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顧淵整整摸了一手的毛, 這才停了下來。

他看看自己手上粘的那些細毛,不由在心中感慨,黎穆這毛未免也忒多了一些, 自己撸下了一大把, 他竟然也沒有一點兒要禿的跡象。

他莫名覺得有些羨慕,可又不知自己這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只是手上的這些毛真的是很難處理幹淨,顧淵折騰了好一會兒, 落了一地的碎毛, 他的衣袖上也沾了不少灰毛, 而不巧他的袖口是白色的,粘上的這些灰毛便極為顯眼。

他将那些細毛抖落,這些細毛在空中飛舞着, 便粘到了他的衣服上,想弄幹淨實在是太難了。顧淵已開始後悔自己方才為何要去薅黎穆的毛,他可是想明白了,現在正是春夏交接之際, 大多動物都在換毛,黎穆因為沾了一個狼妖的邊,又收不回自己的尾巴與耳朵, 所以也會掉一些毛,更不用說死陣內的守陣獸了,只怕等到他回去的時候,屋內滿地都是守陣獸抖下的長毛。

黎穆見他忙着将衣服上的毛抖落, 而又見顧淵臉上稍稍露出了一些甚為麻煩的表情來,頓時覺得心中有些委屈,可憐兮兮的,以為顧淵是在嫌棄他,嘴上嘟囔着說:“我早就讓你不要摸我了。”

顧淵被他這一句話弄得十分吃驚,垂眸去看他,見他臉上的神色如此,心中哭笑不得,說:“黎穆,你何時才能夠長大呀。”

黎穆只覺得這一句話牛頭不對馬嘴的,他不明白顧淵的意思,微微皺起了眉來,說:“我早已長大了。”

顧淵只好搖頭,他想自己所說的長大與黎穆所說的長大并不一樣,黎穆的年歲是已夠了,卻還是小孩子的心性,就如那越青峰一般,他大約已有千百餘歲,可遇到與賀潺有關的事情時,便總像是個小孩子一般,無理取鬧。

黎穆見他搖頭,便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顧淵所說的不曾長大,指的是他的實力尚且太弱,便頗為不服氣般皺起眉說:“潛之,你等着,總有一日我也會同越青峰一般。”

顧淵雖知道黎穆所說的是越青峰的實力,卻忍不住嘆氣,道:“你可千萬別像那越青峰。”

就越青峰那副成日裏別扭還無理取鬧的模樣,若黎穆還學他,顧淵覺得自己是會被氣死的,

黎穆乖巧篤信的點了點頭,毫無原則地改了口,說:“我明白了,我不會學他的。”

顧淵對他的這一句承諾十分滿意,伸出手去,原想摸一摸黎穆的耳朵,可又想起那些細碎惹人煩的毛,稍稍猶豫便收回手來,決定等過了這些掉毛的日子,再一口氣好好摸個遍。

黎穆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十分委屈,正要發作,那邊柳長青已走到他們房外,在門外敲了敲門,他是真的等得急了,也不是先下是什麽情況,急忙要跑過來問些消息。

顧淵将他請了進來,心中卻不知該如何與柳長青解釋。這件事畢竟太過複雜,若是說得細了,難免便要提到自己的身份,柳長青究竟會不會信自己還未曾可知,若是不信,那他又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才是?

柳長青走進門來,他心中着急,開口第一句便問道:“顧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易先生好像并不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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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猶豫着說道:“柳兄,你可知道尹千面?”

柳長青一瞬便明白了過來,他驚訝道:“顧兄的意思是……這留山派中的易先生,是尹千面所假扮的?”

顧淵說:“我也分不清究竟誰真誰假,我所認識的易先生,與此處的易先生,都有可能是尹千面所扮。”

柳長青目瞪口呆,他心中所想的大約是顧淵這般的絕世高人,所得罪的人也是不一般的,可感慨歸感慨,當下出現了兩個尹千面,應該要如何辨別,那可是極為棘手的了。

柳長青不免覺得苦惱,他答應了那老婆婆要好好将慶生帶回去,就算帶不回去了,那也應當告訴老婆婆慶生的生死下落,現今按照顧淵的說法,連尹千面都參與其中,那這事便是極難處理的了,可憐那老婆婆還在家中苦苦等候。

顧淵與柳長青說:“越掌門已去探尋此事,你稍安勿躁,先在此處等着越掌門回來吧。”

柳長青自然也知道易先生擺了宴席為越青峰接風洗塵,可他見顧淵留在此處不去,不由覺得古怪,發聲詢問:“顧兄為何不同越掌門一塊去呢?”

顧淵尴尬着說道:“我……我有些不方便。”

他不好再細說了,只是支吾着解釋了這麽一句,又擔心柳長青在心中想多,卻不想柳長青雖的确是想多了,可那想多了的方式卻與他所想的并不一樣。

柳長青說:“顧兄你放心,我是明白的,你既已歸隐于世,那定然并不想被人認出來。”

顧淵一怔,登時哭笑不得,心中想,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才沒有歸隐于世。可嘴上也不方便解釋,只好假裝自己真的是歸隐的絕世高人,一臉深沉的點了點頭,說:“柳兄,你明白就好。”

黎穆一夜無言的望着兩人,也不知他二人這樣雞同鴨講,最後究竟是怎樣聊到一塊去的。

柳長青在此處與他們一塊等候,倒是閑着無事,随口與他們聊着閑話,顧淵卻早已走了神,他的一顆心全跑到了越青峰那兒,此刻也不知越青峰如何了?現今的這個易先生究竟是真是假?他心中萬分忐忑害怕,一時坐立難安。

他們總算等到了越青峰回來,越青峰推門進屋,步履輕快,看起來心情甚好,顯是已有所收獲,顧淵急忙湊上前去,問:“越掌門,如何了?”

越青峰說:“我已将你所托之事一五一十向易水千詢問了,他并非是一直都留在這流山派中的,月前他方才回到門派,卻真的是不識得你。”

顧淵不由得皺眉:“那我所見的易先生……”

越青峰說:“我也問過了,易水千回門派之前,一直在漠北一帶游歷,根本不曾去過什麽束桐鎮。”

顧淵又問:“那我們所見到的流沙派的弟子?”

越青峰說:“确有此人,那些人至今都不曾返回門派,門中人均以為他們是下山雲游去了,便也不甚在意,你這麽一說,只怕那些人已是兇多吉少了。”

顧淵愕然道:“越掌門,你這句話的意思是……這山上的易先生才是真的?而我當初所見的易先生卻是尹千面假扮的?”

越青峰說:“至少你當初所見的易先生疑點甚多,若他真的是易先生,那為何那些流山派弟子至今都不曾返回門派,而他又去了何處?”

顧淵答不上來,他心中也正在懷疑這些事情,便只能沉默着思索。

越青峰又說到:“你倒也不必擔心,不是說再過幾日,那‘易水千’便會來到此處嗎?到時候讓他們二人當面對質,誰真誰假,一目了然。”

顧淵不由嘆氣,心想,若是真有這麽簡單便好了,自己當初可不是活生生站在那兒,卻被無數人當做是尹千面,那滋味他可是受夠了。再說他們當初所見的那個易先生若是發現他們不在山下小鎮中等候,那自然便知道事情有變,怎麽還會傻乎乎跑進流山派來。

只是若那個易先生真的是尹千面,那尹千面未免也太過可怕了。他已在那麽早便想法子布置留在了他們身邊,還博取了他二人的信任,前腳方被越青峰打成了重傷,顧淵原以為他會消停幾日,卻不想他這麽快便又跳了出來,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為何要這般纏着他與黎穆二人不放。

柳長青可不管他們所說的這些事情,他所在意的只有那慶生的死活,他見他們說了這麽久也不曾說到此事,不免覺得有些着急,匆忙開口問道:“越掌門,你可曾問過慶生的下落?”

越青峰倒是第一次同他說話,不由得皺眉看了看他,卻是毫不猶豫接着往下說道:“我也問過易水千此事,他說的确有這麽一個人在,他前些日子随師兄弟們上山修習,不慎摔傷,暫且昏迷未醒,門中弟子已對他盡心診治,應當不會有什麽大礙。”

顧淵皺眉道:“若只是摔傷,他為何要寫一封血書來求救?”

越青峰搖頭道:“不知,只是若按你們的說法,那這事便必有古怪。”

柳長青心下焦急,他所想的也同顧淵一般,這事絕非是摔傷那麽簡單的,他急忙發問:“越掌門,可否讓我去見一見他?”

“我提過此事,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宜探視。”越青峰說道,“不過易水千已答應了我,明日再領我們去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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