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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琴,我和你商量個事兒。”程之餘往王雅琴位置上湊。
王雅琴挑着眼看她,了然地說:“又想翹課是吧。”
程之餘老實地點點頭。
王雅琴故作為難,看她一臉巴巴地看着自己,最後捏了下她的臉說:“去吧,反正毛概課是大班上課,點名的時候我幫你糊弄過去。”
程之餘一臉喜色:“謝謝你啦。”
“行了行了,周末查房的時候記得幫我打個掩護。”
“你要去找你男朋友?”
“不。”王雅琴眨眼,“他過來找我。”
王雅琴有個從高中談到現在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在省內的另一個市,兩人算是異地戀,偶爾周末的時候她會去找他,或者他來找她,她就沒辦法住宿舍。
清大規定周末離校必須以正當理由找輔導員請假,如果家是本地的還可以簽長期離校單,‘和男朋友約會’自然算不上正當理由,王雅琴的家也不是本地的,所以,她每次都跳過了這個步驟,直接翹。
程之餘爽快地答應了王雅琴,畢竟她從大一起就經常翹課,沒被老師盯上還是托她這個學委的福。
睡了個午覺起來,程之餘洗了臉,重新紮了個頭發。把筆記本裝進自己的書包裏,拿了傘就出了宿舍。
日頭還是很曬,被陽光炙烤了一上午的地面此時散發出灼人的熱氣來,穿着鞋踩在上面都似踩在燒烤板上,燙的行人都不由加緊了步伐逃離。
程之餘撐着傘一路往美院教學樓走,清大本部建校百年,多是老建築,很多教學樓還保留着民國時期的樣式,一棟棟地伫立在繁華的市中心中顯出些盎然古意來,平時也有很多外校的人進來學校參觀,拍照取景的人也不在少數。
美院教學樓就是典型的民國建築,磚混結構,大門進去就先是一條回廊,此時臨近上課,學生們抱着書匆匆趕往教室。
程之餘收了傘,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教室。
清大的美院是全國馳名的,本身就有很強的吸引力,更毋論這節課是李修教授的油畫技巧課,他是國內鼎鼎大名的油畫大師,之前一直在中央美院任教,直到這學期才申請調到清大來,因此無論本校外校都有學生慕名來聽他老人家的課。
此時教室內幾乎已經坐滿了學生,程之餘站在教室前方用眼神尋找着。
“之餘,這邊。”
程之餘看到蘇娴朝她招手立刻往她那兒走去。
蘇娴幫她占了個位,程之餘把書包放下,環視了下教室問:“今天怎麽人這麽多?”
蘇娴回答:“剛開學呗,好多新生都來聽李教授的課。”
“這樣啊。”程之餘點頭。
上課鈴響起,李教授準點走進了教室,他甫一露面,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今天我們來講油畫的構圖……”李教授直接切進主題。
程之餘趕緊掏出筆記本認真聽講。
滿滿當當的一堂課下來,教室裏除了李教授徐徐道來的聲音就是刷刷的記筆記聲。
下課後,蘇娴問程之餘:“晚上還去畫室嗎?”
“去啊。”
“好,那我等你。”
“嗯。”
蘇娴又問她:“你現在還在那家肉片店打工?”
程之餘點頭。
蘇娴和程之餘是高中時在一個畫室認識的,她看着程之餘經歷了家庭的變故,所以也更了解她生活的不易。
蘇娴心底隐有不忍,但是沒表現出來,只說:“晚上電話聯系。”
“好。”
和蘇娴分開後,程之餘趕着去了蔡姨那,又來來回回送了一個小時的外賣,最後飯也來不及吃就趕回了宿舍。
宿舍裏只有張儀一個人在,程之餘打了個招呼就去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畫袋背上準備出門。
“又要去畫畫?”張儀問。
“嗯。”
“我說你可真夠持之以恒的,從大一堅持到現在,你就應該去當美院的學生。”
程之餘笑笑:“我走了啊。”
在去畫室的路上她去便利店買了個面包邊走邊吃,沿路都是從教室回來的學生,只有她一個人逆着人流在走。
這麽忙碌奔波的日子說不累是假的,可是她喜歡這種充實的生活,讓她覺得人生還有些奔頭,一切都還有希望。
到了美院,蘇娴就站在門口等着,看着程之餘走近就問:“吃飯了嗎?”
“吃了。”
“那走吧,這個時候畫室應該沒什麽人。”
“嗯。”
美院二樓就是幾間實操室,分為繪畫,雕塑,攝影等類別,學院又特意把國畫和油畫分在了不同的畫室裏。
程之餘和蘇娴上了二樓,推開門一看,果然這個時間點畫室內的人還不算多,只有寥寥幾個。
程之餘經常來畫室畫畫,和油畫專業的學生幾乎混了個臉熟,見了面也會微笑示意。
擺好畫架,固定好畫布後,程之餘就拿出自己的調色板,在上面一一擠出自己想要的顏料,調出自己想要的顏色。
蘇娴掃了眼她調色板上的顏色,藍色和白色為主。
她問:“還畫‘海燕’?”
程之餘點頭:“嗯。”
蘇娴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轉過身去也開始調自己的顏色。
程之餘拿出畫筆先給空白的畫布上了一層底色,之後拿着畫筆一層一層的上色,她要先畫海洋還有天空,兩者雖然都是藍色,但是各有不同,且遠近的色調也不盡相同,因此看似簡單其實很考驗畫者對于顏色的把控能力,要顯得自然不突兀并非易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程之餘畫畫時心無旁骛,沉迷其中,直到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諷刺的聲音:“你怎麽還來啊?”
程之餘吓了跳,手上的畫筆一歪,畫布上海燕的翅膀就跟着歪了。
她盯着畫布上那雙畫偏的翅膀皺眉。
孟笑笑雙手抱環睨着程之餘的畫,輕蔑地哼了聲:“還畫這幅?你是除了這幅其他都不會畫了是嗎?”
蘇娴嗆回去:“孟笑笑,這不關你的事吧。”
畫室裏其他人都在安靜地作畫,因此她們這邊的動靜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程之餘抿着嘴沉默地放下調色板,擡頭看了眼畫室裏挂着的時鐘,這才驚覺時間已經過了九點。
她把畫筆也放下,來不及收拾,匆匆朝蘇娴說了句:“小娴,你幫我收拾收拾,我還有事,來不及了。”
蘇娴愣了下才應道:“好。”
程之餘沒再耽擱,一徑繞過孟笑笑就出了畫室。
孟笑笑眼看着她離開畫室,不屑地說:“就這樣還畫油畫。”她轉而又盯着程之餘的油畫看,心底不得不承認她對于顏色的過渡狀态把握得非常好,從海洋到天空的對比,從近處海水到遠處海水的顏色,就連一朵浪花都有好幾個層次的色調,一一鋪展,自然延伸,毫不突兀。
孟笑笑心底驚愕,臉上卻表現出輕視的模樣,嗤道:“還以為自己是達芬奇呢,天天畫這一幅。”她又掃了眼程之餘放下的畫筆,“用這種廉價的東西能畫出什麽好畫來。”
蘇娴‘啪’的一聲放下畫筆,擡眼冷視着孟笑笑:“說夠了沒有?”
孟笑笑驚了下,随即說:“本來就是。”
蘇娴轉臉笑了,問道:“孟笑笑,你當年是清大油畫專業第二名考進來的?”
“是啊。”說起這個,孟笑笑就擡頭挺胸,十分自得。
蘇娴的笑容更燦爛了:“你知道第一是誰嗎?”
孟笑笑瞪着眼不語,她只聽輔導員提過當年的第一之後并沒有進清大的美院。
蘇娴回視着她,目露鋒芒,直言道:“是之餘。”
此言一出,不僅孟笑笑,畫室裏的其它學生也有些驚訝。
蘇娴緊接着說:“當年藝考,她畫的就是這幅‘海燕’。所以,你有什麽沒資格評價她?”
——
程之餘一路往學校後門狂奔到了蔡姨店裏。
“蔡姨,對不起,今天遲到了。”她喘着氣說。
蔡姨親切地擺手:“沒事沒事,阿姨知道你學習也忙,今天晚上我這邊點宵夜的也不是特別多,阿姨應付得過來。”
程之餘緩了緩勁兒,問道:“現在需要外送嗎?”
“不用啦。”
店裏來了兩個人點了兩份肉片,程之餘洗了手後就幫着蔡姨先把佐料放好,之後站在一旁看着蔡姨熟練地稱了肉泥,拿着勺子往鍋裏下肉片。
“阿姨,四份肉片。”店外有人喊道。
“好嘞。”蔡姨應道,“打包帶走嗎?”
四人已經走到了店門口,身上還穿着迷彩服,程之餘一擡頭就和打頭的人對上了眼。
邵珩看着站在爐竈旁的人微微挑了下眉。
她偏頭側看着他,店內六十瓦的燈泡亮着光從她身後投射過來,背光的原因顯得她的五官不甚清晰,卻隐約有種神秘感。
正好是側逆光,如果從他這個角度拍一張照一定不錯。
“就在這吃。”邵珩答道。
董建剛想問他怎麽又改主意了,眼神一轉就看到了‘西施’,心裏一下子就亮堂了。
“得得得,就在這吃,我都餓得走不動道兒了。”董建刻意說。
劉向拍了下他的後腦勺:“就知道吃。”
董建一把拍回去,心想:你懂個屁,老子這是在給海龜助攻呢。
肉片店面很小,前面是竈臺,後面是食客區,只擺了幾張桌子,一般人多的時候客人都是打包帶走的。
四人在店裏落座,程之餘回頭問他們:“調料都加嗎?”
董建,劉向,吳啓明一致口徑:“都加。”
董建又補了句:“我要多加點辣。”
“好。”程之餘目光落到沒開口的邵珩身上。
邵珩看着她說:“不要香菜。”
“哦。”
蔡姨手速飛快地下了肉片,短短幾分鐘內就撈出了四份裝進碗裏。
程之餘一碗又一碗地依次端過去,到了邵珩身邊時,她說:“這份沒加香菜。”
他微點頭,眼角瞥到了她白色短袖衣角沾上了星點的藍色顏料,似乎還未幹透。
邵珩擡眸看了眼她的側臉,挑了挑眉。
呵,還是條會畫畫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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