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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穆睜大了眼, 愕然不已,好半晌,才嗫嗫嚅嚅地小聲詢問:“潛之, 你……你在與我說話?”
顧淵忍不住瞪他一眼, 說:“不是與你說話,那我是在和誰說話?”
他一句話話音剛落, 黎穆已一把丢下了手中的酒杯,端端正正坐好了, 抖一抖尾巴, 開口便道:“我不喝了!”
他說話的聲音顯得稍大了一些, 座上幾人不由向他轉來了目光,他毫不自知,激動不已, 顧淵卻莫名紅了臉,一拍黎穆的手,說:“你小聲一些。”
黎穆急忙閉上嘴,不敢再發出半點兒聲音, 而越青峰看着他二人在一塊咬耳朵,忍不住稍稍皺起眉,心中是更加不解, 方才他二人不是還鬧着別扭嗎,怎麽忽然就和好了?
黎穆安靜了一會兒,而顧淵又轉過頭去,不再繼續方才的那個話題往下說話。黎穆想了很久, 認真判斷顧淵大概是真的不生氣了,這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将聲音壓得極低,恨不得用氣聲誠惶誠恐地與顧淵說:“潛之,我不喝了。”
顧淵看着他這副模樣,稍稍怔了片刻,随後便忍不住低笑出聲,他想自家的這只小狼崽子實在是太有趣了,又甚為乖巧,雖說有的時候胡鬧了一些,可也絕非是其他人能夠比較的。他此時和黎穆說了這句話,黎穆的心情好了,他自己也開心了不少……仔細想來,這些天他可曾從不曾這麽開心過。
那答案在他的心底昭然若揭,他已經想明白了,可現今卻似乎……并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
那邊越青峰掃了他們幾眼,又專注地去與易先生談賀潺的事情,他們已商量到了陣法上,說得十分深奧,顧淵聽不大明白,只大約懂得按照他們的說法,湊齊東西之後再将賀潺恢複,似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不過眼相愛越青峰湊齊的物件裏還缺了一符引,這東西極為難得,說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奇物,而趁着越青峰去湊這些東西的時候,易先生也派了人出去打探,終于得了這物件的下落。
越青峰皺眉詢問:“那東西在什麽地方?”
易先生回答道:“玉瀾川。”
顧淵一怔,他想這玉瀾川可是竹師兒的地界,她在哪兒化作了一名老婆婆,整日裏澆花種菜,假裝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老婦。
易先生又問道:“你們可曾聽過竹師兒的名號?”
越青峰說:“知道,她與趙行之起名。”
趙行之是正道中的鑄劍大師,受人敬仰;竹師兒則是魔道中的鑄劍高人,令人唾棄。二者在鑄劍的技藝上卻是其名的,只不過竹師兒鍛造的劍大多都有些邪氣,好似其風劍一般,常人難以鎮壓得住。
易先生點頭說道:“對,就是她,我們要尋的歸魂草,也可以用在鑄劍上,這竹師兒性情古怪,對鑄劍之事極為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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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忍不住微微蹙眉詢問:“易掌門的意思是……竹師兒或許回來搶奪這棵歸魂草?”
易先生道:“或許。”
越青峰冷笑:“她搶得走麽?”
若這不長眼的妖怪真敢來與他争歸魂草,那也簡單,一劍将她殺了,往後便什麽事也沒有了。
“越掌門切莫激動,我知只要你出手,哪怕十個竹師兒都不是你的對手,只是這歸魂草……有些古怪。”易先生苦笑道,“這玩意見不得血氣兇煞,否則立即枯萎,若是你們真的争鬥了起來,難免要見些血光……這草枯了,可就要再等個百十年了。”
越青峰一瞬便閉了嘴,要他再等上那麽久,倒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他來得幹脆一些。只是竹師兒想要這草,他們也想要,正邪相見,難免會有些争鬥……不如先去将竹師兒殺了,再去拔那顆草……
易先生大約已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匆忙制止:“越掌門,你可切莫胡來。”
越青峰輕咳一聲,道:“此事事關我師弟,我怎麽可能會胡來呢。”
顧淵啞口無言,心想看着越青峰方才那眼神中的殺氣,誰信他會沒想過要胡來啊!
易先生說道:“你不胡來便好。”
越青峰問:“可若不能硬搶,我們又應當如何拿到那株歸魂草?”
易先生将目光轉到了黎穆身上,輕聲笑道:“那就得看看這位小兄弟的本事了。”
黎穆根本不曾去聽二人的談話,他正開開心心對着顧淵搖尾巴,若不是這兒還有其他人在場,只怕他已要忍不住湊上去用耳朵去蹭顧淵的手了。
這會兒忽然有人提到了他,他反是吓了一跳,不明白他們是說到了哪兒。
“我聽聞厲玉山曾有恩于竹師兒,而她也十分感激厲玉山。”易先生接着往下說道,“而今厲玉山過了世,那這份恩德,應該會報答在他的孩子身上。”
顧淵明白了,易先生這是想要讓黎穆直接去向竹師兒要那一棵歸魂草,若竹師兒真的對厲玉山感恩戴德,這株歸魂草,她想必是一定會給的。顧淵想起當初與竹師兒見面時的場景,竹師兒的确對黎穆十分尊敬,若黎穆開口向她要這株歸魂草的話,她或許真的會同意。
易先生說:“那竹師兒是個很懂得報恩的人,當初厲玉山還在世時,她便主動幫厲玉山做過許多事。”
越青峰點頭道:“的确可以試一試。”
易先生轉頭看着黎穆,好聲好氣地問道:“只是不知道這位小兄弟是否同意了。”
黎穆先回頭看了看顧淵,見顧淵未曾有反對的意見,這才再次轉過頭來,答應道:“好。”
易先生大喜過望,說:“這樣便好,我立即去吩咐門下弟子做好一切準備,我在這兒布置陣法,你們去将那歸魂草找回來。”
越青峰松下一口氣,大約是想着賀潺一事終于是要結束了,心情多少是好了一些。
“只是有幾件事你們得記着,第一,千萬不要與竹師兒發生沖突。”易先生說完這句話,擡起眼看了一看越青峰,顯然這一句話他是刻意說給越青峰聽的,“第二,歸魂草拔下之後,五日之內就會枯萎,你們一定要在五日內趕回來。”
此去玉瀾川,便是禦劍不停,來回也需得幾日的路程,五日期限雖短,可來回趕一些,倒還是來得及的。
只是……顧淵心知連續五日奔波而沒有時間休息,其餘人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他卻肯定抗不住,也就是說,這一趟黎穆與越青峰去取歸魂草,他是個拖油瓶,那還是不要跟着了,他還是留在此處,等候二人歸來好了。
易先生也是這個意思,他倒給顧淵留了個臺階,說是要請顧少莊主留下幫他處理這陣法。可顧淵修行尚淺,這陣法他壓根就看不懂,不過是委婉些讓他留下,不要去拖二人的後腿罷了。
顧淵知趣,便點頭答應,大家都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便也無人多說,這件事便算這麽敲定了,黎穆與越青峰各去準備,明日一早便動身。
宴席散去,出了酒樓回到落榻之處,一路黎穆都想要與顧淵說話,好容易逮着了機會,委屈着喚一句潛之,開口便是:“我錯了。”
可不想顧淵看了他一眼,說:“你沒錯,錯的是我。”
黎穆怔怔看着他,不明白顧淵的這一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該躲着你的。”顧淵說道,“我還需再考慮幾日……待你們從玉瀾川回來時,我再将答案告訴你如何?”
他的話還不曾說完,黎穆已湊了過來,一把将他摟進了懷裏,顧淵吓了一跳,驚道:“你幹什麽!”
黎穆卻不曾應他,直直抱着他轉了一個圈兒,大聲答應道:“好!”
顧淵一時無言,他抓着黎穆的衣襟,生怕這小子不小心脫了手将自己丢到地上去,他想以自己的身量,應當算是挺沉的,若黎穆真的把他丢到地上去了,磕磕碰碰的,那可疼了,他急忙說道:“你放我下去!”
黎穆沒理。
顧淵急了:“你再不松手我可要生氣了!”
這一句話可比千言萬語還有用,黎穆慌忙松手,等顧淵好好站在了地上,這才一撇嘴,說:“我錯了。”
得,這小狼崽子認錯上瘾,學得油嘴滑舌,不管什麽事,開口便與顧淵認錯,這一下顧淵也不好罵他,只好嘆一口氣,摸摸他的腦袋,說:“明日還要趕路,快去休息吧。”
有了顧淵那一句承諾,黎穆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蹦蹦跳跳便回去了,顧淵也覺得開心,撇開尹千面那件事不談,賀潺的問題解決了,這些破事終于能告一段落了。
次日清晨越青峰與黎穆二人動身,不到兩日便已趕到了玉瀾川,匆匆去尋了竹師兒,将此事告訴了她,竹師兒雖不知黎穆為何會與淩山觀的掌門混在一塊,可狼君與她有恩,她又挺喜歡黎穆的性子,十分爽快答應了這一件事,還說要幫他二人去尋那株歸魂草。
這事情辦得極為順利,他們拿了歸魂草,便要趕回流山派,臨行動身之前,黎穆忽而想起一事,竹師兒認識他的父親,也熟識尹千面,他心中有一個疑惑,便在此時開口向竹師兒問起:“竹婆婆,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竹師兒笑道:“黎少主當說無妨,老身一定知無不言。”
“尹千面剝皮易容,仿人舉止。”黎穆問,“若他不剝其他人的皮,能變成那個人的模樣嗎?”
竹師兒說道:“他精通幻術,就算不剝皮,想裝個樣子倒也不難,只是幻術這東西極容易露出破綻……”
黎穆一怔:“你的意思是……”
竹師兒說:“若是沒有原主的人皮,他絕沒辦法裝得那麽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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