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談……
季昌很想問問虞生煙當初為何而別,但時隔太久,當初參與的人又死得差不多了,他不知如何開口。
“如此,為兄告辭,賢弟多加保重,來日再見。”
“賢兄一路平安。”季昌位高丞相之職,離京數日,也該回去了,虞生煙不留他。
馬車上,季昌用扇子敲敲顧莫之腦袋,“殿下呀……您還是如此不省心,都學會翻牆了!”
被綁得結實的顧莫之委屈巴巴,“本殿下早就會翻了好麽?”
“殿下回去抄道德經吧。”
“為……為什麽?”
“就因為由于殿下出逃的緣故,臣不得不在新婚次日出來找殿下,殿下可知尚書大人對臣意見多大麽?”
顧莫之讪笑,“本殿下對不住你。”
季昌閉上眼睛,“那這便是對殿下的懲罰,不過殿下您要知道,追人不是這麽追的。”
顧莫之跟只毛毛蟲似的挪到他身邊,“那怎麽追?”
“不告訴你。”季昌搖頭,“殿下現在還小,不該學這個。”
“我不小了呀,為什麽你們總喜歡把我當成小孩子?”顧莫之焉焉的。
“因為殿下還不讓人省心。”季昌沒有睜眼,“皇上比殿下還小的時候,便已跟我和幾位賢臣努力學習政事,批周折、安撫百姓、治官、選拔人才。皇上聰慧,沒有一樣不盡心盡力,常常忙到夜半鐘時。”
顧莫之是他哥的狗腿子,忙點頭。
“可是殿下,從小不學無術,上課打瞌睡,下課瘋如兔,翻牆撬窗逗貓摸狗無所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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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莫之:“……”
“您讓我們如何不把你當孩子?”季昌睜開眼睛,“不過虞生煙對您不像我這般嚴苛,他曾經說您能平安幸福過完一生便是萬幸。”
“我想跟他過,但我總有他把我當兒子的錯覺。”
“殿下您盡可保持此樣,就算您老了,他也把您當兒子。”
“我不想。”
“那殿下還是乖乖去抄《道德經》,去參加科舉,考個狀元,虞生煙喜歡有有文化的人,比如臣。”季昌眼中含笑,“殿下知道狀元的權利嗎?”
“不知。”
“狀元啊,可以請求皇上賜婚,而另一個人不可拒絕。”
顧莫之眼睛亮晶晶的,“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沒聽說過?”
“今年才立的,”季昌笑得眉眼彎彎,“臣提出的,因為尚書大人不同意将他女兒嫁于臣”
時間快得如卓聶将軍的箭,“嗖”的就貼着顧莫之的臉掠過了。
七年就這麽過去了。
當初肉嘟嘟的小殿下已長成英俊少年,在季昌有意無意的指導下去得了不少進步,甚至蒙了個狀元回來。
說是蒙的其實一點不假,皇子參加進士,從古到今就他一個,本來他的皇帝哥哥就說了,他身為皇子沒資格也沒理由參加此考試,經季昌勸解一番,同意他去參加會考,不過就算他考上了狀元也不能行狀元之職。
顧莫之問他哥,指婚之事算不?
卓楠說,算。
一個字,顧莫之努力了三年,季昌親自考核下得一句話--“殿下……不是做這行的了。”
豈止不是,簡直糟糕透了,也就勉強到一個秀才地步,想憑這考狀元簡直癡心妄想。
顧莫之沮喪的像只尾巴毛被拔的小公雞,季昌又反過來安慰他,說什麽殿下三年有此成就已是非常不錯,普通士子很少有三年考到秀才的,殿下努力一把遲早能考上……雲雲。
顧莫之問他,按自己進步的速度,什麽時候能考上?
季昌給了個估摸值——五十歲前還是有可能的。
顧莫之哭唧唧,五十歲,他都老了,再娶虞生煙能幹啥?手牽着手看夕陽西下,自己再酸兩句詩麽?
這萬萬不可。
很快迎來三年一次的會考,顧莫之強行插上去,他也真好運。
那年正好發生洩題案,身為主考官的季昌非常憤怒,發誓要查個底朝天,結果除了纏着季昌要考題反而被關書房抄《道德經》的顧莫之外,其他人都有所涉及。
涉及之人取向會考資格,主考官全家發配邊疆。
結果那年顧莫之拼着慘不忍睹的文章一舉拿下狀元位。連季昌都不由感嘆他的狗屎運。
拿下狀元後他本來是想立馬高頭大馬配大紅花将虞生煙娶回家,季昌勸他再等等,畢竟虞生煙比他大了……二十多歲,他是不可能嫁一個還未弱冠少年。
讓他又想想,虞生煙的年齡可是與自己相差不大……
季昌仔細想想虞生煙那張不被歲月侵染的臉,再看看季昌這張已有皺紋,還留着山羊胡子的臉……不要臉地說沒事,他年輕地像您的兒子,我們非常配。
不過他自己也有所考慮,自己現在還未及冠,若此時急匆匆騎着紅花高馬找虞生煙,恐怕他又要把自己當小孩子轟回來,這可不行,還不如等自己成年。
卓楠也物盡所用,将他塞到戶部管錢。
他十八歲那年,他的皇帝兄長要封後,皇後娘娘是卓聶将軍的外甥女,女孩子娘家人勢力不小,卓楠怕不好收複,讓卓聶将軍回來幫幫他,女孩子娘家還算識趣,發誓效忠皇上。卓楠這邊沒事了,卓聶将軍便特地見見顧莫之,畢竟自己當初是非常看好這孩子的,甚至大逆不道稱他為王,如今看他一副抱着賬本要死不活的模樣頓時怒了,跟卓聶大致打了個招呼便将他拎進軍營。
軍營日子磨練人,再加上卓聶将軍的有意為之,曾經嬌貴的,不可一世的,白嫩嫩的,肚子上有軟肉的九皇子終于長成一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
比如拔高的個子,比如漂亮的肌肉線條 ,比如那張好看的臉。
歸來時,都城姑娘們熱情似火,一時間手絹香囊水果繡花鞋什麽的紛紛往他身上扔,然而顧莫之這個不解風情的夾着馬肚子飛一般逃了。
回到宮中,顧莫之見的第一人是季昌,幹的第一件事是拉着他找皇兄讨要聖旨。
俗話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他自己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也許自己還是個小嬰兒時便已經喜歡上他了,只是那時候太小,不明白這種感情為何物罷了。思念這種東西像酒,時間隔得越久便越濃烈,開心時他會想虞生煙,不開心時想,堅持不下來時也想,想他在做什麽,想天冷了他身子涼可得多穿些衣服,想他那麽瘦可得多吃點。
想他青絲束起,插上勾勒出漂亮花紋的發簪,身披大紅緞衣,緞衣下餃子圓潤白皙勝玉,如月般漂亮的臉搽上淡淡胭脂,眼角玫紅微微,朱砂點唇,沖自己微微颔首,柔聲喚道:“夫君。”
那這時候自己該做什麽?想好好抱着他,告訴他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被他單手拎起的小孩了,自己要做他夫君,他還不能拒絕。
“你長大了。” 卓楠摸着弟弟的腦袋很是欣慰,他痛快地批下聖旨給顧莫之。
顧莫之詫異,“皇兄您就這麽批了?”
“不然呢,聽你絮絮叨叨講感情史,撒潑鬧脾氣纏朕纏到同意為止?”卓楠對他弟弟非常了解,“感情這種事我也不懂,就沖你從小到大三句話離不了虞生煙,虞生煙排第一為兄排第二糖葫蘆第三,季昌大人老罰你抄書排最後,虞生煙最重要其次才是為兄,還是與糖葫蘆并列的那種......為兄不同意還能怎麽樣?”
顧莫之老臉一紅,忙道皇兄說得是,皇兄在我心中地位早超過糖葫蘆啦!
然後卓楠将他弟弟連着聖旨扔了出去,季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原來在殿下心中,我還比不上糖葫蘆呀?”
顧莫之硬着頭皮說,“您可是當朝宰相,跟糖葫蘆較什麽勁呀?”
已是夜深,一只飛蛾撲向燭臺,燈火劇烈跳動兩下,然後“噗” 的一聲,烈焰沖得猛高。
虞生煙在黑暗裏睜開眼睛。
這些日子他一直陷在一個夢魇裏,夢裏白茫茫一片,只有一個人在默默啜泣。虞生煙好奇那人是誰,走過去拍拍那人肩膀,“喂,你是誰?”
那人回頭,虞生煙看到自己的臉。
然後自己就醒了。平時這個時候自己是無所事事的,只是不知今日何種緣故,心裏莫名滲得慌,總感覺,感覺有什麽大事會發生。
今日天氣尚可,滿城的柳絮紛紛揚揚,像大雪一般,路邊有小童提着一籃槐花買,潔白的花瓣比少女的肌膚還細嫩,虞生煙看着心喜,便将整籃的槐花全部買下來。
槐花很香,不一會兒自己店裏洋溢着甜膩的花香,虞生煙舔舔手指,撥開花瓣,将其嫩黃色的花芯掐出來放入口中,說不出的清甜洋溢舌尖,虞生煙眯起眼睛心裏愉快地決定今天中午去吃槐花糕。今日好像與往日有點不一樣,比如人莫名多了起來。
虞生煙也沒在意什麽,用過槐花糕後坐店裏的藤椅上午休,他身邊還有一個大飯籃子,裏面是一些肉,半個月前自己幹兒子不小心踩到獵人的陷阱了,爪子被夾折了,自己這些日得好生照顧它,不過昨日見它已經會撲人了,想必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到鞭炮的“噼裏啪啦”聲,聲音越來越大,簡直就像在自己耳際一般,大到虞生煙都不想忍了! 忍無可忍,虞生煙也不想忍了,睜開眼,正準備抱怨兩聲,突然愣住了。
自己門前鞭炮屑末撒地,像層層鋪蓋的花瓣,門口停着一頂大紅的流蘇大轎子,上面繡着龍鳳吉祥,一群人圍着大紅轎子吹吹打打,轎子前面好像還有大馬虞生煙猜測應該是新郎官。轎子排場好大,來了不少人,而圍觀的人好像更多。
虞生煙心中好笑,這是誰家的花轎,這般不省心,都停錯地方了,也不怕人家新娘生氣。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新郎官了,新郎官一表人才,氣宇軒昂,見到自己時眼睛亮晶晶的,跟小時候好像沒什麽兩樣。
也不是說什麽都沒有,這孩子明顯長大了不少,上次見到他,他還不到自己肩頭,現在,比自己到高出一個腦袋。眉眼間盡是堅毅。
這些年自己也不是沒有留意他的消息,比如年紀輕輕便稱狀元,比季昌還厲害,雖然這個狀元拿的略為偶然。比如他被送入軍營鍛煉,得到卓聶将軍真傳。
半個月前,他回來了。
“殿下這是何意?”虞生煙揉揉眉頭,不知為何,他胸口有點悶,“若是殿下看中這裏的哪家姑娘就快點去,別耽誤了良辰美景好時光。”
“好!”顧莫之突然撲過來,一手穿過他腰際,一手穿過腿窩将他穩穩抱起。
“......”
作者有話要說: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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