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奸細
童恩悄悄走進書房,寧王的書案上堆了高高一摞奏折,她輕輕的逐一打開翻閱,果然發現當中有一份關于兵部人馬調動的折子,似乎是寧王要安排調動兵馬進駐南晉和曼陀交界處,好長的一大篇,她瞧着就頭痛,無心多看,随便掃了幾眼,便放回原處。心中還暗自嘀咕:那個什麽‘主子’可真能鬧——這麽長的奏折居然想讓她抄下來,那得花多長時間啊,就算不被寧王抓個正着,也會被別的下人發現的呀!感情那個‘主子’有妄想着吧!
她搖搖頭,在桌上再随手翻了翻,并未瞧見什麽信函,她也便不去在意,轉身去整理方才的空碗。
門簾外,一名白衫男子将童恩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他冷着臉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轉身走出聽濤閣,正碰見迎面而來的李茗。
李茗忙道:“裴總管,王爺可有吩咐?”
裴左緒輕松道:“沒事,王爺已經安置了,萬俟姑娘在裏面伺候着,你就在外面侯着吧。”
李茗臉色一垮,怏怏道:“是!”最近連他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似乎王爺看那個萬俟央加的眼神愈發的不同一般,這個狐媚子,現在弄得他都沒機會去王爺身邊獻殷勤!
是夜,童恩回到自己的居所,悄悄寫了一封短信:蒙主上信任委以重任,然萬俟央加有要事面禀,肯乞主上安排相見。
翌日一早,童恩照舊去聽濤閣,到了方得知王爺一早就去兵部了。她無事可做,心想正是個好時機,便又提了籃子假作去摘銀杏,向後園走去。
到得昨日那顆銀杏樹下,她見左右無人,便從懷中取出那封信,放在樹下,撿了落葉一層層的覆上,瞧着沒什麽刻意的痕跡,這才放心,又拾了幾棵銀杏放在籃中,轉身離去。
轉過一個彎,她又悄悄從另一側繞了回去,遠遠的躲在一棵粗壯的大樹後,靜靜的瞧着那銀杏樹下的動靜——倒要看看來取信的是什麽人,若能攔住他問出萬俟央加背後的“主人”是誰,豈不省了不少功夫。
從興奮緊張到百無聊賴,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方始見到一個蒙面人輕手輕腳的快步走到銀杏樹下,蹲在地上摸了摸,找出童恩藏下的那封信,揣在懷裏便要走。看身形,比昨日那小厮要高大許多,竟不是同一人。
童恩剛要出聲喊他,忽聽另一側有人大聲喝問:“什麽人在那裏鬼鬼祟祟?”
童恩循聲看去,大驚失色,竟是兩名王府侍衛!想是在府內巡邏恰巧經過。好險!如果方才她叫出聲來,那豈不糟糕!當下又是焦急驚慌:若是那黑衣人被抓住,他懷裏的信一旦被發現,她更是百口莫辯啊!
只見那黑衣人全然不理會那兩名侍衛,腳下生風般向院牆跑去,想是要越牆而逃。
那兩名侍衛立即奮力去追,其中更有一人吹響竹哨,只片刻間,四面八方便一下子湧來大量侍衛,院牆外竟也傳來幾聲竹哨回應,那情形真如同早就埋伏好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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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麽情況?童恩雖只遠遠地瞧着,此刻卻早已僵如石像,渾身冷汗涔涔。
那黑衣人眼見逃跑無望,忽然仰天大笑一聲,不知從懷裏掏出個什麽物什,轉瞬間就打着了火,在自己身上燃了起來,那火一遇上他的衣服,立刻冒出藍色的火焰,說不出的詭異,他口中發出凄厲無比的慘叫聲,觀之聽之都令人毛骨悚然。
侍衛們圍着他卻顧忌那火焰,全都束手無策。
童恩吓得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閉上眼睛不敢去看。
忽然聽到裴左緒的聲音遠遠響起,只見他邊快步走來邊大聲吩咐衆侍衛救火,要抓活的。幾個侍衛疾奔而去提水,其他侍衛用刀劍鏟起地上的泥土向那人身上掩去,不想那火焰遇土竟燃得愈發旺了!衆人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待水提來之時,那人早已燒為一具焦屍……
“王爺,那人已燒的面目全非,無從辨認,那封信也……”裴左緒低聲對寧王道。
寧王韋承沂望着窗外的秋色,緩緩閉上眼。萬俟央加,她太讓他失望了!此刻他仿佛還能感受到昨晚她印在他眉心的那大膽而輕柔的一吻……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出賣他!他是養了一只白眼狼啊!
他睜開眼,喃喃道:“左緒,你說……是不是哈吉朗?”
裴左緒在書房裏緩緩踱步,走到寧王身旁道:“不會是曼陀皇帝,他此刻還要聯合王爺您的力量,斷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之事。”
“那還會是誰?她的來歷你不是去查過嗎,他是哈吉朗的王後從小養在身邊的伶人,從沒離開過曼陀皇宮半步,難道是其他觊觎曼陀皇位之人?”韋承沂的語氣頗感疲憊,嘆了口氣,繼續道:“我最不願看到的是……她背後的主子是南晉的……”
裴左緒忽然輕笑道:“王爺,毋須煩惱,憑她怎樣也逃不過咱們的控制,倒不如先将計就計……”
自己是怎麽回到房裏的童恩已經全然不記得,她拼命的喝水,想壓下心中的惡心和驚恐,但手卻抖得太厲害,杯中一半的水都灑在了胸前衣襟上。她此時方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場多麽可怕的漩渦中,可笑自己還妄圖自作聰明挖出幕後之人,結果險些丢了自己的小命!
看那蒙面人死的如此慘烈,足見對他背後的主子有多忠誠,亦或者是他背後的主子有着極為狠辣的手段,如果他被俘令主子不利,恐怕不僅是他自己會生不如死的問題了,所以他不得不立即以死示忠。
那麽如果她不聽他的命令,他又豈會放過她?她到底該怎麽辦?
童恩恍恍惚惚的走到小廚房,可一看到銀杏果就反胃,她将籃中的白果全部倒掉,四下瞧了瞧,決定改做百合湯!
童恩正拿着百合清洗,忽然一個小丫頭來傳話,說王爺已經回府,要她過去伺候呢。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急急的趕去聽濤閣。
進書房前,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見了寧王,他倒沒什麽特別的吩咐,只和裴左緒對弈。童恩便去整理架上的書籍。
忽聽裴左緒冷不防的問了一句:“萬俟姑娘,今兒沒有給王爺做銀杏粥麽?”
童恩差一點驚跳起來,好在她正背對着他們,沒被人見到她此刻的慌張神情。
“王爺對你的手藝可是贊不絕口呢。”裴左緒狀似悠閑的又補了一句,寧王的目光則始終注視着棋盤,沒去看萬俟央加一眼。
童恩小心答道:“天天喝那個怕王爺膩煩,我在小廚房炖了百合蓮子湯,一會兒給王爺端來。”
童恩端了兩杯茶放在棋盤邊,寧王側頭瞧了她一眼,溫言道:“今兒府裏進了刺客,沒吓到你吧?”
童恩放茶杯的手微微一顫,笑着搖頭道:“沒有,我一直在準備百合湯,晌午就聽見後園好大動靜,後來才知道是有刺客,幸好王爺沒事。”
寧王狀似悠閑的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聞了聞,笑道:“百合——果然好香。”
童恩沒想到寧王居然當着裴左緒的面這般輕浮,她臉上一紅,一時間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韋承沂忽然将她拉坐在自己懷裏,童恩驚呼一聲,韋承沂口中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朵,只聽他暧昧道:“今晚還要你陪着我入睡。”
童恩整張臉羞得滾燙,狼狽的起身,慌張道:“我……我去給王爺端百合湯!”說罷逃也似的去了。
要命!這個妖孽沒吃藥嗎?
當晚,寧王依舊握着童恩的手沉沉睡去,童恩坐在他身邊,看着他恬靜的睡顏,只覺得百感交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忽然聽到韋承沂在夢中喃喃有聲,童恩凝神細聽,依稀聽見他說:“舅舅……哈吉朗!你被騙了……我……我要殺了你……”
童恩大感驚詫,寧王的舅舅……曼陀皇帝哈吉朗?寧王不是與他同氣連枝嗎?坊間傳言那可說的有鼻子有眼啊,都說曼陀皇帝支持自己的外甥寧王繼承南晉皇位,皇上遲遲未立嫡子——先皇後之子肅王——為太子,就是礙于來自曼陀的壓力和寧王母親靜貴妃的柔情攻勢。
寧王又怎麽會想要殺曼陀皇帝?
而且,真正的萬俟央加背後那個神秘的主子不也說寧王勾結曼陀嗎?難道另有隐情?
乖乖!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童恩搖頭苦笑,對于這些機關算盡的政治鬥争她最是不感冒,寧王這句夢話若是被真的萬俟央加聽到,恐怕倒能給她的主子傳遞去一項極為關鍵的訊息,可她,卻只能充耳不聞……
“王爺,已經十天了,她那邊依舊毫無動靜。”裴左緒低聲對寧王道。
韋承沂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心中贊嘆:要麽就是萬俟央加城府太深、當真沉得住氣,要麽就是她背後果真另有其人——會是誰呢?
韋承沂閉着眼在腦中一個個的過濾自己的政敵,忽然睜眼看向裴左緒:“左緒,當初是誰送萬俟央加來南晉的?”
“是四海镖局——哈吉朗不想以曼陀皇帝的身份送人過來,怕太過張揚引人猜測,就私下聘了四海镖局護送萬俟央加,對外只說是四海镖局在曼陀買了一名絕色美女,正值王爺新晉封王,特獻給王爺作為賀禮。”裴左緒邊說邊尋思着,口中喃喃分析:“那四海镖局新任幫主唐玖在江湖上頗具聲望,幾個月前還問鼎了武林盟主,按理說他一屆江湖豪俠,圖的是快意恩仇,應該不會故意讨好王爺或是與王爺為敵才是,除非背後有什麽其他目的……”裴左緒猛地擡頭,也仿佛想到了什麽。
二人相視一瞬,各自取來一張紙寫了兩個字,同時展開給對方看,只見一個寫道:皇子。另一個寫道:兄弟。
韋承沂眼中精光一閃,吩咐道:“聯系曼陀皇宮內的眼線,務必弄一張‘萬俟央加’的畫像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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