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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臨近夏天, 傍晚的風也帶上了一絲燥熱。紀歡降下車窗，将昏沉沉的腦袋再度吹醒了幾分。他擰着眉聽着車載廣播的播報。廣播裏說得很簡單, 一句話帶過，只告訴各位車主長興路路況不好, 建議選擇其他的路線。

紀歡心裏好奇。首都的治安其實還算不錯，連妖怪鬧事的幾率都比其他的城市少上許多。但新聞裏說到路口突然出現屍體, 怎麽看都有些怪異。紀歡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長興路的信息，大概是時間還早, 距離發現屍體的時間不長也不短，搜索頁面跳出來的都是以前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件。

例如長興路的櫻花開得如何，長興路正在修路, 長興路路口的廣告牌突然掉落所幸無人傷亡。

紀歡只能将手機塞回去, 拖着下巴看附近路過的小店鋪。忽的, 他扯了扯封遲的手臂, 男人望過來聽見他小聲的道：“封遲，我們吃麻辣燙吧？前面路口那家麻辣燙聽說特別好吃。”

封遲語氣慢悠悠的, 問他：“聽誰說的？”

紀歡毫不猶豫的供出了背後推手：“時嬰說的。他們昨天點了外賣, 聽說須和吃了一份一百塊的。”

“吃了這個還吃晚飯嗎？”封遲問道，“今晚本來打算做水煮牛肉。”

紀歡一拍大腿, “當然吃啊，麻辣燙我點少一點, 就嘗一下下味道。”

紀歡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比了一下‘少一點’到底有多少, 封遲目光稍稍一瞥便發現那小拇指已經被比得只剩下指甲蓋了。男人收回視線, 嘴上應了, 心裏卻并不覺得以紀歡的食量來說吃那麽一點就夠了。

紀歡在他面前慣會騙人。

臨近飯點，寬敞的小店內擠了不少的人，紀歡找了個位置讓封遲坐着，自己跑去點餐了，臨走時還特地問了兩遍封遲要不要吃。點完餐他搬着椅子挪了挪，和封遲肩膀挨着肩膀，那股黏糊勁兒從昨晚開始就沒散過。

他和封遲小聲地說着什麽，兩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男生路過他們也找了個桌子停下，兩人嘴裏使勁叨叨叨。紀歡的耳朵抖了抖，竟然從男生的嘴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詞——長興路。

“公交車卡在那兒不動了，我就只能下車了。說起來我還聽到那群路人的對話了。不是撞死，沒出車禍，就最開始的時候有車主發現前面路上躺了個人，還以為是有人碰瓷，結果等了一會兒發現不對勁，下車的時候人早就死了。”

紀歡悄悄往身後看了一眼，兩個男生擰緊眉頭，一副偵探的模樣相互交流猜想，“你說會不會是哪個車子搞什麽非法偷渡之類的，路過這裏的時候發現人死了就把屍體扔下去了？”

另外一個男生面露嫌棄，“從這兒非法偷渡，腦袋裏裝得都是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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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點點頭表示贊同，正欲扭頭跟封遲也來一場猜測，前方排隊的人群裏露出一個腦袋。對方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媽，身穿圍裙，喊着紀歡的名字。紀歡不敢耽擱，立馬小跑上前取走了自己的麻辣燙。拎着麻辣燙回到封遲面前，他還未開口就看到男人薄唇微抿，眉心隐隐皺起。他愣了一下，連忙問道：“怎麽了？”

“長興路那具屍體有點奇怪，警方給我打電話了。”封遲一邊帶着紀歡往外走，一邊道：“我先送你回家還是你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他皺起鼻子，“等會兒我們一起回家。”

“好。”

長興路那具屍體被發現的時間不算短，路口的車也散得差不多了。封遲便調頭直接開往長興路。發現屍體的地點在長興路的第二個路口，轉個彎就是住宅小區和一排的商店。紀歡眼尖地發現了停在小吃店門口的警車，連忙給封遲指了個位置。

警車旁站着一名民警，注意到黑色邁巴赫往這兒來，眼神一凜，立馬便站直了身體，一副被領導檢閱的嚴肅模樣。民警着實有些緊張，早聽聞某有關部門裏的同志們個個都非常厲害，身懷絕技。一般遇到奇怪的、無法解決的案件都會交給他們。

聽領導開口講述時，那言語和神态之間滿是贊賞。也不知道這個有關部門的同志長什麽樣子……想着，他的目光緊緊跟随着邁巴赫的車門。咔，車門從內推開，一條被西褲包裹的長腿率先闖入他的眼睛。單看這腿，是好腿。

民警的目光順着那腿緩緩往上移，最後停在了封遲的臉上。這一眼，愣是把自己給看呆了。他又狐疑地瞅了瞅邁巴赫的車牌，就是領導說的那車啊。怎麽車裏出來的人長得跟個模特似的，這哪像是有關部門的同志？頭發也太濃密了。

民警瞪着眼睛發呆，封遲走到面前了也沒反應過來，直到封遲咳嗽了一聲。男人的嗓音疏離又冷淡，“你好，我是封遲。”

哦，叫封遲。

的确是有關部門的人。

民警立馬反應過來，沖着封遲露出一個笑容。嘴角的弧度還未扯到，封遲便再度開口了，“這是紀歡，有關部門的員工，也是我男朋友。”

民警臉上的笑容陡然一僵，“夫、夫人好？”

紀歡：“……叫我紀歡就好了。”

民警的面部管理管理得非常不錯，立馬就上道的喊了一句‘紀先生’，随後止不住在心裏嘟囔，辦公室戀情真的好啊，還能一起出任務，太幸福了吧。再看看他，回家都沒熱飯吃了。

民警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轉而立馬與封遲講起了今天這場事件的怪異之處。

“我們調取了今天下午的監控，發現死者是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出現在長興路的。但很奇怪的一點是，後半個小時的監控壞掉了。”

“壞掉了？”紀歡重複。

民警點點頭，“對。你們看，出事的地點就在這兒，畫圈那裏。能鎖住那兒的監控就只有我們頭頂的這一個，這個監控只壞了半個小時，四點多的監控又能正常調取。随後我們又看了路口的其他監控，全部都完好無損。”

“意思就是只壞了能看到死者的監控。而且只壞在對方出事的半個小時之內。”

“對，就是這麽一回事。”

紀歡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面對民警關愛又期待的眼神，露出一個笑容，卻往後退了一步，“猜不到，還是你來吧。”

他把封遲推了出去。

這種靈異事件還是封遲有處理的經驗。

封遲垂眸看向紀歡耷拉下來的小腦袋，嘴角牽起了一個弧度。揉了揉對方的短發，他問道：“要不你回車裏吃麻辣燙？”

紀歡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實話，确實有那麽一點餓，而且麻辣燙不吃也該成坨坨了。紀歡含糊地應了一聲，轉頭從車裏抱着一盒麻辣燙在路邊捧着吃。

自己吃一口，還要往封遲嘴裏塞一口。幾次下來民警的臉都黑了。

民警掏出手機給老婆發了條信息：老婆，我也想吃麻辣燙。

三兩下将麻辣燙吃完扔進垃圾桶，紀歡再度像一條小尾巴跟在封遲身後。幾個民警加上封遲和紀歡齊齊趕往警局。長興路路口并沒有什麽異常，就算是妖怪幹的事兒，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裏也逃得不見人影了。

技術科那邊将監控錄像給封遲和紀歡看了看。

死者是個年輕人，染着一頭五顏六色的頭發，鉚釘外套破洞褲，走起路來格外嚣張，雙手插在兜裏一副老子睥睨天下的模樣。對方臉上的神情有些許的不耐，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嘴巴微動似是低聲咒罵。緊接着他像忽然看到了什麽，腳步微頓，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監控就是壞在接下來這一段。

流暢的畫面忽然卡頓不說，很快又茲拉茲拉地響，馬賽克了整整三十五分鐘。

三十五分鐘後，馬賽克畫面一閃，年輕人已經躺倒在地上，身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着，沒了聲息。

封遲掃了一眼監控中的某個方向，神情冷淡，“半個小時裏有路過的車嗎？”

“有。我們已經聯系過了，但是所有的行車記錄儀都沒能捕捉到死者。”民警低聲道，語氣帶着一絲絲悵然，“不是劈死的，看樣子也不是撞死的，那到底是怎麽死的？難不成還有鬼嗎？”

大概是民警的語氣太過無奈，紀歡在心裏嘟囔一句：“沒有鬼，但是有妖怪。”

這麽奇怪的事情肯定是妖怪幹的。

“屍體呢？”

“在那邊呢。要去看？”

“嗯。”

民警哦哦兩聲，想了想又看了眼紀歡，試探性的問道：“紀先生也要去嗎？如果不想去的話可以待在休息室。”

紀歡這細胳膊細腿的，兩只眼睛瞪圓了跟頭小鹿崽崽似的，看着就惹人疼。要是看到驗屍間的死者，也不知道什麽反應呢。

紀歡敏銳的察覺到了民警語氣中稍稍夾帶着的一絲不信任。他立馬挺直腰板，拉住封遲的衣服，“我跟在他後面就可以。”

“走吧。”

連紀歡和封遲都這麽說了，民警自然也不再說什麽。

驗屍間在走廊的角落，推開門便有一股涼意上頭，紀歡搓了搓手臂，在封遲的身後探頭探腦。封遲在大門打開的一瞬腳步停頓，眼底劃過一道深色。民警并未發現他的異樣，繼續說着話。

年輕人的屍體放在臺上，被一層白布遮住了面容。封遲将身後的人腦袋按在自己背上，用身體擋住了紀歡的視線。随後，他對着民警點點頭。

白布一掀開，蒼白到沒有半點血色的面容頓時暴露在燈光下。封遲只掃了一眼，便确定了死者究竟為何而死。他收回視線，輕輕動了動鼻子，低聲道，“蓋上吧。”

民警拎着白布的動作一頓，迷茫的‘啊’了一聲。垂眸看看死者，雖然面色蒼白了一些，可臉上沒有任何損傷，不至于看一眼就不行了吧？再說了，這一眼能看出點什麽來啊。

心裏嘀嘀咕咕，民警不信邪地又問了一句：“這就蓋上了？”

封遲掃他一眼，“不然呢？”

民警：“……要不您再多看兩眼？”

封遲：“多看兩眼也是一樣的結論。”

民警讪讪放下手，仔細一想覺得封遲這話說得也沒什麽毛病。畢竟對方也不是法醫，看一眼和看兩眼的差別估計不是很大。

離開驗屍間以後，封遲和紀歡都未在警局停留，民警望着絕塵而去的邁巴赫，托着下巴擰着眉思索。身旁準備下班的同伴拎着文件往外走，路過他後又撤回來，疑惑地問他：“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民警認真道：“我在想那個什麽有關部門到底靠譜不靠譜。”

講實話，在他心裏真不太靠譜。

整得跟玩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