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天氣炎熱,草中蟲語低鳴。車裏冷氣開的足,謝望舒不着急回家,依舊還是在姬寧樓下。

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一串數字,王錫剛剛發送過來的,新鮮出爐。纖白的手指從屏幕上劃過,他沉了眉眼。

幾聲嘟嘟聲,電話那端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好,哪位?”

“秦先生?我是謝望舒。”

幾聲沉寂,呼吸漸淺,“謝先生,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

什麽事?謝望舒彎彎唇角,“沒有什麽事情,你是提醒秦先生下次行事之前長些頭腦,另外,莫再要牽扯到姬寧。”

“你什麽意思?”清冷了幾分的聲音昭顯出心底的不虞。

“什麽意思,秦先生應該比我更清楚。”謝望舒懶得和他繞圈子,“秦先生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多少家媒體記者跑斷了腿都得不到你一星半點的消息,怎生這一次,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記者捉了現形?還有,姬寧,你我都很清楚,若不是有人通風報信,他們怎麽可能姬寧在傾世上班。至于那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秦先生旗下的藝人吧。我只是好奇,這藝人膽子可真不小,竟然連老板的消息也敢往外送。你說是吧,秦先生?”

一片安靜。

“秦先生,有些事情,輸了便是輸了,莫要失了風度。你說,是嗎?”

“謝先生如果沒有事情的話,那便挂了吧。”

“唔,好,秦先生,好夢。”

秦述收了手機,冷冷的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以前看書的時候,有一句佛偈,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凡是只在一念之間。他以為得了機會,卻不料是将自己推入更加兩難的境地。本想釜底抽薪,卻不料現在看來,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的正是他。

他凝望黑沉沉的夜空,天邊被城市的霓虹染上一層模糊的紅光,有些事情,注定要過去。多少年的愛戀,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那邊沉入着夜色之中吧,再也不要在白晝的行走。

2013年夏,B城最酷熱難當的時節,謝望舒和姬寧雙雙飛回B城。

三爺爺早就得了消息,一大早就起床,換了衣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分鐘三遍的往門外看,看到家裏人經過了,又繃着臉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一家老小都那他沒辦法,只能背地裏捂着嘴偷笑。都說老小老小,越是年紀大了,越是小孩子心性。明明都告訴過他,這時候還在飛機上呢。

姬寧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陽光毒烈,烤的皮肉都疼,空氣裏的氧氣都變得稀薄,大口大口的喘息。

沿着長長的甬道往前走,遠遠的,能看到飛檐的屋角,謝望舒大口大口的呼吸。

姬寧走在他一邊,“怎麽?緊張?”

謝望舒站定了腳步不走了,“你說呢。”

因為是回自己的家,所以姬寧心情很放松,調侃他,“不要緊張,不會把你吃了的。”

謝望舒第一次上門,準備工作做的很充分。家裏每個人都收到了禮物。大伯母小嫂嫂外加媽媽姬愫藍,三個女人一臺戲,怎麽看新上門的女婿怎麽順眼,小嫂嫂還湊到姬寧耳邊感嘆,這麽極品的男人怎麽遇到的。

大伯父大堂哥,還有爸爸,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新女婿不懷好意,可不是,上門來就是娶你們家姑娘的,可不是心懷不軌。

但在看看手上的禮品,又不說話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個道理還是很有用的。

三爺爺從謝望舒進了門,就冰了臉,看不清神色,瞧不出喜怒,謝望舒忐忑不安的坐在他對面,只覺得空氣越來越熱。

良久,他站起來,拐杖點地,“謝家小子,跟我上來。”

有光從窗棱格子裏照進來,落在地上規整了陽光。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謝望舒穩了穩心神,剛想開口,老人家卻做了一個禁口的姿勢。

然後,在謝望舒驚訝的眼神裏,老人家一把拉開房門,跌進來一團。

嗬,是姬寧。

三爺爺抖抖白胡子,“阿寧啊,這大禮留到過年的時候行吧。”

被抓包了,姬寧也不羞不惱,拍拍身上站起來,讨好的笑,“三爺爺,你們要說什麽啊。”

“說什麽你也不許聽,趕緊出去陪你媽媽伯母去。”

“我就聽一會,一會還不行嗎?”可憐兮兮的豎起一根手指頭,拜托道。

“趕緊出去。”

沒得商量,姬寧只能投給謝望舒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灰溜溜的走了,關門的時候,三爺爺又抛出來一句,“別在門後躲着偷聽。”

一場對話由此展開,等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多小時過去了。

姬寧問謝望舒,三爺爺究竟在書房裏給他說了什麽,謝望舒只是緩緩吐出了兩個字,“秘密。”

那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無關年齡,無關其他,只是承諾而已。

夜晚的B城,帶着舊朝古都特有的韻味,夜色已經很晚,誰家牆頭伸出的幾只石榴枝條,綴滿了火紅的花朵,有的,已經結成青綠色的果實。

長長的甬道,地上的青磚有了年歲,踩上去有些參差。白晝的光亮被夜晚化了粘稠灼熱,風不大,吹在身上,有了點點的清涼。

謝望舒和姬寧手挽着手,走在這樣的夜晚,緊握在一起的手,在夜色中一晃一晃。

不知誰家的電視響了,透過磚牆,婉轉的歌聲在夜色中飄過。

“望舒,你真的不告訴我三爺爺和你說了什麽嗎?”

已經是今天問過的第十一遍了,謝望舒失笑,他的姑娘,何時好奇心如此重了,“不告訴。”

姬寧臉皺成小小一團,“不告訴就不告訴,我還不願意聽呢。”

謝望舒不說話,只是握着她的手愈發緊了一緊。

又過了一會,眼見着快走到盡頭,姬寧笑嘻嘻的問謝望舒,“望舒,我愛你,你愛不愛我?”

戀愛中的女子,總喜歡不厭其煩的問心愛的人,你愛不愛我,你愛我有多深,你會不會永遠愛我

謝望舒将兩人十指交纏的手遞到她的面前,柔聲說:“你說呢?”

誰家燈光落在她的眉眼間,氤氲了五官,笑意盎然,和他的眼神交織在一起,餘下的光影,都淪落為陪襯,眼中,只剩了彼此。

執手問年華,此情不須答。我心如你,怎會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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