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布置好寝室, 柯師成對何豔說:“你将她抱住, 把背部袒露出來。”何豔坐在床沿,看了看柯師成, 又看向昏迷不醒的珍珍, 最後她還是警惕問出:“你要做什麽?”柯師成拿出一盒“墨水”, 一支筆,未等何豔反應過來, 柯師成已經打開墨水, 将毛筆沾染,那“墨汁”居然殷紅似血, 而且有股血腥味, 這本就是血, 公雞的血。柯師成擡起頭看何豔,用唇語說:“書寫。”在柯師成用毛筆沾“墨”時,何豔已經猜到他是要幹什麽。何豔抱起珍珍,将她背朝外, 頭發撥到脖子兩側, 露出白皙的脖頸和部分背部。珍珍穿的是一條素白色的連衣裙, 背部有條拉鏈,要袒露出背,只需将背上的拉鏈拉開。

也難怪柯師成将何清和珍媽都請了出去,何清一個男子自然不能看,珍媽在場也會很尴尬。何豔用薄被遮掩珍珍的半身,珍珍整個人靠在她身上, 只有背部露出來。珍珍的身子一直在微微抖動,然而她人并沒有意識。

柯師成執筆在珍珍背上書寫下第一筆,床頭的鈴铛響了,鈴鈴作響,像是有人在推動它們。何豔看不見,如果她能看見的話,她會看到床的四周被布下法陣,就像四堵橘黃玻璃,直達天花板,形成獨立的空間,将寝室一分為二。而珍珍身上一直有股暗色的力量在凝聚,也是因此,床頭的鈴铛受到兩股相斥的法力對沖,才發出聲響。

柯師成神色不改,在珍珍背上繼續書寫咒語,他執毛筆的手真穩,字也漂亮。何豔此時自然沒心情欣賞柯師成的書法,她很緊張。不只因珍珍發出痛苦的嗚咽聲,額頭還不停滲出汗水,還有床頭的鈴铛像瘋了似的叫喚,像似在提醒危險即将到來,在這又着急又驚慌的情景下,何豔只能硬撐,也無法退縮。

何豔驚慌地看向柯師成,柯師成很鎮定,他寫完最後一字,示意何豔放平珍珍。何豔緩緩将珍珍放下,何豔下床,腳想踩地,也就在這時,何豔才發現床居然懸浮着,并不着地。何豔也是緊張得一身冷汗,連忙縮回床上,抹拭汗水。何豔本想将自己的發現告訴柯師成,但是柯師成如石像那般筆挺站着,手中結印,嘴裏念着驅邪的經文。這個時候,顯然不應該去打擾他。

床還在上升,鈴铛叫得像要斷氣,珍珍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聲音,她很痛苦,何豔伸手去碰觸珍珍裸露的肩,想安撫她,珍珍突然擡起頭,模樣十分猙獰,吓得何豔連忙縮回手。

柯師成對這一切視若罔聞,他頌完經文,低頭看珍珍,珍珍大量的出汗,她背部的字并未被沾濕,而是泛起光芒,文字浮起如塵埃,明亮似黃金,交織在一起。

“何豔,你離床遠些。”

柯師成跟何豔說,這次聲音很清晰,毅然。何豔聽從,不敢耽誤,立即退出身。何豔第一次遭遇驅邪場面,已經算是很淡定了。

雖然何豔這一退,直接退到了角落裏,身子貼着門,算是能離床多遠站多遠。何豔還沒擺好她躲避的姿勢,突然懸浮的床掉地,鈴聲止住,四周寂靜得像能聽到心跳聲。

何豔驚恐又好奇的瞪大眼睛,注視着床上的珍珍和站在珍珍身邊,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握着一把長劍的柯師成。柯師成警覺盯着床上的珍珍,他在等待着什麽東西。

随後發出的事情,何豔只覺得一道道光芒炸開,炫目得張不開眼,她聽到了類似于怪物的吼叫聲,還有一團黑壓壓的東西,非常巨大。在她眼前,不是蔓延的漆黑一片,便是閃光刺眼捂眼睛。但是何豔知道,柯師成在和那只妖怪戰鬥,你來我往,雖然何豔看不清楚。

妖怪鑽出珍珍背部時,它想襲擊柯師成,但漸漸,它發覺自己占不到好處,被柯師成纏鬥上後,它又想逃。然而柯師成布下的法陣,将它囚禁在以床為中心的狹窄範圍內,它無處可逃。

這只妖怪見逃不走,它卯足勁襲擊柯師成,它攻擊時又狠又兇,不想柯師成突然撒出一張網,随着這張網落地,那團黑煙同時消匿無蹤。

柯師成執劍,站在網前,查看網中之物,是一條小黑蛟,如果不是它頭上有角,恐怕要被以為是只小黑蛇。

小黑蛟擡頭看柯師成,然後它說話了,只是它的聲音像潮汐,正常人類無法聽懂。柯師成單膝屈地,低下頭傾聽。柯師成不言不語,他身後橘色的法陣逐漸消失了,他将劍入鞘,手中握鞘,一團靈力在掌心凝聚又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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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蛟把頭一扭,甩動尖尖的小尾巴,化作一團黑霧直撲窗外。

“師成,你怎麽放它跑了?”

何豔跑上前,她看到一條小黑蛇一樣的東西,高傲擡着頭,像似在說話,可是它到底說了什麽,在何豔聽來像嘈雜的海水聲,然而,她很懷疑柯道長能聽懂。

“不能拿它怎樣。”

柯師成冷語,轉身回床查看珍珍。

珍珍在緩緩蘇醒,幸好她全程昏迷,否則看見柯師成和一只蛟在她身邊閃電帶火花般打鬥,恐怕要吓昏。

“是只蛇怪嗎?”

何豔喃喃自語,她似乎看到了一條蛇,而且那只蛇還有角。

柯師成沒回答何豔的疑問,他拉被将珍珍蓋住,然後他擡起珍珍的下巴,拇指摁在額頭,似乎在确認什麽。

何豔見珍珍有了反應,急忙過來,喚她:“珍珍,你快醒醒!”珍珍睜開了眼睛,驚恐地看着柯師成,她以前從未見過柯師成,這是個陌生男子,她對柯師成又打又踢,大叫着:“走開!走開!”

她看起來像似做了什麽噩夢,剛從夢魇中醒來。柯師成緩緩退開,離床站着。珍珍看到何豔,哭叫着:“豔姐,救我!”撲到何豔懷裏。

“珍珍,這是請來救你的人,柯師公。”

何豔對于被打的柯師成沒什麽同情心,不過此時需要安撫珍珍。

柯師成離開,對于何豔的介紹沒有理睬,他打開房門,房門外果然站着何清和他珍媽。

何清神情凝重打量柯師成,柯師成淡定說:“沒事了。”相對于柯師成的淡定,何清不淡定,險些張開雙臂,摟抱柯師成。

珍媽早跑進房間,去看她女兒,好在何豔手快,已經幫珍珍拉好裙子的拉鏈,要不珍珍衣衫不整,她媽難免要胡思亂想。

“師成,謝謝你。”

“不用。”

柯師成跟何清擦肩而過,何清進房間,柯師成出大廳。

何清不是光顧着看堂姐情況,他也回過頭看柯師成,入目的是柯師成邁着疲乏的腳步,朝大廳沙發走去。

寝室裏,堂姐和珍媽、表姐她們擁抱,喜悅交談,何清對上表姐朝他投來的感激眼神,點了點頭。何清再次回頭看柯師成,柯道長已經坐在沙發上,身邊擱着一把劍,還有一個放法器的背囊。

之前,何清在房門外聽到裏邊激烈戰鬥的聲音,他拼命抑制住想進去的念頭,他擔心柯師成,也擔心表姐和堂姐。但是柯師成不讓他進去,何清很聽話,他不聽話也不行,何清沒有法力,也不懂捉鬼抓妖的方法。

同樣等待在房門外的珍媽,聽着裏邊的聲響,也是心急如焚,她幾次想撞門進去,都被何清勸下。

最終,何清還是将柯師成留在廳中,他進去探看表姐。怪已經離開表姐的身體,并被趕走,表姐也終于可以提及她遇怪的事。

珍珍果然是在朋友欣雅家,遇到一只海裏來的妖怪。那是她夜裏睡眠時,她覺睡得很不舒坦,覺得有什麽冷冰冰的東西在碰她,醒來後,便見到一只有角的怪物。珍珍自小能看到鬼怪,并且即使長大後,她仍不能适應這種能力,她很害怕。所以遇怪後,她跑去找欣雅,并且在欣雅房裏入睡。

本來以為這就擺脫了這只妖怪,誰想到,這只怪不知道怎麽跟随着珍珍回了J市,珍珍發現它時,特別抵制和恐懼,這只怪比以往珍珍見過的任何雜鬼小怪,更令她心慌、害怕。

當發現這只怪,試圖附身她時,珍珍惶恐地逃跑,把自己關在浴室裏,并且跟何清求救,然而一堵門根本毫無用處,她還是被怪附身,失去意識。

“珍珍,不怕它,它被打跑了。”

何豔安撫珍珍,她沒告訴珍珍那只怪本體是只“小黑蛇”,要是自己被只蛇附身,何豔覺得自己得瘋。她非常怕蛇,遠勝蜘蛛。

“不會回來了吧?”

珍珍吸吸鼻子,她仍未從驚吓中恢複,她在昏迷中,夢見童年的自己在海邊玩耍,并且似乎和什麽人說了許多話,這讓珍珍很在意。

“別胡思亂想。”

珍媽摟着女兒,摟出一手的紅血,驚詫檢查女兒背部,發現背部一片血紅。珍媽就差要昏倒,她暈血,何豔趕緊說:“是紅墨水,不是血!”

然後何豔還是說了柯師成在珍珍背後寫咒語的事,對于柯道長這樣把人家黃花大閨女的背看得精光的事,珍媽只能在事後默許了。

何清想,難怪他要留堂姐在房間裏邊,把我攆出去,心裏也釋然了。

提起柯道長,珍媽等人才意識到還沒感謝他,這麽大的恩情,得好好感謝一番。

于是珍媽攙着珍珍,到廳裏跟柯師成道謝。珍珍顯得很愧疚,她剛蘇醒那時,對這位救命恩人,可是又踢又打。

“柯先生,謝謝你,還有實在很抱歉,我剛醒來那會……”

柯師成擡手,示意她不必說。

珍珍雖然長發淩亂,眼眶泛紅,可是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她用感激地目光看着柯道長,眼裏也有仰慕,畢竟,她從小被這些鬼怪驚吓,還是第一次遇到有驅邪能力的高人。

何清注意到,柯道長捕獲了一個迷妹,他看看表姐,再看看柯師成,發現兩人在注視着。何清把頭一低,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心情。

大家正在大廳交談,聽到開門聲,回頭一看姑父回來了。他回來得真是時候,正好柯師成将事情辦完。

柯師成何清、何豔三人起身和珍珍家人告辭,珍媽親自将三人送到樓下。柯師成走時,拿出幾張符,讓珍媽貼在珍珍寝室的窗戶和入口。

“柯師公,那東西,還會再來嗎?”

珍媽收下符,問得憂心。

“有可能,不過不用擔心。”

柯師成回得很簡略,他有應對的方法。

從黑蛟的陳述中,柯師成獲悉,黑蛟和珍珍似乎有口頭之約,要拒絕履行的話——人族和水族的婚約肯定要拒絕,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那就是珍珍的祖父何步甫。

看來得聯系陰間的何老,由他出面來解決了。

看着天色不早,何豔揮手離開。柯師成載上何清,兩人得回去白水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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