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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院牆翻出招待所, 唐喆學估摸着暫時不能回前院取車了, 伸手在路邊随便攔了輛車, 跟司機談好五十塊錢, 送他們去管轄案發地區域的派出所在的那條街。詢問村民有熟悉當地的警務人員帶着方便,尤其是像這種村裏幾乎就一個姓,全有血緣關系的地方。村民們抱團, 對外來的警察有戒備心,直截了當地去問, 未必肯和他們說實話。
上了車,唐喆學從後視鏡看到林冬坐在後座上, 抱着胳膊一直看窗外一句話不說, 心裏滿不是滋味。遲疑片刻,他轉過身問:“你沒事吧?”
剛林冬看到記者們朝自己沖過來時的表情, 他真覺得可以用恐懼來形容。不知道對方都經歷過些什麽,但對比趙平生和龔勇他們被記者圍堵的場面,不難想象。
“沒事。”林冬促生應他, 随即正過臉, 用眼神示意他別在陌生人的車上談論剛才的事情。
唐喆學會意,轉身開始跟司機扯閑篇,順帶打聽他們要去的那個村子的情況。這種肯在路邊拉活兒的司機大多對周邊村鎮較為熟悉,人情風貌也略知一二。
“吳家坎啊?那村子可有錢。”司機的語氣不無嫉妒,“要麽說這風水輪流轉呢,他們那沒挖出溫泉之前,窮的恨不得全村人穿一條褲子……你再看看現在, 家家戶戶小洋樓,七八十萬的車滿村跑。”
唐喆學順着往下問:“現在村子裏剩的人還多麽?”
司機嗤聲道:“多,說是明年二次占遷,都卯着勁兒的跟宅基地上蓋房子,在城裏買房住的也都回來了,請風水先生和設計師的多了去了,我這一天拉七八趟,全是往吳家坎跑的。”
“哦,”唐喆學點點頭,“行,您待會到地方把我們放派出所門口就行。”
司機肩膀一縮,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問:“您去派出所幹嘛?”
“串親戚。”
唐喆學嘿嘿一樂。要是跟黑車司機說他們倆是警察,估摸着得給扔半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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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吳所長一聽他們是來翻舊案的,臉上那表情不比龔勇當時好看到哪去。好在他們當時沒參與抓捕和預審,真出了差錯,根本輪不着他們這個小派出所來頂雷。
林冬将存疑的證人列表交給他,要求按照這上面的名字,挨家走訪。吳所長本就是吳家坎村人,這列表裏的人大多是他親戚,按規定需要回避。但小地方人情大過規矩,再說有他帶着,就是村主任也得給足了面子。
搭派出所的車到村裏,唐喆學下車站在村口回望案發現場,估算了一下從村子裏跑去跑回大概需要多長時間。二十分鐘頂天了,除非是腿腳不靈便的老人,可要是腿腳不靈便殺人也困難,暫不考慮。
連着問了五家,都說記不清了。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能想起那天晚上跟家裏看電視扯閑篇的時候,到底是磕瓜子還是吃花生?但起碼有一點,那就是他們都咬死了當天晚上家裏沒人離開院子。
問話時林冬一直在觀察證人的神态,全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好像回答警察的問題多耽誤他們掙錢似的。然而據吳所長介紹,這些村民除了占遷補償之外,并沒有其他大額收入。來的路上他們看到好多果園都荒廢了,雜草叢生,樹枝上零散地挂着幹癟的桂圓。還被侍候着的田地也大多賤價租給外地人種,村民們閑着沒事就湊一起耍牌喝茶吹牛逼。
不過司機剛才說的,沒挖出溫泉之前全村窮得穿一條褲子顯然是誇張了。果樹是經濟作物,有果園的村子不會太窮,家庭年均收入七八萬肯定是有的,不然哪來的閑錢從鎮上叫小姐過來?
由于從發現屍體到将嫌疑人抓獲只花了三十二個小時,又是板上釘釘的案子,所以死者來此的目的就被忽略不計了,當時也沒往下追到底是誰叫她來的。而現在,站在第六戶證詞存疑的證人家門口,林冬忽然想起這件事。
這家,正是唐喆學昨晚特意提出跟他讨論的那兩兄弟、吳宏生和吳宏英家的老宅。現在是哥哥吳宏生一家子住在這,弟弟住在城裏買的房子裏。
吳所長上前敲門,不多時,一位年約四十過半的女人将門打開,稍顯驚訝地問:“呦,他三叔,你咋來了?”
吳所長挺直腰板打起官腔:“你男人在家麽?這有兩位從市局來的同志,想問他點事兒。”
女人嫌棄一哂,扭身拽開院門說:“昨兒晚上就去五子家打牌了,一宿沒回來,你們進來等會,我給你們叫他去。”
“不用叫,我們自己去找他。”林冬伸手一攔,“五子家在哪?”
他琢磨着,有些話,那位吳宏生先生怕是不好意思當着老婆的面承認。
————————————
到了五子家,敲開門進院,吳所長直接上樓把人拎下來,一邊走一邊數落:“耍錢!一天到晚就知道耍錢!就你們玩那碼,我能按聚賭抓你們知不知道?”
“三哥三哥,您別生氣,我們這不就閑的樂呵樂呵麽,自己人,輸贏有數,有數。”
吳宏生頂多一米六五的個頭,又瘦,被吳所長揪着後脖頸子拎下樓梯跟拎個小雞仔似的。把人往唐喆學和林冬跟前一推,吳所長讓他看過他們的工作證後說:“這是市局來的領導,問你什麽照實說,不許編瞎話,知道不?”
“啊?市……市局?”吳宏生幹咽了口唾沫,仰臉看看把陽光都擋上的唐喆學,又看看一臉陰晴莫辨的林冬,磕磕巴巴地問:“找……找我啥事?”
林冬開門見山地問:“七年前那起肇事逃逸案的受害者,連鳳玲,是不是你和你弟從鎮上叫來的?”
這下別說吳宏生了,連唐喆學和吳所長都是一愣。不是對口供麽,怎麽拐到叫小姐上去了?不過看吳宏生那打翻了醬油瓶的臉色,唐喆學确認林冬沒問錯人。
但是哥倆就叫一個小姐,這也不夠分的吧?
“我……我……不是我……我沒……”吳宏生還想狡辯,奈何他真不是個撒謊的料。院子裏小冷風嗖嗖地刮着,他這額頭竟然還往出冒汗。也就是當時錄口供的警察沒往這方面問,要不早露餡了。
“你老婆和弟媳都不在家,你們兄弟倆就動了歪念頭。”林冬把他當時的口供從卷宗裏拆出來,遞到他眼前,“你跟錄口供的警官說,你和你弟都在鎮上的餐館打工,我查過掃黃記錄,當年你們打工的地方,旁邊就是遠近聞名的洗頭房一條街。”
這下唐喆學反應過味來了,剛林冬從吳宏生家過來的路上連着打了好幾個電話,原來是為了确認自己的推測。也難怪他組長不在人家家裏問,這種事當着老婆承認?呵,保不齊明天又得出起兇案。
吳宏生被吳所長瞪得都快跪下了,汗是嘩嘩往下滾:“我……我跟她……不……不熟……我就知道……她……她叫小鳳……那天晚上是我弟……我弟非要叫她來的……她她她……她被車撞死不賴……不賴我!”
林冬擡起手,示意他不用慌張:“沒說賴你,我就想知道,你們是怎麽和她聯系的。”
“打……打她手機啊……”
聽到這,沒等林冬說話,唐喆學立刻拿出手機點開物證記錄,迅速掃了一遍之後說:“組長,死者身邊當時沒有發現手機,嫌犯的車上也沒有。”
像是早已預料到一般,林冬随意地點了下頭。
“可能是有人見財起意,結果被從昏迷中醒來的連鳳玲發現,害怕惹禍上身,幹脆殺人滅口。”
————————————
“如果是颞部遭受撞擊且出血量不大的話,确實有可能在短時間內醒來。”
手機放在桌上,祈銘的聲音從免提中傳出,“但是傷到那種程度,胫骨、桡骨開放性骨折外加顱腦損傷,她不可能有力氣反抗兇手,所以沒有明顯的防禦傷留下。”
“謝了,祈老師。”
挂斷電話,林冬擡指輕叩桌面,随後将目光投向一臉焦慮的吳所長:“吳所長,我需要全村在案發時年齡十六到三十歲之間的男性資料。”
“啊?哦,”吳所長轉頭吩咐手下,“那個,小賀,給林隊把資料都調出來。”
唐喆學在旁邊問:“組長,為什麽是十六到三十?”
“連鳳玲的戒指、項鏈、耳釘還有現金都在,就丢了部手機,而且按吳宏生的說法,連鳳玲用的是當時最新款的iPhone ,所以我判斷,那個見財起意的兇手,該是年輕人。”林冬稍稍偏過頭,為免打擾到吳所長他們的工作,貼着唐喆學的耳朵小聲說:“別忘了,iPhone 當年可是有名的腎機,是多少年輕人夢寐以求的裝逼神器……那會村子裏還沒占地拆遷,不大可能有人舍得花五六千去買。”
熱氣呼在唐喆學頸側,弄得唐喆學癢癢地縮起脖子,耳根還陣陣發燙。他下意識地側過頭,視線落到林冬幾乎蓋住眼珠的濃睫上,扯起嘴角笑笑:“我還沒用過腎機呢,念書的時候用三星,工作後就一直使單位發的警務通。”
林冬擡眼看着他,認真地問:“我櫃子裏有個iPhone X,雙卡雙待的,還沒拆封,你要不要拿走用?”
“額不不不,不用不用。”唐喆學趕緊推辭——拿領導的腎機,那怎麽好意思?再說也不是買不起,就是用習慣了懶得換。要不兜裏揣倆手機也怪鬧騰,車鑰匙都丢,手機不定丢出什麽花來呢。
林冬聳肩:“沒事兒,反正也是朋友送的,我用不上。”
“就送你整箱1916那個朋友?”唐喆學腦子裏立馬出現了那個黑X會氣質的廚子。
林冬點頭:“嗯。”
說不上是為什麽,唐喆學只覺着牙根有點酸:“他對你真好……”
林冬勾起嘴角,笑嘆道:“他那個人啊,外表看着粗犷,其實心特細,你可能都想象不到,他以前還做過情感主播呢。”
我的媽呀,唐喆學只覺世界觀再次刷新——就那麽個視頻裏一把煙嗓大喊“雙擊六六六,老鐵們刷起來!”的肌肉猛男,能做情感主播?
“诶你倆怎麽認識的?”唐喆學是真好奇。
聞言,林冬離開桌邊朝吳所長他們走過去,假裝沒聽見他的問題。
TBC
作者有話要說:嗯,二吉開始酸了?嘿嘿……
慢慢來~這倆估計是我這麽多本裏最慢熱的了~
明天上夾子,晚上過11點發文哦,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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