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願望

“小朋友們，今天的作業是，把你們的願望寫在一張紙上，下課之前放在老師桌子上哦~”

一個帶着黑框眼鏡，把一頭烏發紮成一個馬尾辮，穿着橘色和白色格子相間的連衣裙的年輕的女教師微笑對着她前面的一群睜着亮晶晶的眼睛，雙手疊放在一起，專心致志地看着她的可愛的孩子們說道。

“好！~”孩子們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有個小女孩舉起了右手，老師看到說：“小茜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老師，是不是什麽願望都可以寫啊？我想寫想要的生日禮物可以嗎？”

“可以的～小朋友們，什麽都可以寫的哦～”老師邊解釋邊點頭示意讓小茜坐下，并補充了一句話“沒有問題的話，那麽現在開始喽，大家要靜悄悄的哦～”老師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小朋友們也忙做着“噓”的動作來回應老師。

老師欣慰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批改着昨天留給孩子們的作業。

在教室的左邊的角落，坐着一個小女孩，留着齊劉海的短發，神情冷漠，眼神帶着疏離。身上散發着與這個年紀不符的氣息。

許久，她才從桌子裏拿出一張白紙，動了動手指，一字一板的在紙上劃動着。

“叮鈴鈴～”放學鈴聲響起，孩子們魚貫而出。

一個紮着兩個羊角辮的，臉上帶着笑容的，活潑的小女孩牽着一個齊劉海短發的，一臉冷漠，陰沉的小女孩。

活潑的小女孩搖着她們相握的手，邊走邊說：“小紅，你寫的願望是什麽呀？”叫做小紅的女孩并沒有回答活潑的小女孩，而是放開了活潑的小女孩的手并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

活潑的小女孩見狀知道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話，急忙上前抓住小紅的手：“你不說沒關系，我可以告訴你我的願望哦！”

“我的願望是我能一直跟你做朋友*^_^*”活潑的小女孩對着小紅說，嘴角上揚透着幾分孩子氣。

小紅似乎被活潑的小女孩的話所觸動，那平靜的眼眸中泛起出一絲波瀾。

她微微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一個字的聲音，而後說道，“要過河了，小心點。”“嗯～我不怕，反正我知道小紅會緊緊抓住我的～”活潑的小女孩笑着，那副引以為傲的表情彰顯着她對她的信任。

“我也是，”小紅緊緊抓住活潑的小女孩的手過河，想着剛才她對自己說的願望，在心裏回答道。

這裏是小安村，阡陌交通，互通有無，村子雖小，但人人各得其所，一派祥和安定。陰郁的小女孩叫做洛紅，活潑的小女孩叫做楊花。

Advertisement

因為他們兩家是鄰居，她倆又是同歲，順其自然的成為了好朋友。村子裏也只有一個幼兒園一個小學，所以她們上下學都是結伴而行。

年輕的女老師，在橘黃色的臺燈下看着一張張字跡不整齊，但一筆一劃都透着認真的作業。

“我希望媽媽能給我買比我還大的玩具熊！～”

“我的願望是能天天吃到冰淇淋和巧克力蛋糕”

“我希望自己可以變得更開朗一些”

“我想要紅色的遙控汽車”

“我希望灰太狼能抓住羊”

“我想要爸爸媽媽多陪陪我”

“我希望小白回來（我家養的小貓）”

“我的願望是能跟小紅一直做朋友*^_^*”

“我不想要弟弟！”

“我希望爸爸死掉。”

年輕的女老師驚奇的看着那張紙上的話語，她甚至閉上眼睛讓自己休息一下，希望剛才是她看錯了，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白紙黑字，工工整整，一筆一劃都帶着狠絕的樣子。她确确實實看清楚了“我希望爸爸死掉。”

這是洛紅的作業，洛紅，她剛接管這個班級的時候，就發現了那個特別的孩子，陰沉安靜，不像同齡孩子那般活潑開朗，說來也奇怪，那樣陰沉的孩子能和楊花那麽活潑的孩子玩在一起，着實讓人驚奇。

本以為和楊花那樣活潑的小朋友在一起玩，洛紅就能受到感染，變得像正常孩子，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孩子心裏

已然不正常了，想爸爸死掉？這是多麽可怕的心理！

年輕的女教師決定明天要找洛紅這個孩子好好談談。

她把洛紅叫到了辦公室，趁着其他人都不在，确認不會給洛紅造成心理壓力，她才開了口。

“洛紅，老師看到你教的作業了，你寫的是‘希望爸爸死掉。’你為什麽希望爸爸死掉呢？”年輕的女教師柔聲細語地問道。

洛紅低着頭，不答。年輕的女老師又說“洛紅，你擡頭看看老師”洛紅依舊沉默。年輕的老師有些惱火，她知道洛紅這個孩子有些特別，可是，不回話是對老師的不尊重。

她想起了她的老師曾對她們說過，對待憂郁症，自閉症的一些特殊的孩子，不要急躁，要循環漸進，不要氣惱，要循循誘導。

思及此，她靜下心，撫摸着洛紅的頭發輕語：“老師知道，你寫出那樣的話都是有原因的，況且你願意寫出來讓老師看見，不就是希望老師能幫幫你嗎？”

洛紅似是被戳中了心事，頭低得更低了。“說出來吧，沒關系的，老師是不會怪你的，你說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老師才能想到該如何幫你啊。”老師撫摸着洛紅的臉龐，輕輕的擡了起來，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洛紅眼中彙聚着淚水，眼眶終于負荷不了眼淚的重量，一滴滴淚水從眼角順勢滑落，落在老師的手背，溫熱，燙了心房。

年輕的女老師沒預料到洛紅會毫無征兆的哭了，心中一片慌忙，“別哭啊，洛紅不哭哈～洛紅乖～”老師輕輕的抹去她眼角積聚的淚水。

“爸爸打媽媽……喝酒，更兇，媽媽……媽媽……好可憐”洛紅哽咽流着淚說道，說完從哽咽到嚎啕大哭。

年輕的女老師見狀更是手足無措，邊抽着紙幫洛紅擦掉淚水，一邊安慰道：“洛紅不哭哈～洛紅不哭～老師會找你的父母談談的，讓爸爸不再打媽媽好不好？”

洛紅似乎充耳不聞，繼續淚聲俱下，仿佛是積蓄很久的烏雲，雨水要沖破雲層，一股腦的傾瀉下來，要下個痛快。

年輕的女老師也不再安慰洛紅，而是默默的為她擦拭臉龐的淚水，她知道像洛紅這樣安靜的孩子，就像是一個氣球，那些隐忍的情緒，包括不安的，惶恐的，悲傷的情緒都聚攏在一起，等到膨脹到一定程度，只需要一點碰觸，便如同飛流瀑布般勢不可擋。

而她現在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到她發洩痛快。等到心中的烏雲散去，才能讓陽光跑進來。

洛紅的哭聲漸漸小了，慢慢的變成的低低的抽噎聲，“老師會幫你的，放學後老師去你家找你父母談談，讓爸爸不再打媽媽了好不好？”

“真的……嗎？”洛紅看着老師的眼睛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眼神閃閃發亮充滿着希翼。“嗯，老師一定會幫你的”年輕的女老師摸了摸洛紅的臉龐說道。

楊花沒想到這天放學老師也跟她們一起走。

“老師，你為什麽要跟我們一起走啊？”不明所以的楊花牽着洛紅的手，邊擡起頭對着老師問道。“那是因為老師要去見洛紅的家長啊，因為一些重要的事情。”

“那老師,你……”楊花還想細細詢問着什麽，可是洛紅緊緊地捏了下楊花的手，楊花知道她不能再問下去了，索性不再詢問。

這個村子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她們兩家離學校也不是很遠，不過十幾分鐘，她們就已經到了家門口。

“那老師再見！~小紅再見~”楊花到了自己家門口，用力的揮舞着手臂向她們道別。

洛紅和老師也回應揮了揮手，“老師，那我們進去吧”洛紅說道。

洛紅的家不是很大，進去就是做飯的地方，右邊一個竈子，朝北有一個舊的冰箱，冰箱的左側是碗櫃，右側是菜板，碗櫃前面有煤氣罐連着平底鍋。

“媽，我回來了”洛紅說着，帶着老師進入了裏屋，洛紅的媽媽從更裏面的房間走出來，兩個房間只有一牆之隔。見到老師也來了，驚訝的說道：“老師怎麽來了，快坐，快坐”

洛紅的媽媽容貌姣好，膚色卻蠟黃，瘦的顴骨都看得分明，眼神憂郁而哀怨，楚楚可憐。穿着一身寬松的分體睡衣，明明是大夏天，卻把自己捂個嚴嚴實實。

“我是來談談這個孩子的事情的，她爸爸在嗎？”女老師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她爸爸還沒有回來。有什麽事情先跟我說吧。”“那……也好”

“紅紅，先去媽媽的房間待會兒，媽媽和老師說說話。”洛紅聽到乖巧的點了點頭，便進去裏面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