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後路

這一番波折下來，竟已過了半個時辰，宴席快要結束之際，童恩方和陸淩霜一同返回席位，低着頭生怕被旁人發現她挨打後的尊容。

韋承沂還是敏銳的瞥見了童恩微微紅腫的左頰，心頭沒有來的一陣煩悶，面上卻不動聲色。

歸途。寧王的馬車內。

“晚宴中間你去哪兒了？那麽久？”韋承沂掀開車簾望着天上的一彎冷月，冷不丁開口問了一句，聲音不冷不熱。方才四哥離席了片刻，他很有理由推斷他們二人私下見了面……

童恩的小心肝已經打鼓了一路，聽他終于問出來，反倒感覺松了一口氣。與韋承沂在一起的日子說長不長，可足夠她洞悉他的喜怒情緒了，此刻的他顯然有些不悅了，她必須給出明确的解釋。而且，她知道，只要他想查，什麽都是瞞不過他的，遂嘻嘻一笑道：“王爺你是不知道，今兒那肅王府裏可熱鬧了，我方才‘接見’了好幾路人馬呢！所以就耽誤的久了點兒。”

韋承沂眉頭微鎖，依舊沒有看童恩，良久，忽又問道：“他打你了？”衣袖下的手已攥緊成拳。

童恩心頭一顫，一股淡淡的酸楚和一絲淡淡的甜蜜夾雜而生，她望着韋承沂那絕美的側臉輪廓，傻兮兮的說道：“沒事兒，我不怕疼。”

那一日在肅王府的偶遇，令童恩與陸淩霜就此結下了惺惺相惜之誼。後面的三天裏，童恩向寧王軟磨硬泡，得了出府許可，每日與陸淩霜相約在茶樓會面。

在聽了唐玖和陸淩霜的故事後，童恩既對陸淩霜的情路感嘆唏噓，又為她所面對的那一番江湖大業而興奮不已。乖乖！稱雄武林的女盟主啊！夠寫個大劇本了！

陸淩霜卻搖頭嘆道：“說實話，這個武林盟主不好做，單單偌大的唐門镖局和陸家堡就已經夠讓我焦頭爛額了，還有……”後面的話終是沒有說出。

童恩沒太注意，全副心思只顧熱血沸騰了，前世那些關于武林、江湖、社團以及組織經營之道的“知識”一股腦的蹦了出來，她起勁兒道：“你有什麽難題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于是乎，這三天裏，一個個關于用人之道、制衡之道、管理之道的策略從童恩口中侃侃而出，她甚至鼓動陸淩霜在散布大江南北的镖局和漕運網點的基礎上，再增設票號生意。陸淩霜亦覺得童恩的想法果真別具建樹，頗有醍醐灌頂之感，再加上從小學習的經營統禦之道，陸淩霜亦總能立即将童恩所說的方法與幫務相結合，舉出如何運用的實例或計劃。

“淩霜，記住，流水不腐！”童恩又侃侃道：“有些職務應當要以安排輪替，方能保持機構的活力，也可防止個別職務上有人弄權謀私。”

陸淩霜若有所悟，微笑點頭道：“果然是聽‘卿’一句話，勝讀十年書！”

童恩興奮道：“你不知道，我可算找到一個賣弄的機會，逮着你胡說八道個痛快呢！”

陸淩霜研究的觀察着童恩，喃喃贊道：“寧王可知道他的身邊竟有一個如此令人驚嘆的聰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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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莫名的令童恩心下泛起隐隐凄恻，韋承沂的那一句“有時候女人太過聰明了，就不怎麽可愛了”忽然又在腦海中回響起來。她搖頭抛開那麽陰霾，咧開嘴沒心沒肺的哈哈笑道：“是呢！算他識貨！娶到我——他應該偷笑才對呢！”

陸淩霜被童恩的開懷感染，也爽朗一笑，拍拍童恩的肩膀，一揚下巴，問道：“說吧，想我怎麽答謝你的教導？等你婚禮時，送你一份大禮！”

“哇，還有謝禮？”童恩眼珠一轉，嫣然一笑道：“這樣吧，陸大盟主，我還真有一事想求你呢——我有些珠寶首飾，估摸着還算價值不菲，明兒個我偷偷帶出來，你悄悄幫我變賣了，換成銀子，當成對你未來票號的投資，算我入個小股吧，你多多少少給我分點兒紅就行。以後若我需要用錢時，再問你拿。”

陸淩霜沒想到她竟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疑惑的看着童恩，問道：“為何……你可是未來的寧王妃啊，難不成你還擔心寧王養不起你？”

童恩搖搖頭：“我只是想有自己的經濟來源罷了。”她沖陸淩霜一擠眼睛，笑道：“女人無論何時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然當真在愛情中完全喪失了自己，一旦男人的心意變了，女人豈不沒法活了！”

陸淩霜眸光一暗，點了點頭，再擡頭時已是一副了然贊賞的神色，坦言道：“被你一說，我也深有同感。若我身後沒有陸家堡……唐玖走時，我恐怕也無法那樣灑脫吧。”

“陸大盟主，你最近真是大忙人啊！我約了你這麽多次你才抽空出來！”一見面童恩便開始抱怨，俨然已将陸淩霜當做閨蜜。

陸淩霜滿臉疲憊，但眼中目光卻愈發神采奕奕，嫣然笑道：“我沒有你那麽好命，可以在寧王府裏當王妃享清福，我是天生的勞碌命，多虧了你，四爺交代了新差事……”

事情一牽涉到四爺，童恩便忽然變得極為敏感，她探究的看着陸淩霜，直白問道：“四爺交代你做啥？跟我又有啥關系？不會又是要找武林高手刺殺寧王吧？”

陸淩霜搖搖頭，道：“佛曰，不可雲，不可雲。”

這下子童恩更加懷疑了，抓着陸淩霜的手臂追問道：“我可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堂堂武林盟主可不能對不起朋友啊！四爺要是又密謀對寧王不利，你可不能瞞着我！”

見童恩如此緊張，陸淩霜方正色道：“童恩，你我都是明白人，四爺和七爺兩人，注定是一山不容二虎，他們的心思都是要拿到這天下，究竟鹿死誰手，只能看各人的造化。七爺是你未來的丈夫，而四爺則是我夫家世代效忠的主上，你我立場不同，但我答應你，如果真有危險，我一定會設法保護你。”

望着陸淩霜坦誠的雙眸，童恩真心敬服。她說的這一番話，的确句句真心，也表明了她的堅定立場，盡管她們二人各為其主，但并不妨礙她們的友誼。童恩也斂色道：“好，一言為定，反過來如果你有危險，我也會盡全力保護你。”

轉眼間過了一個半月，已是深冬。

離曼陀大軍出征還有十五日。

窗外飄着鵝毛大雪，窗內卻是一副暖帳柔情。

韋承沂枕着手臂，側頭看着沉沉睡去的童恩，心中五味雜陳。

四哥請旨一同出征，他本來并未如何忌憚，反而覺得省了一份心——出征期間不用太過費心防範皇城後院起火了，只需提防着大哥便成。然而，根據最近的情報，四哥手中那區區一萬親兵，忽然之間從步兵搖身一變成了騎兵隊，其兵士之勇猛、馬匹之健壯、裝備之精良，完全令人難以置信！更出人意料的是，四哥特令新任武林盟主陸淩霜操練這支鐵騎，而那陸淩霜竟然懂得許多玄妙陣法——以裴左緒的探查，這支鐵騎的戰鬥力已遠遠超過兵部的正規騎兵！到了戰場上，局面很有可能因為這支鐵騎而偏離他原來既定的路線……

四哥哪來的這許多財力？陸淩霜一屆江湖女子又如何會那些行兵打仗的法門？

這麽看來……四哥果真得到了上古寶藏！

望着身旁人兒粉嫩的嬌顏，韋承沂雙眼微眯，寒光隐現。童恩啊童恩，你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你護着我，同時又幫着他！難道我給你的一切還不夠嗎？你還想要更多？你真的是想要在我和四哥間游走嗎？你可知道，你是在玩火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