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二）

住了兩天的醫院才可以回家，孟子寒到是沒出現。張雁知道她住院了，急慌慌的跑過來，剛趕上送她回家。

“你怎麽住院也不和我說？”張雁邊開車邊不高興的問。

“你不是忙嘛？我也沒多大的事啊！”她拉拉張雁的手，讨好的笑。

“你別想瞞我，這次住院是他給送進來的吧？”

“別說的這麽難聽，好像是人家把我打了一頓送進來的。”她試圖緩和氣氛。

“你每次見了他，比打一頓還難受。”張雁沒好氣的說。

林子玲拉她的手慢慢的垂落下來，“真是遇見的。我在醫院看病遇上的。”她的解釋是那樣蒼白，她自己都無法說明自己會有這麽多的巧合。他是日理萬機的人，怎麽就會那麽巧出現在醫院裏，她不是傻子。他的手段她從來都是明白，一旦決定了就會力所能及的，不顧一切的去得到。這點手段在他那裏不算什麽。

“你一個人住也是不方便，要不這幾天就去我那吧？”到她家後，張雁看她一個人在家不太放心。林子怡去日本出差，偏偏她這個時候又生病。

“沒事的，有事我一定電話你。”林子玲說。

“那行。我就走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張雁看看表。

“嗯，去吧。”張雁一向忙，這麽趕過來專門送自己已是很不容易了。

林子玲剛洗完澡就聽見有人按門鈴，這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怎麽會有人來。她小心地打開門，發現門外站的是孟子寒。

林子玲剛洗完頭，頭發還濕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穿一件兩件式的睡衣，睡褲，保守的樣子，碎花圖案，只是衣服的袖口和下擺繡了些蕾絲，看上去嬌俏又家居感十足。

孟子寒可不這麽想，從林子玲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她根本沒有穿內衣，她竟然就這樣打開了門，難道不知道世道不寧嘛？

“開門！”他的語氣不好，她這樣開門是不是以為是淩風上來了。

“這麽晚了，有事嘛？”林子玲試圖掙紮。

“我給你帶了皮蛋瘦肉粥。”他把手中的粥舉了舉，雖然臉很臭，但是聲音還是比較溫柔。

雖然吃飽了，看他帶了自己最愛的粥，她也不好意思不開門。

“進來吧。”林子玲才發現沒有可以換的鞋子，她想了想把自己腳上的鞋子給了他，自己穿上林子怡的拖鞋。

這個細節讓孟子寒的心情又有點舒展，至少說明她和淩風還沒到那麽熟悉。

孟子寒第一次打量林子玲住的地方，這是一套兩室兩廳的房間，家俱不多，收拾的很整潔。客廳中間只有電視桌，茶幾和一張三人座的沙發。孟子寒把皮蛋瘦肉粥放在茶幾上，自已坐在沙發上，看着林子玲。

“過來坐啊！”孟子寒叫林子玲，好像是他自己的屋子，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林子玲挨在沙發邊坐下，離他比較遠，孟子寒皺起眉頭，往她的身邊坐過去，熱氣陣陣的攪亂了林子玲的心。他的呼吸輕輕地她的頭頂輕拂着她的頸窩，像密密的針一樣紮得她心裏難受。

“你坐過去一點吧。”林子玲開口。

“不，我沒力氣。”孟子寒耍賴地說。他竟然靠在林子玲的肩膀上，重重的，關鍵是她覺得心跳的厲害。她想了好久剛把手推上他，孟子寒竟然笑起來，“你的心跳得好響哦。我都聽見了。”

“騙人，怎麽可能聽的到？”她分辨。

“嗯？”孟子寒挑眉看着她，林子玲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這個人的花花腸子太多了，她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她負氣地扭過頭，不理他。孟子寒抱住她的頭，慢慢地用力把她轉過來，眼中的深情讓她不由得想起她的初吻。

她的初吻給了孟子寒，到不如說是被他搶走的。孟子寒初見她時的驚豔讓他對林子玲上了心，他總是在沒課時去操場上找軍訓營中那個身影。林子玲的魅力超出他的想像，Ｄ大的論壇上每天議論最多的就是她，她的照片以每日千計下載，從大一到大四的男生無不為她傾倒。已經有好幾個學校的鋒頭最勝的男生發誓要追上她，看到這些孟子寒到沒有心急火燎地去找她。

孟子寒很敏銳地感覺到林子玲對自己的好感，他刻意的冷一冷她，第一次見面後他甚至是一個星期沒有找過她。直到林子玲在軍訓中不小心暈倒，他才第一時間出現，把她送到校醫院，為她端茶送水外加送飯。他還記得林子玲醒過來時看到他時的那種驚喜，害羞。他及時的抓住她的手進行了表白，原以為林子玲會接受，沒想到林子玲竟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自己。

孟子寒從小在孟老爺子的教導下長大，對于自己要的東西從來就是不擇手段，用盡心機，從小到大的順利地渡過。這次的心動本來也只是以為是為了她的驚人外貌而動，以自己的條件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他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女人是什麽構造做的。

他很尴尬的離開校醫院，遇見了張雁。張雁奇怪他的出現，又看他一副受打擊的模樣，立刻明白這個不可一世的三哥看上了自己的閨蜜。張雁從小和孟子寒他們一起玩到大，對于這些公子哥和他們的心機，她是很讨厭，說她讨厭這些人，不如說她讨厭這個圈子。

孟家的名聲一向不好，以強取豪奪出名，老爺子以前的背景又是黑道。偏偏生了個兒子也就是孟子寒的老爸喜歡藝術，根本不肯接手生意，無奈之下，孟老爺子才開始培養第三代人，也就是孟子寒和孟子淨。孟子淨是外面人生的，孟老爺子不是很看重。從小的心力都花在孟子寒的身上，孟子寒既有他父親的藝術氣質，溫文爾雅；又有孟老爺子的張狂，霸道；別人只看到孟子寒的外表是溫文爾雅，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他內心深處的霸道和無情。張雁看見他這樣吃癟的樣子很是開心，“三哥，有事嘛？”她假裝不明白。

“沒事。”孟子寒一下子恢複成那個高高在上的孟家三少，一點也看不出受挫的樣子。

“哦，我以為你是來看子玲的。”張雁眯着眼，對他挑戰。

孟子寒這幾日也看到了張雁和林子玲的關系是相當的鐵，自己要想追這個女人估計是難過她那一關。他實在是不想給自己太多的麻煩，女人對于他來說，不是很困難的事，從來都是女人追求他。他真不願意把事情搞得太複雜，特別是林子玲的身份也是不可能為孟家接受的。

“嗯，是來看她，不過她沒什麽事，以後就不來了。”孟子寒幾句話把自己的處境和心境說明白了。

張雁确實是佩服孟子寒，一下子就放下了，這樣也好，林子玲要是惹上這個禍害可是不得了。

“好，三哥，慢走。”張雁微笑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孟子寒抿着嘴唇，不太高興地走開了，張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舒了口氣。

張雁來到林子玲床頭，“今天還好嘛？”

“嗯。”林子玲高興地應着，她早已把張雁視為自己最親密的人，雖然兩人才認識一個星期，可是心裏就是對張雁有種親密感。

張雁喜歡林子玲的美貌，也喜歡她的單純，對她自然是不同。

“剛剛我看孟子寒來過。”張雁不動聲色的說。

“是，他向我表白，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我拒絕他了。”林子玲對張雁沒什麽好隐瞞的。

“哦？”張雁真沒想到孟子寒竟然是吃了個閉門羹，怪不得剛剛他的心情那麽不好，不過還好他說以後不來，也就是不會糾纏林子玲了。

“子玲，孟子寒這個人很複雜，你還是不要接觸。”張雁說一半，還有一半不知道怎麽說。

“我沒想過和他在一起，他一看就是那種世家子弟，我們不合适，我不想惹麻煩，只好讀好書。”林子玲一直記得姐姐讓她別惹事，好好讀書的話。“而且，他好像也不是特別認真。”林子玲回憶他表白的時候那樣倨傲，好像在施舍她一樣。

“那就好，我是為你好。”張雁很嚴肅地說。

“知道了，親愛的。”林子玲嬉皮笑臉地回答。

張雁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裏應該是沒有孟子寒，這才放下一顆心來，她囑咐了她幾句才離開。

孟子寒吃了林子玲這個閉門羹，心情自然是不好，晚上又接到孟家的電話說老爺子要見他。他剛剛打算敷衍說不回，哪知道管家陳伯說今天他的父親也會在，孟子寒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

他的心情很不好，下午上完課，就開車向孟宅駛去。自從母親去世後，孟子寒就選擇一直住校，不肯在家裏多待一日，除非是沒有辦法。他永遠都無法忘記母親離去時的樣子，那樣的隐忍，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用手輕輕地摸着他的頭發，母親的手是那樣瘦，病魔把她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臉上幾乎也沒有什麽肉，她把所有人趕出去，只留下她最愛的兒子。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她的眼睛還是像以前那樣亮，眼中的絲絲柔情像絲線一樣緊緊地纏住了他的心，到現在每一次想起都感覺勒得好痛。

只是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然後離去。孟子寒那時已經讀高二了，內心深處早已是個大人，他明白母親的病是長年的抑郁造成的。母親出生于世家，為了父親私奔成親，結果卻是以父親的出軌結束這段世人最為稱贊的愛情童話。

特別是那個私生子比自己還大一歲，雖然沒有把孟子淨的母親帶回孟家，但是在孟子寒六歲時父親把孟子淨接回孟家，母親表面對孟子淨百般愛護。只有自己才明白母親內心深處是多麽的痛苦，他不止一次的看到母親在花園中，在陽臺上偷偷流淚。他也不止一次看到父親從後面抱住傷心的母親，臉上的內疚，自責是那樣沉重。

孟子寒不太明白愛情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情感，讓母親能十年如一日的愛着父親，明明知道自己的愛人背叛了自己，孟子寒只知道有一天如果自己的愛人背叛了自己，結果只有一個，毀滅她或自己。

孟子寒總是記得母親在花園中，用細細地嗓子唱着，“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母親那優美的姿态，翹起的蘭花指，眼中的點點淚光，讓少不更事的少年瞬間成長，他明白母親心中的城牆已随父親的出軌而轟然倒塌。

母親的離去對孟子寒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他一連兩個月不肯開口說話，把孟家鬧了個底翻天，最後孟子寒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我要住出去。”到此地步，孟子寒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孟家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他，孟家人甚至沒有一個人想過這個高中生竟然用心機來達到自己住出去的目的，他甚至無視于孟老爺子的悲恸，父親的內疚，就是狠心的兩個月不說一句話。他這樣的人對于林子玲來說，太狠了，太不合适了，林子玲能避開他是福氣，躲不過也是沒有辦法。

孟子寒的車來到孟家大門口，這幢占地兩百畝的大宅就是他的家，他的車才到門口，紅外線掃描儀已掃射到他的車牌，厚重的雕花的大門緩緩打開，道路兩邊的樹木修剪得像園林藝術品一樣有型，就像這個家的孩子，天生就有一種奪人眼球的氣質，他們是含着金湯勺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有平凡人沒有的富貴，也有平凡人沒有的痛苦。

孟家在G市是數一數二的商家，做的生意涵蓋了幾乎所有的行業，起家的主要是化工廠，連帶的印刷，塑料，化妝品産業近幾年都相當的好。孟家的龍頭老大是老太爺，孟子寒的爺爺孟連戰，老爺子的起家一直是業內的傳奇，白手起家，從一個小小的搬貨工人做到跺一跺腳G市都要晃幾下的程度，無怪乎被財經類雜志評為傳奇。

這麽富得流油的家族自然是少不了傳媒的關注，只是這個家族把子女掩護極好，像孟子寒這些第三代的小輩幾乎是沒有暴露。有一些流言說孟老爺子起家不是太幹淨，有黑道上的關系，所以今天雖然孟家不是G家最大的家族，但是沒人敢說動他們三分。

才進一樓，就聽到樓梯上有人開口說，“你終于肯回來了！”

一個矍铄的老人，雖然年過七十，仍然身板很硬，那筆直的身板似乎從來就是這麽直，就像他的性子一直就這麽倔強。孟子寒好奇地想“是不是自己血液裏也流了像他一樣的血？”

“是，爺爺，我回來了。”孟子寒淡淡地說，聲音無比恭敬，卻如此疏離。

“你有多久沒有回來了？”老人的聲音弱了下來，看着孟子寒英俊的臉龐變得冰冷，透出的冷漠在水晶燈下顯得迷離又讓人傷感。

“現在不是回來了嘛？”孟子寒平靜的回答，轉身走向廚房，拿了一大杯冰水，一口飲下。

晚飯難得的一家人聚在一桌，長長的桌子，擺滿了豐盛的菜肴，大家族的規矩，吃飯時只聽得到勺子偶爾的和盤子、碗碰撞的聲音就再無人開口了。

吃完晚飯後，大家還要吃水果，才能下桌。阿姨端上一盤盤時令的水果，爺爺不慌不忙的開口了，“子淨，最近在忙什麽？畢業後有打算嘛？”

孟子淨此時正悠閑地坐在桌邊享受着水果的甜蜜，颀長的腿在桌下伸開，正好踢在他的堂妹孟晶晶的腳上，正對上孟晶晶的眼神，她狠狠的踩了他一腳，剛準備收回腳，就被孟子淨用腳勾回，兩腿夾住她的一只腳，慢慢地在小腿上摩挲。

氣得孟晶晶想發火，又懼怕爺爺，只好臉色紅暈的惡狠狠的回看他，孟子淨倒一幅無所謂的樣子，用那雙迷人的桃花眼放電回望她。

“下流！”孟晶晶恨恨的小聲說。

聽到爺爺的問話，孟子淨的眼神裏有什麽一縮，臉色變得冷凝，“沒什麽安排，爺爺有什麽想法嘛？”孟子淨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始終不是正宗的接班人。

“男孩子還是要多讀點書，我和你爸爸說好了，美國那邊我們給你聯系好了加利福尼亞大學的經濟學院，你再修個碩士回來，家裏就靠你們了。”明的是進修，實則是為孟子寒清除障礙，孟老爺子要逼他走。

爺爺銳利的雙眼盯着孟子淨，等待他的回答。

孟子淨臉色如常的回答，“好，聽爺爺安排。”

爺爺聽到他的回答，滿意的笑笑說，“今天也累了，我先休息了。”說完就上樓了。

只是沒有看到，桌子底下，孟子淨恨意的雙腳用力的夾住孟晶晶，把她的腿都夾紅了，孟晶晶看着他的臉色太可怕了，只好忍着疼，一聲也不做。

家裏陷入一種壓抑的氣氛中，大家都沒有說話。

沉默中，孟子寒站起身說，“學校還有事，我先回了。”起身，不回頭的走出大門。

身後，孟子淨用力的看着孟子寒的背影，緊緊地抿住了嘴角，幽亮的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