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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喚着,一些不具名的小飛蟲也在切切察察,交頭接耳,各色的花蝴蝶飛舞着東邊采蜜,西邊嬉戲。萬物生靈似乎都不懼這燥熱的天氣,展現勃勃生氣,唯有莘莘學子在這盛夏炎炎熱浪中耷拉着腦袋,眼皮漸阖。
清城大學老校區的教學樓沒有空調,頭頂上的風扇被開到最大,呼呼地轉着,煽動起來的風也緩解不了三十多度高溫天氣裏的燠熱。教室裏的每個學生都像是一顆橡皮糖,此時已經軟不拉幾地癱成了一片,就連講臺上的老頭兒也時不時抹下額頭留下的汗。
“太熱了,我想回宿舍吹空調。”張儀趴在桌面上有氣無力地說。
陳夢楠拿着本書在扇風:“我也想,要不是怕雅琴的工作難做,我就翹課不來了。”
“再忍忍,快下課了。”王雅琴偏頭對她們倆說。
陳夢楠嘆口氣,湊近一旁始終低頭沉默着拿筆塗塗畫畫的程之餘,瞄了眼她的課本,空白的地方全被被她拿來當稿紙作畫了。
“又在畫畫呢。”
程之餘點頭:“嗯。”
“也就你了,這麽熱還坐得住。”
“坐不住也沒辦法呀。”
陳夢楠點頭:“也是。”
程之餘畫的就是上課老頭兒的肖像,因為要捕捉他的神态便時不時擡頭目視講臺,盯着他仔細端詳。
在衆人埋首在桌的頭頂中,她白皙的臉蛋兒就顯得十分矚目。
老頭兒見她聽得這麽認真,老懷安慰,大手一指就說:“那位穿白衣服的女同學,請你起來回答一個問題。”
程之餘還在審視觀察老頭兒的表情,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夢楠撞撞她:“喊你呢。”
程之餘回過神來,慢半拍地站起來。
“你來說說臺灣現在的文化産業狀況。”
“啊?”程之餘有點懵。
老頭兒鼓勵似的對她笑笑:“簡單介紹下就行。”
程之餘咬了咬唇,磕磕絆絆地說:“挺……挺好的。”
老頭兒還想期待她的下文,等了會兒發現她并不打算接着說,眼睛一瞪:“沒了?”
“沒了。”
底下響起了一陣輕笑聲,程之餘有點臉熱。
老頭兒嘆口氣:“坐下吧。”
“有你的啊,之餘。”張儀聲音裏帶着笑,“這樣的回答你也敢說。”
王雅琴也笑着說:“就是,随便扯兩句應付一下不就行了。”
程之餘苦着臉,嘆口氣:“不是讓我簡單介紹嘛。”
幾人又笑了一陣。
程之餘趁着離下課還有段時間,拿起筆繼續低頭塗抹了會兒,再擡頭時咬了下筆蓋,皺眉看了眼自己畫了兩節課的成果,不太滿意。老頭兒臉上那種學究氣派沒被她畫出來。
“又是廢稿。”她嘀咕了句。
下課鈴響起的前十分鐘,班上的學生就已經按耐不住地開始收拾東西了,只待一聲鈴響就沖出這個大烤箱。
老頭兒似乎也察覺到了學生們的躁動不安,合上教案,擦了擦汗,開口赦道:“今天就講到這裏,下課吧。”
“噢耶!”一陣歡呼,所有人奪門而出。
程之餘胡亂地把自己的書塞進書包裏,拿出一把遮陽傘率先離開座位。
她趕時間,回頭沖舍友們擺了下手說:“我先走了。”
陳夢楠她們早就習慣了程之餘的行為,也沖她擺擺手。
程之餘一路出了教學樓,到了門口打起傘,小跑着往學校後門奔去。
清大是百年老校,建校初始就在老校區,後來因為擴招,學校就在大學城建了新校區,現在大部分學院都搬去了新區,只有少數學院還留在校本部。老校區的面積雖然比不上新校區來得大,教學設備也比較落後,但因處在市區,外出交通方便,玩樂的去處也多,出了校門就是燈火霓虹,不像新校區,走出校門就是四顧茫然,一片荒涼,去趟市中心還得坐半個多小時的車。
清大稱學校百年的根基在本部,所以一些老院系如文院,美院,歷史學院,音樂學院都還留在這兒,程之餘所在的管理學院也在老校區。
老校區後門出去就是一條小街道,兩旁就是各色的小飯館,往下走約莫兩百米有一個大專院校,程之餘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個大專校的對面。
每天到了飯點,這條小街道就會熱鬧非凡,十分擁擠,清大雖然有一,二食堂,可是人多,有些學生不想去擠就會來這裏吃飯。
大專校對面是一個小小的店面,上面挂着的牌匾寫着‘蔡姨肉片’,遠遠地,程之餘就看到店面口的小攤上排上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她收了傘,接連繞過人群到了店裏,喘了口氣喊了句:“蔡姨,我來了。”
蔡姨正拿着勺子動作迅猛地往鍋裏下着肉片,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忙說:“小餘來了,正好,我這裏有份外賣剛做好,你幫我送到你們學校五號樓去。”
“好。”
程之餘放下書包,拿起一個籃子把幾份已經打包好的肉片一一裝好,之後抄起蔡姨專門用來接外賣電話的手機,提上籃子就往外走。
蔡姨家的肉片生意很好,她自己一個人開店,忙起來根本顧不上接電話送外賣,于是就招了個兼職,在飯點的時候過來幫忙。
程之餘從上學期開始就在那兼職,利用課後零碎的時間賺點小錢,叫外賣的大多是清大或者對面大專校的學生,所幸都不遠,來來回回送倒也不算特別累。
到了學校五號樓下,程之餘打了電話叫人下來拿,收了錢又一路趕回去。
熱日炎炎,她挑着陰涼處走,□□在外的皮膚還是不免被曬得微紅。
“真熱啊。”程之餘嘟囔了句。
高溫天氣,大家都不願意走出有空調的宿舍,紛紛點了外賣,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響。程之餘馬不停蹄地往學校裏又送了幾趟外賣,再匆匆趕往店裏。
蔡姨撈起鍋裏的肉片裝進打包盒裏,回頭說:“小餘,給對面學校的學生打個電話,告訴他們可以出來拿了,尾號4204的那個。”
對面大專校在軍訓期間中午不讓出校門,學生訂了外賣只能自己到校門口來拿。
程之餘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水瓶,匆匆喝了兩口水,聽到蔡姨的吩咐,立刻應道:“好。”
——
邵珩從陽臺走進屋子裏,他剛洗了把臉,額前碎發上還帶着幾顆晶瑩的水珠,脫了迷彩外套随意扔在椅背上,撸了把頭發順手抄起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低了兩度。
董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雙腳擡起搭在桌沿上,背靠椅背,雙手自然往後垂,微胖的身子肆意伸展,敞開迷彩服外套,挺着渾圓的肚子。
他仰着腦袋看向邵珩,不懷好意地說:“怎麽樣啊,邵海龜,知道中國學生軍訓多慘了吧,以前在美國沒這經驗吧。”
邵珩轉了下脖子,拉開椅子坐下:“是挺累。”
“受不了了?”
邵珩嗤笑一聲:“可能嗎?”
董建也笑:“這才剛開始呢,少年,你對軍訓的力量一無所知。”
邵珩聳了下肩。
董建說:“對了,我手機沒電了,剛才拿你的手機叫了個外賣。”
“嗯。”
“‘肉片西施’家的肉片,你在國外應該很少吃中國小吃吧,今天我就帶你嘗嘗。”董建抖着腿說,“就校門口對面那家。”
邵珩單手靠着椅背,聞言偏頭挑眉問道:“‘肉片西施’?那個大媽?”
“嘿,哪能啊。”董建放下腿,眯着眼笑着說,“是在那兒打工的美女,清大的學生呢。”
邵珩不甚感興趣地哼了聲。
桌面上的手機在這時候震動了起來,邵珩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董建在一旁說:“外賣,外賣,快接。”
邵珩懶懶地接通:“喂。”
“您好,您點的肉片已經做好了,可以來拿了。”
聲音輕透婉轉,幹淨輕靈。
“您好?”
“知道了。”邵珩回答。
挂了電話,董建起身:“我去拿。”
“一起去。”邵珩抓了下自己半長的碎發,“我有個快遞。”
董建一拍手:“走。”
快遞都被送到門口的保安室放着,邵珩先去拿了快遞,保管的保安讓他簽個字。
邵珩拿了筆就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董建在一旁看着‘召阝王行’這幾個字,明明只有兩個字,生生寫出了四個字的結構,還歪七扭八沒個正行。
要不是‘邵’字兩邊分開不能獨立成字,就憑中間這快趕上一條銀河的間距,他就有理由相信這不是一個字!
董建啧啧兩聲,搖了搖頭:“你這字……”
邵珩睃了他一眼:“怎麽?”
董建比起大拇指:“非常霸氣。”
邵珩懶得搭理他,扔了筆拿了快遞就往外走。
董建出了保安室,隔着伸縮門朝對面喊:“阿姨,我們點的肉片可以送來了。”
“好嘞好嘞。”蔡姨扯着嗓子應道,回頭對程之餘說,“這兩份是他們的。”
“好。”
程之餘拎着兩份肉片走過去,剛隔遠了沒看清,現在走近了看到來人,微微愣了下。
他和前幾天看到的不太一樣,此時穿着迷彩褲子配上黑色T恤,挺拔的身軀随性地站着也顯出幾分陽剛來。
邵珩盯着程之餘,目睹她臉上閃過的片刻驚訝,有些玩味。
他突然勾起了嘴角朝她笑了:“‘學姐’,又見面了。”
程之餘一個激靈,扯着嘴角有些尴尬。
“你們的肉片,一共二十。”她忙把手上拎着的袋子從伸縮門上方遞過去。
邵珩一手抱着快遞,另一只手接過外賣,兩人指尖相碰,程之餘迅速縮回手,動作太大反而使勁蹭了下他的手。
邵珩看了她一眼反倒笑得更深了。
董建古怪地看了下他們,付了錢。
“小餘。”蔡姨喊道。
“诶。”程之餘應了聲,收了錢也沒再看他們,轉身就跑回了店裏。
小魚?邵珩搓了下手指,哼笑了下,還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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