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血新娘

他扭過頭去,看向越來越黑的天空:“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躲一晚上,我們現在就要上山。”

陸凝冷靜下來:“許陽呢?”

姜楚冷淡道:“他不見了正好。”

許陽的身份還是在路上說比較好。

然而幾人沒有防備。

暴雨——傾盆而下。

“許陽”橫屍在他們去路中間,背部向上拱起,發出清晰的骨骼錯位聲。

幾人正在緊張的時候,姜楚快步走過去,騎在他身上,咔嚓一聲把他頭擰斷了。

剩下兩人:!!!

這麽兇的嗎?!

姜楚拍拍手快速走回來:“趁他還沒來得及變成血新郎,趕緊走。”

陸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姜楚在路上簡單解釋了一下。

女生不相信:“怎麽可能會有NPC感覺到玩家的存在?他們只是數據而已!”

她根本不相信,也許血新郎會奪取玩家的道具,可能這是因為他本身就有這個程序。

她不以為然:“我怕他幹什麽?大不了登出游戲呗,他還能搶我私人財産嗎?”

陸凝的注意點卻不在這裏,她提出自己的疑問:“你覺得是嫁衣還是面具?”

姜楚:“什麽?”

“燒了其中一個,肯定能超度他。”陸凝說。

姜楚猶豫了一會兒:“嫁衣。”

陸凝眉頭緊緊皺着。

她算半個局外人,看的比較透徹。這兩個物品,一個代表怨憤,一個代表救贖,完全處于兩個極端,就看他到底是因為什麽變成鬼。

最好這兩件物品同時焚毀。

但是要拿到這兩件物品,就必須要接近血新郎。

猩紅的血突然從四面八方漫延過來,帶着河水的濕氣。

十幾個穿着嫁衣,面色青白的女鬼突然從血水裏面走出,就像僵屍片中那樣,緩緩朝三人逼近。

“來陪我啊……”

女生臉都吓白了,腿軟的有些走不動,很快就被絆倒在地。

她跑的比較慢,而且越到緊張的時候越焦急,慌慌張張的拿出道具想用,一時間居然發現沒什麽可用的。

有一張B級卡,可以将全體玩家瞬移一次,但是她舍不得。

就在這個猶豫的檔口,血新娘都湧了上來,女生一擡頭,只能看見一圈青白色的臉圍着自己。

等陸凝和姜楚回頭看的時候,只能看見她尖叫着被新娘們慢慢吞噬吞噬。

都到這一步了,離獎勵只有一步之遙——

她尖叫着讓兩人去救她,然而她的尖叫立刻刺激了血新娘,幾乎就在瞬間,她被鮮紅的裙子淹沒。

被鬼包圍着,她會持續掉血,很快就死了。

陸凝啧了一聲:“完蛋,我們也要全滅了。”

七個人,抛開原本就有一個鬼,六個人現在居然只剩兩人。

恐怖游戲就是這點不好,登出游戲跟真的死了一樣,畢竟身臨其境的恐懼和刺激完全不是其他游戲能比的。

一時間,他們進退維谷。

陸凝剛想問一下旁邊的人怎麽辦,卻突然感覺後腦勺被擊了一下。

她還沒反應過來:“你……”

她暈倒在地。陷入黑暗前,只能看見男生的側臉像霜雪一般透明。

姜楚冷靜收回手。

好了,現在清場了。

一直跟着兩人的鬼小孩湊上來,把陸凝被動拉入支線。血水的蔓延速度沒有降低,姜楚一擡頭,看見瘦猴子像鬼一樣的臉出現在拐角。

他是剩下的最後一個活人。

瘦猴子沖他招了招手,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把他的臉照的格外蒼白。

姜楚沒有猶豫的跟了上去。

他一身濕氣地踏入一個房間,立刻被滿眼的紅色晃了眼。

這裏是一個喜堂。

張燈結彩,紅綢緞绫。

然而詭異的是,這裏的正中央,擺了十幾口棺材,上面挂着的不是白紗,而是喜慶的紅色繡球。

突然發現自己進入過去的時間線,他怎麽會一點事都不做?

他接觸了許多人,排除到最後,姜楚只發現瘦猴子可以信任。

而且他是唯一可能活到最後的。

送嫁隊是他的,他會吹唢吶,會哭喪,臉皮瘦的幾乎貼在骨頭上,看上去反而不像人類的臉,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

姜楚瞥了一眼棺材:“少了一個。”

瘦猴子陰陰地看着他,把腦袋上已經發臭的鬥笠解下來,拿在手裏。

“……還有一具實在找不到了。”他感覺自己喉嚨裏有血腥味,“前幾天發大水,河水太急,屍體不知道被沖到了哪裏。”

“不應該只有這十二具。”姜楚打斷他,“以前的,舊河神還在的時候,你們扔下去的那些屍體,肯定不止這個數。”

瘦猴子嚼着自己口裏的血塊,聲音沙啞:“……都沒了。”

他沙啞地笑,更加像一個濕淋淋的猴子:“您知道他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嗎?”

他被敲暈騙上花轎,穿着自己給自己縫制的嫁衣,在半路才醒過來。

小孩的臉上不知道哪裏來的木雕面具,看上去怪異神秘,但是好歹遮住了那張可怕怪異的笑臉。

——記住,要反抗。

誰也沒想到小孩這麽兇悍,居然咬斷了繩子爬了出來,帶着面具的臉陰氣森森,比他笑着的時候還可怕。不過他沒有爬多遠,就被抓住了。

被抓住後,沒走什麽程序,就扔進了河裏。

反正也是個假的新娘,一個男孩子走什麽儀式?直接扔下水算了,這樣河神也許還會原諒他們的坦誠。

水下的世界光怪陸離,肮髒的河水從耳朵鼻子裏灌入。

——聽說住在水下的惡鬼睜開了眼睛,卻因為害怕人性的兇殘而逃走。

前來分食新娘的河神,看見醜陋的木雕面具而受到驚吓,反而被屍體咬住了胳膊。

要反抗。

再後來,水下的屍體全都消失不見了,水變成了暗紅色。

“……所有人都跪在河邊,聽着他咀嚼的聲音。”瘦猴子苦笑,“誰都不知道他的喜好,他有時候哭,有時候笑,但是都藏在面具裏,所有人都害怕他。”

“然後、然後我們還是送新娘來安撫他。”他咬住自己的舌尖,疼痛讓他笑的越發沙啞,“他沒有拒絕。”

發生了這麽大的災難,村民依舊沒有改變他們的觀念。

水裏是誰無所謂,能庇佑他們就行。

——但是他們侍奉的東西,是個喜怒無常的惡鬼。

姜楚沉默了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們抛棄了河神廟?”

瘦猴子:“那裏可是禁地——沒有村長的允許,誰都不敢踏入!那裏面的神可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同時看向姜楚的目光詭異起來。

他怎麽隐隐約約有記憶,這位大祭司弑神之後,手裏牽着的就是那一位的手……

姜楚手放在棺材板上,突然擡頭:“你看什麽?”

瘦猴子:“……沒什麽。”

送嫁隊的人都站在他身後。雖然都是死人,但還聽他的指揮,不然他也活不到現在,更不可能把新娘的屍體撈上來。

棺材板被緩慢推開,裏面的人露了出來。

女人靜靜地躺在棺材裏,死不瞑目,臉和手都被泡成了青紫色,嫁衣和衣服居然全都完好無損。

她漆黑的眼睛居然轉了轉,猛地和姜楚對視上。

姜楚:“……”被吓到了。

瘦猴子突然開口:“這是劉大爺家的孫女。”

旁邊的一個也被推開,瘦猴子道:“這是王家閨女。”

一個個新娘看過去,瘦猴子每一個都叫得出名字。

怎麽可能認不出?這些女孩子還小的時候,皺着眉頭學他編草繩,偷偷拿走他故意藏在背後的麥芽糖,最後被罵罵咧咧地趕回家吃飯。

“還有一個沖走的,是村長的孫女。”他搖搖頭道。

“得燒了她們的嫁衣。”姜楚擡起手,又放下,“她們留在這裏夠久了,要送她們好好離開。”

瘦猴子深深垂下頭。

“不過不着急。”姜楚嘴角出現隐約的笑,“還有一個人沒到場。”

瘦猴子驚愕擡頭,話都說不利索了,瘦巴巴的上下颚碰撞在一起:“您……您要等他過來……?”

姜楚:“對啊他不是說想跟我結婚嗎?”

瘦猴子:“可是!可是……”

您認真的?!

……

當血新郎真的過來時,周圍的氣息都不一樣了。

明亮昏黃的燭火變成了昏暗的褐色,豔麗的紅色喜堂變得陰氣森森,片刻後又恢複了原樣。

外面電閃雷鳴,一個穿着紅色新郎服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突然一道驚雷落下。

木雕面具顯得詭異神秘,絲毫看不見面具下的表情,他口裏像在念經一樣細碎念叨:“他會殺我……他會殺我……”

“我不想死……”

姜楚一個頭兩個大,只覺得耳朵邊有蒼蠅在嗡嗡。

站在門口的人嗚咽一聲,緩緩擡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木雕面具一摘下,那張臉就暴露出來。

一張僵硬的,笑着的臉,嘴角仿佛被向兩邊勾住,拉出一個大笑的弧度,五官卻極為清秀。

他當然看見了中間站着的新娘。

大祭司的身形不高,披上紅色的喜服也顯得清瘦,頭上蓋着紅色的蓋頭。

似乎早就等候他多時,在他踏入門口的時候,還側過頭來。

——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但是目光被掩蓋在紅布之下。

“你。”

血新郎發出嗚咽的哭聲:“……想殺我嗎?”

姜楚琢磨着該怎麽回答,血新郎已經自顧自接了下去。

“可是我不想死。”他像在嚼骨頭一般嚼字,“我還沒活夠呢……”

他想起了突然蓋在臉上的面具。

想起了從眼眶中漏進來的光,第一次帶上金色。一只有溫度的手停留在他眼前。

最後又消失在他眼前。

“你當我的新娘好不好。”

“好啊。”他自編自導的回答。

姜楚:“……”

這行為怎麽有點像精神病人?

不過也只有精神病人才能有這種腦回路了:有人想殺自己怎麽辦?那就娶他成為自己的新娘。

血新郎似哭似笑的擠出眼淚。

走到和新娘并排而立的地方,同時也發現了旁邊棺材裏躺着的屍體,不過他絲毫不在意。

這是他的,第十四個新娘。

血新郎高高興興的想。開心到了極致,喜堂裏都是他空蕩蕩的笑聲,最後連空蕩蕩的笑聲都漸漸停了下來。

“……其實我一點都不醜的。”

如果我不這樣笑,我還是很好看的。

新娘哆哆嗦嗦,劇烈顫抖,一不小心就把頭上的布抖了下來——

空氣在這一瞬間驟然安靜,死一般沉寂。

血新郎被雷劈一般看着瘦猴子。

瘦猴子眼淚像消防栓一樣飚出來:“不……關……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血新郎:當時我傻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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