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冷血無心
清歌睡醒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了,身下的床榻柔軟的不像話,她滾了兩下還是不願動彈。
不知道蕭衍之給她用了什麽藥,才剛過一天,腿彎已經不怎麽疼了,身上似乎也有了些力氣,清歌嘗試着動了動,沒有什麽問題,還是充滿活力的她的身體。
她想起小碧,心裏很是擔憂,雖然蕭衍之說沒有事,她還是不怎麽放心,不再賴床,穿了鞋子想去儲秀殿看看她。
一只繡鞋剛剛穿好,就有人推門進來,見她起身,急忙放下手中的銅盆,彎腰見禮,“奴婢見過常婕妤。”
清歌啞然,腦袋有些脫線,這常婕妤,說的是她嗎?看來蕭衍之給了她一個妃位,只是不知道是幾品。
“奴婢竹音,是皇上派來伺候娘娘的。今個兒皇上下冊封的聖旨時,賞賜了娘娘好些東西,娘娘當時睡得正熟,皇上心疼娘娘,怕打擾娘娘休息,特意囑咐了奴婢們不許打攪,等娘娘醒來了再看。所以那些個東西竹音都幫您收到了庫房裏,娘娘需要查看一下嗎?”
“不用了。”清歌說,他賞賜的東西,不必想就知道,定是每樣都價值連城。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竹音,如果你有什麽喜歡的,就拿去吧。”
她說的無意,聽着的人卻有心,話音剛落,竹音已經跪在了地上。
“娘娘,奴婢不敢。”
見她跪下,清歌急忙過去扶她,這宮裏的人動不動就下跪,讓她很不喜歡,一點人權都沒有。知道那些東西竹音是怎麽都不肯收了,她也不想讓她為難,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想送她東西,機會多的是,并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竹音似乎是個很有經驗的丫頭,為她梳妝時幹淨利落,很是幹練,在她的幫助下,清歌穿衣服的速度快了許多,随意抹了把臉,便出了去。
她的這個新住所很大,也氣派,清歌想,這個蕭衍之對女人倒是很大方。
宮殿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面的龍飛鳳舞的寫着幾個大字——玉瀾殿,這字剛勁有力,很是灑脫。她喜歡這個宮殿的名字,玉瀾,很好聽。随意觀賞了院中兩眼,清歌心中的贊嘆只增不減,有種感慨起這皇家的豪華多金起來,這金瓦紅牆,花了多少小白領的人頭錢啊。
單她這一座殿閣,就有許多人伺候,她數了數,大概要有幾十個。路上有一衆宮女內侍向她請安,她頻頻點頭回禮,搖的脖子都痛了。可偏偏她越是客氣,他們就越是緊張,惶恐不安的,讓她不禁苦笑。
昨夜的雪已經停了,四周是一片雪白,路上也是厚厚的一層,還沒有人掃,清歌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軟軟的,很舒服,她自覺歡快,不自覺地蹦跳起來。
清歌這次去儲秀宮,并沒有帶人跟着,小碧不在身邊,一堆人轟轟烈烈跟着你,怎麽想怎麽覺得別扭。不過出門之前她向竹音問了路,朝她說的方向走,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在路上閑逛了許久,清歌才不得不承認,這皇宮不是一般大。到處亭臺樓閣林立,大大小小的花園一個圍着一個,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一樣,她雖然自覺知道方向,可不知不覺間,還是有些昏了頭。
無聊的踢着雪低着頭悶走,清歌一個踉跄,卻是忽然撞上了一堵硬牆。
“姑娘,沒事吧。”頭頂傳來一個和煦的聲音,清歌捂着撞痛的鼻子,眼角處瞥見一雙精致的黑色綢靴,原來她撞上的這牆是個人牆。
清歌擡起頭,打量着面前的這人牆。不看不知道,原來這還是個有質量的人牆。他衣着華麗,錦衣玉冠,而且,重要的是他還長了一張英俊非凡的臉。清歌腦海中突然閃過蕭衍之,和他溫文如玉的如畫眉眼不同,這個人劍眉入鬓,更顯英挺。
“姑娘,在下冷無心。”他後退一步,雙手抱拳,向清歌深深作了一作揖,“剛剛不小心沖撞了姑娘,實屬無心,還望姑娘見諒。”
清歌見他這般,心下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回禮,道:“冷公子哪裏話,是我走路發呆,沖撞的公子,怎能讓您道歉,求原諒的,應當是我才是。”
她雖不知道這人是何身份,但是心中也清楚,能在這深宮內院之中自有出入的,又豈會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她素來不喜歡那些所謂的身份階級,但這個冷無心為人平和,沒有什麽富家公子的頑固,但是讓他頗有幾分好感。
“公子真是好脾氣,是個紳士。”清歌向來有什麽說什麽,并不怎麽腼腆,看着他舒心,便笑着去誇他。這般彬彬有禮,風度翩翩,豈不就是紳士。
“哦?敢問姑娘?何為紳士?”
見他不解,清歌反應過來,這時代的人,哪懂紳士是什麽意思,急忙解釋,“嗯,那個紳士,就是說你是好人的意思。”
她說完,冷無心卻笑了,“姑娘謬贊了,你我素昧平生,說不定我并非姑娘所說的良善之人。”他側首望着遠方被冰雪覆蓋的湖水,那裏茫茫一片,不盡蒼涼。
湖邊一枝寒梅獨秀,風吹花飛舞,冷無心伸手接過一片,低首凝眉。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清歌學着他接過一片,輕聲吟道,“公子說的自是不錯,這世上之人,陰險狡詐之人不少,卑鄙醜陋之人也有着許多,那些個心機城府,自然也是一面之緣難以知曉的。今日你我只是偶然相見,初次相見,說不定也是最後一次相見,但是公子,既相見,便是緣,那我們又何必顧慮太多呢?我對公子完全不了解,家世、背景、名聲、才華,我通通通不知,便是你的米昂子冷無心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是,剛剛我撞了公子,公子不但沒有怪罪,反而顧及到女兒家的面子,代我認過。我知道,只是見小事,太小太小了,但是你公平待我,在我心中,你就是好人,不管你在其它人眼中是什麽樣子,即使你真的犯過什麽天大的罪過,是為人所不恥的人,那都與我無關。你我之間,此時此刻,站立在我面前的人就是善良的,無關其他。“
清歌字字珠玑,自顧地說着,一雙輕靈的眼睛清澈潋滟,冷無心看着她,不願反駁,可他自己都弄不懂,是不能,還是不願。
他沉思片刻,随即開口,“姑娘的話,冷某人無話可說。只是原本,姑娘過來時,我也是可以躲開的,只是太好奇在這樣的白色中,能一個人踏雪而自古開懷的到底怎樣的奇女子,所以才忘了多,其實,無心也是有錯的。”
清歌看着這個男人,想起自己剛剛一個人踩着雪傻笑的樣子,也“撲哧”笑了出來。
“有沒有很傻?有沒有很醜?”
面對她急急地追問,冷無心抿嘴不語,卻岔開話題問她,“這雪,有這麽美嗎?”
“有啊,”清歌說,“因為雪花,是藍色的啊。”她沖他挑眉,似在報複他的不回答,故作玄機。
“這雪花,我每年都會看到許許多多,雖然美,卻總是一直不變的雪白,姑娘為何說雪花是藍色呢?”
“若是下次我還能見到冷公子,就告訴你。”清歌繞過他,向前方走去。
“那姑娘能告訴我名字嗎?”
清歌停下腳步,複又繼續邁開腳步,輕聲說:“相思,我叫相思。”
“相思。”冷無心念了兩遍,擡眼看去,她已走遠,像是想起了什麽,沖着她的背影喊道:“相思姑娘,我的名字冷無心,是真的。”
她已經走出了好遠,他其實并不确定她能否聽到,但是他就是想要告訴她,這件事情,他沒有騙她。
她并不美,收拾打扮也不華貴,可她在雪地裏的笑容那麽耀眼,讓他眼睛發痛。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麽堅定清澈的眼睛,是他從未見過的,他忽然想讓她記住,他叫冷無心。
“王上。”身後一個身着墨綠長衫的身影靜立。他棱角分明,五官深刻,近四十的模樣。
“上官将軍,可是打探到了什麽?”冷無心問,不過一瞬,剛剛的溫和已然不在。
“回主上,微臣前去打探過了,那淑妃娘娘似乎并無什麽特殊之處。”
“哼。蕭衍之并不是這麽簡單的人物。“他轉過身,看向上官明。
“王上的意思,那個淑妃娘娘,只是他抛出來的幌子?”
“不錯,蕭衍之城府極深,不會這麽容易讓我們得逞的。我們對那東西知道的太少了,此次來訪,看似朝拜,實為查訪。他宮中戒備森嚴,此次,我們并沒有帶太多暗衛,真是辛苦上官将軍了。”冷無心拍拍他的肩膀,語氣深沉。
“微臣明白。”上官明叩首。
“那麽,在他行動之前,我們就在這宮裏看看風景吧。”冷無心輕笑,這一笑不同以往,眼神陰暗,有着一絲狠辣。
一片花瓣自他眼前飄過,他手輕輕一動,那花瓣瞬間變成粉末融入雪間。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他凝着那粉末,淡淡道。
“王上?”上官明不解、
“沒什麽?走吧。”
湖畔寒梅依舊獨立,只是衣角擺動間,天地萬物,再無其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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