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搶
米氏老人單手撐着睡榻,眯起眼,看着坐在對面依舊春風滿面、玉樹臨風的木朗書,是有多久沒有見過木朗家的這個混蛋小子了。腦筋有些糊塗了,米氏老人也懶得去算了。倒是候在木朗書身後的爻,比起以前的陳舊記憶,蠻狠收斂了不少。
爻的長發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下垂的眼睑,卑微的眼神,一副随時聽從主人使喚的樣子。
米氏老人在心底默默的嘆了口氣,真是一輩不如一輩。虧得無痕為了爻心力交瘁,最後氣絕身亡。靈堂空空,只有一具棺材,一具屍體,和一個徒兒。思慮至此,米氏老人的心思又飛遠了,不知道自己作古之時,是否也和無痕一樣,心有千千結,還沒有解開就空無一物的走了。而自己的那幾個徒兒,怕是連黑澤也比不上。最終,連個守靈的都沒有。
看到米氏老人有些傷感的神情,木朗書慢慢的展開話題:“多年未見,米氏老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擻。”
自己的身子骨怎麽樣,只有自己知道。米氏老人倒也不含糊,見面就調侃上了木朗書:“是呀,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上善智博的婚禮上。你小子,真行呀。不弄得人仰馬翻,天翻地覆就不安生。上回是搶新娘,這回你想搶什麽?”
舊事重提,木朗書有些羞赧,畢竟這件事在外人看來是一場鬧劇,而只有自己才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意味着什麽。
當初和藍玉蝶匆匆一面定情,木朗書就快馬加鞭了解了藍玉蝶的一切事情,包括她的家事,她的喜愛,她的。。。婚事。而讓木朗書最為氣憤的是,藍玉蝶并非正妻,而是給別人續弦。自己珍視的人,即将成為別人的妾,木朗書于心,于面子都過不去。尤其是在上界第二次遇見藍玉蝶。木朗書發現她在自己的心裏早已枝藤纏繞,割舍不開。
木朗書本以為在衆人眼裏自己不過是個登徒浪子,好色之徒,但是從藍玉蝶的口裏,木朗書第一次聽到了別人對自己的贊許“阿書如竹,清透俊逸”。也因為這一句話,木朗書第一次輾轉難眠,尤其是看着張燈結彩的上善府,笑臉相迎的人們。木朗書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爆炸了。他,決不允許心頭的美嬌娥成為別人的榻上之人。而且在木朗書眼裏,上善智博木讷不問世事,為人沉悶不解風情,又怎麽能配得上藍玉蝶。輸在上善智博這樣的人手裏,木朗書不甘。而且自視過高的木朗書認為藍玉蝶雖然和自己相處不深,但是早已情意相通,只待他沖破世人的眼光,攜手共赴天涯。
木朗書的沖動行為直接表現在上善智博和藍玉蝶的大婚之日,木朗書攜桃在衆人困惑的矚目中走向藍玉蝶,并深情告白:“那日桃花桃樹下,我便傾心與你。你若不棄,可攜桃與我共赴天涯。我木朗書以桃為證,此生只願與你藍玉蝶生死不離。”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更是讓木朗家族的人顏面掃地。可是木朗書卻不以此為羞,直直的看着藍玉蝶,感覺自己的手都已經伸得僵硬了,可是藍玉蝶卻絲毫沒有動搖。
和第一次相見一樣,藍玉蝶向上善智博身後靠了靠,怯懦着:“智博,怎麽辦?”
霎時,木朗書覺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想要抓住什麽才能穩住自己的心神,便伸手向藍玉蝶抓去。
但是木朗書還沒碰到藍玉蝶的衣角,上善智博就擒住了木朗書的手腕,并擲地有聲的說道:“想來是木朗公子誤會什麽了。我在此替羽蝶向你道聲對不起。”
誤會?!心動怎麽可能是誤會!喜歡怎麽肯能是誤會!木朗書氣急攻心,正想從上善智博的手裏掙脫出來,席下的木朗西垣再也受不了無法無天的木朗書胡鬧了,一拍桌子,大聲呵來:“還不把他拉下去!”
木朗家族的人正等木朗西垣一聲令下便蜂擁而上,拉着有些脫缰的木朗書離開。
但是木朗書向迷了心智,幾次掙脫開了就想往藍玉蝶那裏跑,就像藍月蝶是木朗書唯一的救贖,僅存的希望。但是木朗書看到的不過是藍玉蝶披着蓋頭嬌羞的躲在上善智博的身後,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木朗書從來都不曾懷疑自己對藍玉蝶的迷戀,但是此刻木朗書開始質疑藍玉蝶對自己的愛戀。是不是一開始錯了,大家都錯了。那為什麽感覺心頭在滴血的只有自己一個。衆人鄙夷的眼光,族人嫌棄的眼光,上善智博自信的眼光,以及藍玉蝶放在上善智博肩頭微顫的手指,都讓木朗書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為什麽坍塌的不是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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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朗書被壓着經過木朗西垣身邊時,木朗西垣低聲呵斥了木朗書一句:“你丢盡了木朗家族的臉面。”
被架着回到木朗府,被架着跪在冰冷的靈牌前面,木朗書沉沉的低着頭,有些不解,有些失望。為什麽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為什麽争取了會得不到,為什麽就丢了家族的榮耀,為什麽,自己是木朗書。。。
禮炮聲在耳邊響起,木朗書第一次為情落了淚,第一次受了情傷,第一次感到生的無力,第一次再也不想見任何人,說任何話。
可現實是殘酷的。
歸來的木朗西垣一巴掌就把木朗書扇到在地,重重的呵斥着:“沒有出息的家夥,把木朗家族的榮譽都丢盡了。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
這一巴掌打得木朗書散了支架,頹廢在地,嘴角一股鮮血,就像木朗書心口裂開的縫,血流不止。木朗書聽得朦朦胧胧,耳邊倒是還停留着藍玉蝶的那聲“智博”,溫婉、情深。
對于所謂的木朗家族的榮譽,木朗書從不在意。從兒時起,木朗書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眼裏的驕子,也不會成為家族的榮耀。有木朗西垣撐着這個大家族,木朗書從小便放浪形骸,成了木朗家族有史以來最讓族人不省心的存在。對于木朗書的浪行,大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今日摒棄了木朗家族的光環,也将木朗家族至于衆人的嘲笑之下,木朗書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會成為木朗家族的罪人、污點。但是木朗書不怕,只是木朗書沒有想到,結局會是如此的不堪。
直接躺在地上,木朗書斜視着一排排靈位,那些都是為木朗家族做出貢獻的人,他們用熱血、用生命才換來了木朗家族今日的榮耀,但是,卻被一個叫木朗書的不肖子孫統統抹黑了。木朗書扯着傷口笑得有些凄慘。
被米氏老人這麽一提,木朗書都不知道原來這件事已經過了這麽久,久到自己都快要忘卻了。木朗書擡起頭,依舊是那副春風和睦的樣子,開口卻是直白的陰冷:“不搶,你會給嗎?”
米氏老人對眼前這個放蕩不羁的晚輩印象不是很深。只是記得四葉曾經調侃過一句:“木郎家,就應該多幾個像小書一樣血氣方剛的人,這樣才算是救過世、灑過血、拼過命的老木頭家的後人。不然,都像小垣那樣,什麽都沉得太深,哪有老木頭當年那股猛勁。”
如今,米氏老人看着木朗書那撇明目張膽的笑,終有體會了。有些困了的米氏老人揮揮手:“罷了罷了,去吧去吧,我困了。”便垂眼欲睡。
木朗書有些沒跟上米氏老人的節奏,先是頓了下,便起身離開。
“小爻呀。”米氏老人渾渾噩噩的喊了聲。
木朗書向爻一揮手,便自己先行離去。
目送着木朗書安全着陸,爻才走近米氏老人,雙膝跪地,也不說話,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等着。有些事,有些人,總要有個了解。
眯了一下,米氏老人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爻恭恭敬敬的跪在眼前,嘆了口氣,米氏老人才開了口,了了老友的一片囑托:“這裏有你師傅的一份書信,說是遇見你了再給你。不料,你一走便是這麽多年,頭也不回。拿去吧,拿去吧。看與不看,你自己斟酌吧。”米氏老人手一揮,信從櫃子裏自己飛了出來,穩穩地落在爻的雙膝上。
信封上空無一字,但是爻知道裏面的內容比千斤重,壓得自己有些擡不起腿。
“緣來緣去自有緣。你師父的事,也不能怪你。你也去吧。”米氏老人垂了手,門悄然打開。
爻将信好好地放進自己的衣袋裏,步履有些躊躇。
“他能寫下這封信,說明他已經不怪你了。”米氏老人今日第三次嘆了口氣,都是為同一個人。無痕一走,米氏老人能說說話的人又少了一個,能不痛惜?
聽了米氏老人的話,爻禁锢的淚水潤濕了眼眶,心底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記憶紛沓而來。第一顆牙,第一口飯,第一次出聲,第一句話,第一回 撒嬌。。。太多的第一次都輸給了一個人的一個微笑。爻以為的唯一,卻是木朗書輕易就能抛向別人的紅豆。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有一種木朗書腹黑的節奏╮(╯▽╰)╭但是他本來就腹黑呀O(∩_∩)O~不然怎麽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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