葉從心把陳秋糖給她照的，摘桃花的那張照片發了過去。

她覺得自己打不住了。她知道對方是想約，也知道自己這個戒毒成功的人其實仍有毒瘾埋在身體深處，一旦被勾出來就一發不可收。她也想約。甚至不需要問對方的屬性，她可攻可受。只要能占用她的大腦一陣，讓她徹底忘了丁香就好。

深情的傑克：美女啊，照片拍得棒極了。

葉從心突然有點黑人問號。這人……只是客觀地評價了一下這張照片？

楓林晚：你在哪？

深情的傑克停了好一會兒，說：我在你隔壁。

葉從心盯着這五個字，一秒之後，隔壁傳來陳秋糖毀天滅地的、杠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