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082.

與民警有截然不同想法的是紀歡。他家男朋友只看一眼便看出了年輕人死亡的端倪, 這讓紀歡的眼睛都在放光。他揚起臉,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好奇的問:“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一眼你看出什麽來了?”

“感覺到了那妖怪留在死者身上的氣息。”封遲把紀歡帶進車裏, 将對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腦袋轉回去,眼底染上了笑意,“別這麽崇拜地看着我,會讓我産生其他的想法。”

紀歡表情一僵,所謂崇拜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嫌棄, 他主動伸手将湊過來的腦袋推開, 撇嘴道:“封遲,你腦子裝得都是些什麽啊。真臭不要臉。”

封遲面無表情:“我的意思是你的崇拜會讓我過分自負。”

紀歡:“…………是、是嗎,那挺尴尬的啊。”

封遲似笑非笑掃他兩眼, 并不打算給紀歡當縮頭烏龜、不追究的機會。他挂了檔,手指捏着對方的下巴,指腹下細膩的觸感讓他情不自禁地蹭了蹭。

擡起眼, 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 他問道:“那你覺得我腦子裏裝得都是什麽?”

都是黃色廢料。

但實話是絕對不能講的, 講了以後他就要被按着強行輸入同樣的同款廢料了。

不健康。

于是,他露出一個頗為谄媚的讪笑,“裝得當然是天下蒼生, 我男朋友心懷天下, 賊厲害!”

封遲扣着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 微微下垂的長眸深意愈濃。他發動車子, 目光直視前方,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聽不出半點異常,卻道:“沒那麽誇張。”

其實正兒八經的也就只裝了一個人而已。

臨水路的公寓內,接到電話的時嬰随手撈起一塊面包塞嘴裏,急匆匆地往外跑。跑到門口又想起點什麽,連忙止住腳步扒着門口回頭。

“須和須和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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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毛絨絨的白兔子端着一盤紅燒肉腳步不穩地從廚房內走出來。

須和扭頭看向門口,目光注意到時嬰已經換了衣服穿上鞋一副外出的模樣。他愣了一下,長耳朵往後一耷拉,擰着眉問:“你要出去啊?飯好了。”

時嬰:“今天長興路那邊鬧事的妖怪找到了。我去把它逮了。你先吃吧。”

須和垂眸瞅了瞅散發着無盡香味的紅燒肉。這紅燒肉還是他盯着菜譜臨時學的,雖然是第一次做,但色香味俱全。一口下去差點把他給美死。須和從來不知道自己廚藝這麽好。

本來……還想讓時嬰嘗嘗的。那家夥吃了以後肯定會震驚地瞪大眼睛,沖他豎大拇指的。

須和啧了一聲,一把将紅燒肉放到桌子上,跟燒着了尾巴似的一溜煙跑到時嬰身側,無比自然又熟練地爬上對方的肩膀,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顆糖塞嘴裏,含糊不清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很餓嗎?”

這只兔子從半個小時以前就一直嚷嚷着很餓,時嬰給他找了無數零食,但須和的肚子跟無底洞似的,怎麽也裝不滿。

“回來再吃也一樣的。不是很着急嗎?趕緊走呗。”須和伸出爪爪揪了揪時嬰的頭發,“走了。”

須和話至此,眼下事件又很重要,時嬰也不再糾結。關上門拔了鑰匙立馬沒影了。

白兔子坐在時嬰的腦袋上,時嬰的速度飛快,強烈的風迎面而來吹得須和臉上糊了一臉的白毛。他慢悠悠探出爪子往臉上一抹,指甲縫裏飄着幾根色澤完美的白毛。須和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天,心想總歸得有個人為他被風吹掉的毛負責。

天際漸漸暗沉下來,午後的最後一抹昏黃不經意溜走,夜色逐漸籠罩大地。道路兩側的路燈倏然間點亮了燈光,将昏沉的地面照亮。時嬰穿過兩條街道,停留在了一棟高檔小區的大門口。保安從保安室內伸出腦袋,望着時嬰陌生的長相大聲詢問:“小夥子你幹嘛的?”

“大叔,我來找朋友。208的住戶,單西。”

“單西啊?”

時嬰彎起眼,他長得本來就嫩,臉上還帶點嬰兒肥,一笑起來人畜無害,令人好感倍升。保安大叔怎麽都猜不到這張可可愛愛的臉下隐藏的到底是什麽。聽到單西這個熟悉的名字,他随意擺擺手,“那你進去吧。”

按照這邊小區的規定,有生人進去必須得做登記或者給單西打電話。不過單西那性格招搖又欠揍,一點都不會做人,惹得同小區的住戶以及保安室的保安們都非常不喜歡他。一來二去,連路上碰到了也假裝不認識。

保安懶得給單西打電話,按照單西的性格說不定會因為他打了個電話而破口大罵。他傻了才會去主動找罵。

輕而易舉、絲毫沒花費半點力氣就進了小區,這令時嬰有些意外。但他也沒有遲疑,迅速進了小區。

“老大說造成長興路年輕人死亡的妖怪是一只虺。”

所謂虺其實就是一條毒蛇,但虺與一般毒蛇不同,虺五百年可化蛟,而蛟千年又能化龍。如今這一只虺在千年前已經順利化蛟,昨日應該是他化龍的日子。

須和聞言,霎時間了然于心,“怪不得最近這天氣奇奇怪怪,原來是蛟化龍。”

江水翻騰,電閃雷鳴,一切皆事出有因。

時嬰點頭,身形一閃原地多出一道殘影,等站直身子便已經站在了208的門口。他随手敲了敲門,換來須和詭異的注視,“你們妖管局抓人都這麽禮貌的?”

時嬰:“中華民族良好美德,你沒有。”

可惜的是,這等良好美德并未刻在時嬰的骨子裏。敲了兩回門,屋內屋外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時嬰的眉心蹙起,二話不說便擡起腳踹了門。

哪怕腳下的公寓再怎麽高檔,質量再怎麽好,也經不住一只妖怪的一腳。

大門轟然倒塌發出劇烈的聲響,塵土飛揚間對門的公寓卻安靜得像是處在另外一個世界。時嬰邁開腳步往裏走,公寓內的沙發和鞋櫃上扔着衣服,空氣中隐隐有股食物的味道。時嬰啧了一聲,确定了地點沒有找錯。

“在左邊第二個房間。”須和開口道。

時嬰不敢耽擱,上前再度踹開了大門。是一個卧室,窗戶大開,窗簾被風卷出去嘩啦啦地飄着。一道影子快速從眼前略過,時嬰立馬跟着蹿了出去。

單西化作蛟,漆黑的長影在雲層間穿梭。胸口的劇烈疼痛讓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他扭頭往後看一眼,原先拉開的距離分分鐘縮短,時嬰已經追到他的身後了。

單西緊緊咬着牙,尖銳的牙嵌入嘴裏軟肉帶出一股血腥味,那味道難聞極了,卻讓單西清醒了不少。他不敢再扭頭,只能全力前進。

時嬰看了眼底下,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拽住了黑蛟的尾巴。手腕稍稍一用力,黑蛟在他五指間毫無還手之力,随着手腕力道加強,黑影倏然間從空中掉落,狠狠砸在了腳下的山縫裏。

腳踩滿地落葉,時嬰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身體一陣陣抽動的黑蛟。

黑蛟體型不如之前龐大,腰身如水桶,砸下來時正好戳中了樹杈,柔軟的腹部滴滴答答淌着血水,有氣無力地挂在樹上。

“做錯了事兒就跑,也不看看自己跑不跑得掉。”時嬰撇嘴,面露嫌棄,“我就不懂你們這種妖怪是怎麽想的。化龍是機緣,讨封證沒讨着就證明你功德不夠,回去再修煉不就好了?非得殺人,現在好了,殺了人你也別想活了。”

“你懂什麽!”黑蛟費力地扭動腦袋,從嘴裏噴出的血氣刺鼻得很,他咬着牙艱難道:“化龍失敗,我便還要修煉千年!”

“你一只妖怪還怕千年時光?”時嬰不屑地嗤了一聲。

與人類不同,人類常常感嘆時光易逝覆水難收。妖怪呢?妖怪命長,又擁有強大的妖力。難道還等不得千年?單西說這麽多無非就是在給自己的懷恨在心找借口罷了。

時嬰懶得與單西多說廢話,拎起黑蛟的尾巴便想離開。然而單西卻在此刻猛地一用力,尾巴從時嬰手中脫離,他瞪着眼睛化成人形。單西的人形長得還不錯,但眼睛細長,面色蒼白,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子陰郁的氣息。

見時嬰回頭過來,他嘴角勾出笑容,眼中盛滿森冷。

“就因為我殺了個人,所以你們妖管局要抓我?”

“怎麽着,那你覺得你得做多少事兒妖管局才配抓你?”時嬰冷聲道,嬰兒肥的小臉繃得緊緊的,“融入人類社會與人類和諧相處是你們自己的提議,如今殺了人破壞了一方和諧,你他媽還有理了?”

“你懂什麽……不過只是殺個人而已。我要是把封遲給殺了,那你們得——”

最後幾個字還未出口,時嬰陡然出現在他面前,細長的手指鉗住對方的脖子。突如其來的窒息讓單西直翻白眼。生命的氣息以一種駭人的速度瘋狂流逝,單西第一次覺得他是那麽接近死亡。即便讨封證失敗,修為倒退也不過是吐了幾口血,難受了點。

他的手指掐着時嬰的手,呵哧呵哧地喘氣,“放、放開我!”

“就你這鹹魚樣,還想殺我們老大?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本事。”時嬰手指一松,單西‘嘭’一聲砸在地上。

須和蹲在時嬰腦袋上,一時間有些無言。方才時嬰身上透露出來的殺氣讓他都有點意外。

封遲還真是教導有方啊。

他用爪子撓了撓下巴,眼神直勾勾盯着地上跟條蛆似的躺着的單西,牙齒有點癢。

單西撐起身體,眼神中陡然閃現一絲陰狠,他咬着牙忽然笑了,“我什麽本事?至少能和你同歸于盡的本事!”

話音落下,人形再度變為黑蛟。然而與先前不同的是,水桶般粗壯的身體陡然暴漲,體态拉長,霎時間遮雲蔽日。時嬰猛地擰眉,拎起頭頂的白兔子往外一甩正要撤離,卻見那兔子在空中翻了個身,爪子勾起黑蛟的尾巴,往下一扔。

龐大的身軀砸在山頭,泥石滾落。

單西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黑,被咬斷了脖子。

白兔子的身軀如山一般巨大,他慢悠悠地晃晃尾巴抖抖耳朵,身形緩緩縮小,不消片刻便變回先前那人畜無害的模樣。爪子揉了揉肚子,他扭頭看向一臉呆滞的時嬰,面無表情:“嗝。”

時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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